燕淮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断地在换台。
燕松南直接把电视电源关掉，用标准的爹教训儿子的口气责问道：“燕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燕淮眉毛都没抖一下，放下遥控器，叉了块苹果，“没有。”
然后在老头子窒息地要打人之前，继续道：“我一向把您放心里的。”
“你……”燕松南气得虚点着他，如果他留胡子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翘上天了，“你看看你，欺负人一个小姑娘很有脸是不是？我把人请家来都是为了谁呀？你这几年在外面胡闹，我也懒得管你。但是我告诉你，不是谁都能当我们燕家的儿媳妇的。你们从小认识彼此熟悉，家世也相配……”
燕淮放下叉子，还是用那副懒洋洋又气死人的语气打断亲爹的话，“爸，你也说我和她从小认识，二十多年该喜欢早喜欢上了。我不会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说完，他站起来和傅庭蕙笑了一下，“妈，今天的晚饭很好吃。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辛苦了。”
傅庭蕙点点头，满眼慈爱地说：“快去睡吧，你看你累的眼窝都凹进去了。”
被忽视的燕松南呵斥道：“你给我坐下，你现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燕松南！”傅庭蕙抄起沙发靠垫就砸了过去，“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们娘俩个给你做了一天的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你觉得家族联姻好，当初为什么要死乞白赖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娶我一个小小的中学老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合着你自己满足了，三十年后反而要求我儿子家族联姻？”
“我就一个儿子，我只要我儿子幸福高兴。你觉得联姻好，你自己去联，正好明天礼拜一民政局开门，咱俩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燕松南：“……”
燕淮看着他，眉宇间是一种完全掌控全局的自信，那样地游刃有余胸有成竹，“爸，如果您儿子需要靠卖身联姻取悦未来岳父的话，您真的放心将俊臣和华鼎投资彻底交给我吗？”
燕松南一噎，彻底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傅庭蕙端了杯热牛奶上楼，敲了敲燕淮房间的门。
燕淮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开了房间门。
“累了吧，喝完牛奶再睡。”
“好，谢谢妈。”燕淮接过来，仰脖一口气喝完。
“你别理你爸，他就一纸老虎。不过你也理解理解他，自从前几年那场大病之后，他就担心自己看不到你娶妻生子。现在出去散步看到两条成双成对的狗，他都能想到你怎么还没有结婚上。”
燕淮被亲妈的话逗笑了，“妈。”
“嗯，干什么呀？”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当然喜欢漂亮的……”傅庭蕙突然顿住，她太了解自家儿子了，燕淮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
她眨眨眼，带着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狡黠，好奇道：“你看上谁啦，和妈妈说说，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多大了，漂亮吗，在哪儿工作，家里几口人？”
果然天下父母都一样，一听说子女有对象恨不能把对方祖宗十八代扒一遍。
这就是他之前没和家里提过商濛濛的原因。
不过现在，经过今晚的事，他想公开了。
反正迟早的事。
“妈，下次回来，我把她带回来你自己看吧。”
听到儿子亲口承认，傅庭蕙简直心花怒放了，连忙道：“妈知道你一向有主意，眼光又高，我还能对你自己找的人不满意？什么时候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春节吧。”燕淮想了想，答道。
傅庭蕙心痒痒地跟猫抓了似的。生个儿子长得随她，性子却完全跟了他那个不讨喜的爹，从小就老成得像个小老头。
好容易今天听说未来儿媳妇有影儿了，决定还是不能放过千载难逢挖大料的机会，“你手机里有她照片吧，妈想……”
燕淮却不由分说半搂半抱地将亲妈推出卧室门，“妈，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傅庭蕙无奈，在门口站了会儿只得回房。
燕淮坐在床边，想告诉商濛濛他会提前返京，信息都写好了，在发出之前他又删掉。
小女人总是抱怨他没有浪漫细胞，那这次就当给她个惊喜好了！
*
闹钟声响，商濛濛睁开了眼。
今天，是一个特殊而平凡的日子。
她二十二岁了。
她没有立刻起床，而是打开手机点进微信。
微信的未读信息几乎全是祝福短信。
商昱的语音一如既往卡着零点发来：【姐姐，生日快乐！愿姐姐永远开心！】
接下来是蒋小美、向澜这样的闺蜜朋友。两人都没什么正形，一个说：“崽，妈妈爱你，红包拿去”，另一个说：“集美，恭喜你又老了一岁，哈哈哈哈。”
商濛濛一一回复。
直到此刻，置顶的那个对话框依然安安静静。
和燕淮在一起三年，前两个生日都是她主动安排好一切，而他只负责推掉应酬和工作，准时出现在预订好的餐厅。
