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别两年，少侠安好否？
那日的事情过去之后，陆子蕴心中总有些纠结，终于忍不住在一天早上问道：“师父，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您啊？”
万剑一好笑的看着自家徒弟，从大前几日起，就看她魂不守舍的，还以为是修炼上出了什么问题，准备寻个时间问她一问，没想到原来是这个问题，他解释道：“出了道玄师兄和田师弟，想来是没有别人知道了。”
“可是田师叔要是知道了，那苏茹师叔……”
“无须担心，”万剑一伸手摸了摸陆子蕴的头，“田师弟有分寸，哪怕是苏茹师妹，他也是不会说的。”
“嗯。”陆子蕴应了一声，终于放下心来。
……
是夜，当黑暗降临这座高耸入天的山峰，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云雾缥缈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向前略去，看方向，是往龙首峰去了。
只见她进入龙首峰，轻车熟路的越过一个有一个屋顶，此时已是夜深时，堂堂龙首峰竟然连一个守卫也没有，是也，青云门乃是现正道第一大派，想来也不会有人如此大胆夜探青云，而且还是在这掌管刑罚的龙首峰游荡。
也难怪这黑影御剑而来，到了龙首峰却只是凭借手脚功夫，这才没有惊动他人，若是使用了道法，只怕这峰上就不会如同此刻一般安静了。
就这般翻屋过檐，她终于到了目的地，原来是这龙首峰新晋弟子的居所啊，看着这称得上宽敞的院落，只听峰上的人说这苍松道人偏爱这个小弟子，不曾想这般偏爱，竟是给了他自己一个单独的居所，也难怪那些略有年头的弟子私下不满。
陆子蕴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听到那些龙首峰弟子的八卦。
是了，这个半夜潜入龙首峰的娇小身影正是陆子蕴，自打那日和田不易送林惊羽回峰之后，她就有留意龙首峰的消息，她很想知道，当初那个男孩，如今遭此大变，变成了什么模样？
只见她纵身一跃，翻上屋顶。
庭院中站着一个男孩儿，手中拿着一把青云弟子都有的玄铁长剑练习着师父今日传授的剑法，但是……一招一式之间非常的稚嫩，在陆子蕴看来还有些惨不忍睹，只是，他的鬓间有汗珠淌过，右手微颤，重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他有多么的专心，正在这时，乌云散开，月华如水倾泻而下，照在那个男孩的身上，分外孤单，然后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冷月，挂在天边。
陆子蕴看着他，突然有些不忍。目光微动，确实顺手捡起一个石子儿，“碰——”的一下打在他的脚边。
那男孩转头，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尽管如此还是难以掩饰他之前对着月亮时那抹浓厚的悲伤与孤寂。
依旧是俊朗的面容，只是那双眼……始终是染上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
当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惊羽……”
陆子蕴忍不住张口唤道。
“子蕴。”林惊羽也开口唤道，只是惊讶之色越加明显，显然他很好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遇到陆子蕴，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半夜跑到你屋顶上，朝你扔石头……这还真是，奇妙得很……不过想起他们初次交谈也是在屋顶上，这么一想好像怪异感顿时消失了许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陆子蕴能在这个时候来看他，是不是表示她已经知道了草庙村的事情，也是，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就发生在青云脚下，她身为青云弟子又岂能不知？
思及此，他眼中的悲痛又忍不住深了几分。
陆子蕴见他这样，连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时冲动，突然开口道：“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我也是朋友一场，若是你有什么难处也莫要憋着不说，我自幼无父无母说不定也能开解你一二，你若是不愿意说，也无妨。”
林惊羽闻言，又见她脸上十分真诚，眼中的关怀清晰可见，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却只口不提草庙村的事情，而是开口问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嘻嘻，我听说苍松师叔收了个天才弟子，特意来看望的啊~”陆子蕴见他不想谈，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不回想也是好的……