甚至连蛋糕都是她自己买的。
手指扣着手机壳上的花纹，商濛濛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掀了被子下床。
起床洗漱后下楼，陈大姐摆好了早饭。除了面包培根煎蛋蔬菜沙拉之外，还有一小碗细细的肉臊子银丝面，上面铺了一个胡萝卜雕刻的寿字。
“陈大姐，谢谢你。”
陈大姐笑眯眯地摆手，“我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在我们老家过生日是一定要吃碗面的。”
商濛濛吃了一大口，赞叹：“好吃。”
陈大姐是个热心人，和商濛濛相处了一年也有点情分，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和她聊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燕淮。
“现在的人啊都讲究个仪式感，先生出差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生日一年就一次，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年了。”
商濛濛咀嚼的动作一顿，“他，后天才能回来。”
陈大姐：“嗐，先生就是太忙了。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要么有时间没钱，要么有钱没时间。”
商濛濛没说话。
她已经朝燕淮走去九十九步了，她希望这次他能主动朝自己走过来，哪怕一步也好。
商濛濛今天有行程，刚换好衣服，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商濛濛心里猛跳了一下，一瞬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她已经筋疲力尽，但毕竟是那样挚爱过的男人，还是纯粹美好的初恋，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
如果这次他能记得她的生日，哪怕他不能赶回来，只要一句生日问候，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可以最后挽救一下。
几乎是小跑着冲到床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待看清来电显示时，已经扬起来的唇角又拉平了。
是蒋小美。
“姐妹，我很贴心地没在昨晚打扰你哦，怎么样，今早是不是腰酸脚软腿打颤？哈哈哈哈”
能分享床事的闺蜜才是真正的铁瓷，蒋小美八卦兮兮地问。
商濛濛垂着眼睑，简短地解释，“他出差了，不在家。”
蒋小美遗憾地叹一声，“怎么这么不巧，那他肯定有打电话送礼物吧？”
商濛濛不答反问，“你每次过生日，老赵都是卡着零点给你送祝福吗？”
“对呀，女朋友过生日男票第一时间送上祝福不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他恰好出差不在，肯定会打电话或者发语音过来。哦，除了生日礼物外，一个大红包也是少不了的。”
闻言，商濛濛心底的失落更加明显了，“他没打电话来。”
“没给你打电话？那，祝福短信肯定有的吧？”
“也没有。”
蒋小美心直口快地说：“你这男朋友简直就是毫无求生欲的课代表。”
本来还有一句这种男朋友不分手还留着过年啊，但是话已经冲到嘴边了，她又及时咽了回去。
商濛濛有多喜欢燕淮，她再清楚不过。
“啊，其实，你家燕总就是太忙了，怎么能像我家老赵一个小员工那么有空闲。我和你说……”
听着蒋小美生硬地强行岔开话题，商濛濛顺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
这天傍晚回到家，商濛濛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综艺节目，时不时传来观众与主持人欢快的笑声。起初她还跟着扯扯嘴角，后来视线渐渐凝在屏幕某处，动也不动。
节目结束，她站起来关了客厅的灯，走到厨房。
枫月湾公馆是燕淮上大学时买的，别墅上下两层就有七百多平。装修风格是标准的北欧风，简约明了的同时难免显得有些冷清空旷。
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即使厨房和餐厅都用了暖色的柔光，干净整洁的厨具和能容纳十几人就餐的椭圆形大理石餐桌依然泛着冷冰冰的寒芒。
商濛濛垂下眼。
之前做松鼠鳜鱼被热油溅到了手腕，早已完全不疼了，只是还留着一块褐色的印记，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退。
不知道心受伤了，是不是也会这样？
商濛濛从冰箱里取出小巧的蛋糕盒。
燕淮不喜食甜，能让他吃得下去的蛋糕只有Opera、提拉米苏这类，而她自己更加钟爱甜腻腻软绵绵的草莓奶油蛋糕。
商濛濛不指望他给自己买生日蛋糕，但今年似乎连他和自己一起吃蛋糕都成了奢望。
看着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商濛濛点燃了生日蜡烛许愿。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动静。
商濛濛忽地就站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
他，果然是记得她的生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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