“天才弟子……？”林惊羽略微困惑的重复了一遍。
“那可不是，”陆子蕴看着他迷茫的眼神，上前几步拉着他到一旁的回廊处坐下，“惊羽你的资质，那可是万中无一的，你没见着那天首座们都争着收你为徒啊。要我说，你的资质，不一定比我们青云门的青叶祖师差哦。”
林惊羽听到她这么说，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喜色，也是了，尽管遭逢大变，但终究是少年心性，遇到有人夸奖，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哎，你可别骄傲啊，青云门这一代资质甚佳的弟子还是很多的，若是不勤加修炼的话，资质再好也是枉费的……”陆子蕴突然想起书中林惊羽随齐昊去大竹峰一事，话锋一转，连忙说道。
谁料林惊羽闻言一笑，竟是看着她不说话，半晌才道：“我自然知道伤仲永的故事，你放心吧。”
陆子蕴一瞬间又想到了那个方秀才，真的想抓着他的领子问：你说，你是不是穿越的！只不过逝者已逝，她师父是万剑一又不是张起灵，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想想罢了。
突然身旁的林惊羽脸色一白，马上把陆子蕴脱缰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他捂着右手手腕，玄铁剑跌落在地，陆子蕴大惊失色，连忙拉过他的右手，只见那手腕微红，手掌与手指正不规则的颤抖着。
林惊羽看她的动作，颇为不好意思的说：“今日师父刚教我剑法，似乎是练得有些偏差，让你见笑了。”
陆子蕴闻言惊诧的抬头，正好看到他脸色微红，眼中似有局促，又看看他的手腕，突然怒道：“林惊羽，你是猪吗？亏得我刚才还夸你资质甚高，现在看到你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常识，这剑法如同心法一般，是不能随便练习的，一招一式之间若有偏差轻则伤及肌肉，重则伤筋动骨，要真是这样了对以后的修行那可是大有阻碍，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何况如果对剑招把握不稳，就去问师父啊，师父又不是摆设……你这样，是会出事的。”
林惊羽听到这话，本来是有些发怒的，然而听完之后他却莫名的没有了怒气，他不傻，这其中的担忧他不会听不出来，自打草庙村之后……已经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师父师兄待他是极好的，只是男子难免没有这么细心，再者这是他自己偷偷躲着练习，也不愿让更多人知道。
陆子蕴看他半天，见他点点头，知道他听进去了，也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会生气，没曾想他也是听了进去。
“我以后会注意的。”只听见男孩特有的音色响起。
陆子蕴这下是完全放心了，当下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个药瓶，对他说道：“亏得我聪明，今天我就是来给你送药的，免得你经常晕倒啊、练功受伤啊什么的……”而且你有没有小凡那般的外挂，大梵般若可是自带疗伤技能，太极玄清道可是没有这功能的。
“谢谢你，子蕴。”林惊羽。
“小事小事，这种疗伤用的药粉，通天峰上多着呢~”陆子蕴这可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些药是她在掌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基础下从通天峰的炼药房顺来的，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药，当然了，那药效最好的自然是在她自己手里，不会送出去的。
林惊羽不语，只是神色更加柔和了一些，原来是掌门弟子啊。
陆子蕴见着突然地沉默，有些坐立不安，于是开口：“说起来，你刚入门，想你师父这么喜爱你，太极玄清道已经传给你了吧？”
“是啊，师父疼我，前几日就把太极玄清道第一到三层的口诀传给我了，”林惊羽回答道，随即苦笑了一声：“可是这么多天我始终不得要领，太极玄清道说要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可我每次运行到第二周天的时候就觉得自身真气不够，难以再走下去……”
“那你可以去找你师父啊！”陆子蕴不解的问。
“师父是龙首峰首座，平日里日理万机，虽说师父疼我，亲自教导我，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齐昊师兄在教导我，其实龙首峰内的传言我不是没有听到，要能堵住众人的嘴，又要能为我草庙村报仇雪恨，我林惊羽就得对得起我的资质，更要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行去麻烦师父师兄的，我自行琢磨几天，或许也就能琢磨出来了。”林惊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陆子蕴侧目不已，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两年前她就觉得林惊羽极其聪慧，不曾想两年后他竟然就已经想的这么多了……他也才十二岁啊……有道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哎……
陆子蕴沉默了半晌突然说：“也难怪你能想到这些，龙首峰首座的弟子……的确也不好当，只是你太要强的话也是不好的，修行一事有良师指导的话，事半功倍，你有苍松师叔这么好的资源，别人眼红就眼红，不要理他们就是了。”
林惊羽沉默不言，陆子蕴也知道，想说服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人看似好说话，但其实心中的傲气高着呢，也是固执的人。
于是她开口：
“要不然你运行一遍给我看看吧，说不定我能帮你看看，好歹我也入门这么多年了。”
林惊羽闻言，略微沉吟，也答应了。不知为何，他并不介意和陆子蕴一同分享修习之中的事情，或许是因为第一个把他带入这等玄妙世界的人，是她吧。
草庙村那一夜的御剑而行，他始终难以忘怀，那是他第一次立于空中，那种凌空而上的感觉，那片星河灿烂的画卷，他毕生难忘。
不再多想，他走下回廊，立刻盘腿而坐，开始运行太极玄清道，引灵气入体，运行三个大周天。还是如同往日一般，运行至第二周天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丹田一空，毫无后续之力，不得不停下太极玄清道的运转。
他睁眼就看到陆子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双眼睛如天上星辰一般明亮动人，他连忙移开视线，咳了两声，却听到陆子蕴眨眨眼，状似不解道：“惊羽？你怎么了？难道是晚上风大，着凉了？”
听得他一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不说话了。
陆子蕴好歹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他刚才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她也不说，只就这么打岔过去了，心里却是暗笑，果然是个小孩子，就被盯着看看就害羞了，还需要好好锻炼一下呀，不然日后若是碰上合欢派的人岂不是要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语罢，她细细的回忆着刚才林惊羽运转太极玄清道的模样，苦思冥想不已。
林惊羽见她这般认真，也没有打扰她，而是抱着剑，静静地看着她。却也不怪他刚才脸红，两年不见，陆子蕴较一般女孩儿本就身形高挑一些，甚至和他差不多高，这两年五官也逐渐长开了一些，端得上是芙蓉如面柳叶如眉，眸如星辰，唇似绽桃，与原来更是不可比，加之又修行了太极玄清道，更是灵气逼人、气质飘逸，不难猜想日后会是一个如何的国色天香。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他和小凡一直待在草庙村，着实没有见过这般美丽动人的同龄女孩。
如此这样过去了一个时辰，林惊羽也不急，还是抱剑坐在那里，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陆子蕴带着惊喜的声音说：“惊羽！我知道了！我仔细想来，你刚才运转太极玄清道的时候，仅仅只有一开始吸取了天地灵气，并将它储存在丹田中，随后运转第二周天的时候你就没有再吸收灵气，反而阻断了天地灵气进入你的身体，只用那丹田中仅存的灵气运转……这样一来，当然灵气就不够了！”
林惊羽闻言摇摇头：“我也有想过这一点，但我发现，待我运转第二周天的时候，天地灵气就不再进入我的体内了，我自己也困惑不已，我试过吸收，但是也只有一点点，索性就没有吸收了。”
陆子蕴闻言一笑，她笑吟吟的看着林惊羽：“惊羽，你莫不是只用了口鼻吸收天地灵气吧？这样的话自然是不够的了~这第一层，除了引天地灵气，还需要控制全身毛孔七窍，令其能够闭合自如，若是你全身的毛孔都开始吸取天地灵气，淬炼自身，凝于丹田，莫说运行三个大周天，就是日夜运行也是没有问题的。”
她看林惊羽似有明悟，心中大惊，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太极玄清道属于道家功法，我师傅说道家修真，讲究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为大威力。我们需要将自己化作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如此才可以有大造化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到林惊羽眸中精光一闪，随即打坐，看样子是真的悟了些什么，陆子蕴为之哑然，难道说……天才就是天才？!
此时，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一夜过去了，陆子蕴看着还在顿悟的林惊羽，张了张口，没有说话，连忙翻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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