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夜风流多情, 漂浮着上京城中的金玉堆出的脂粉繁华味。
似薄纱被美人一把扬起,顺着夜风沿岸喧嚣。
一条条画舫雕梁画栋, 美轮美奂。
身处其中,依稀听得见两岸酒楼茶馆人声鼎沸,丝竹不断。
喝醉酒的人吵吵嚷嚷, 酒品差些的, 跑到岸边对着各色的画舫喊春。
姑娘家的声音格外尖细,嬉笑着夹杂在男人们的粗声粗气里。
每每入夜, 都有听竹卫在此巡查, 禁暴督奸, 以免乐极生悲惹出麻烦来。
翊安手执玉筷,才夹一块鱼肉入嘴,人都看傻了。
本是想哄骗齐棪,瞧瞧他这素日稳重端肃的人,醉起酒来又当如何。
却没想到齐棪如此豪放,一口喝尽, 喝完后还斯文地拿帕子擦了擦嘴。
意犹未尽。
翊安拿筷子虚扫一遍桌上的山珍海味,“齐棪, 咱们俩在吃饭,不是在比酒量。”
“抱歉,唐突。”齐棪颇为君子地笑了下, “不是我想拼酒量,只是这酒味太淡,如水入喉, 我刚好渴了。”
“壮士,记住你现在说的话。”翊安“好心”提醒:“别过会醉了出洋相。”
“放心,我喝醉一般不怎么闹人,但……”
“但什么?”她好奇地看他。
“会打人。”齐棪道。
“?”翊安二话不说,直接往外走:“靠岸,我想起府里还有事。”
齐棪笑着把她拉回来:“打谁也不会打你,别说挽骊还在外面。您那弟弟眼睛容不得沙子,我且想多活两年呢。”
“好哇,”翊安痛心疾首地指责:“原来我全靠玉奴和挽骊活到今日,否则早被你打死。”
齐棪纠正:“死不至于,残倒正常。”
翊安微笑,在她踩人的瞬间,齐棪将双脚抬起,逃过一劫。
还好地上有地毯,否则这力道能废了她自己的脚。
翊安咬牙切齿地埋头吃饭。
齐棪感受自己浑身可有不适,腹中、头上都无反应,那雪后蝉当真那般玄乎?
估摸着只有姑娘家不敌此酒,他们男人喝惯烈酒,对这点酒劲不放在眼里。
抑或是翊安闹他玩的,根本不是雪后蝉,就看他听不听话。
翊安偷偷瞥齐棪几眼,见他面色不变,吃个饭都端坐着,举手投足赏心悦目。
眉若冷剑,斜飞入鬓;眸似温玉,脉脉含情,
今日特为喜庆,穿了身朱红色海水纹的锦袍,腰束玄色腰带。
整个人沾了暖烛的光,愈发显得英朗逼人,气度不凡。
齐棪与她截然相反,他的好看并非浮于浅面,不会让人乍见惊艳。
他的绝美之处在于耐看,越是看得久,越能品出其滋味。
这一点,翊安十几岁时就晓得。
在他还不愿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他打量了个遍。
那雪后蝉自然是真的,她向玉奴讨时,玉奴还有些犹豫,似是不想她多醉。
翊安刚说完是给齐棪备的,他立即点头,让人去酒窖取。
也不知道玉奴疼的是她,还是齐棪。
有上回的前车之鉴,这回翊安没敢沾一滴。
虽说在自己家的画舫上,就是醉死也有人抬他们回去,但两个人都醉了总是不好,保不准会出什么事。
直到两人把饭吃完,齐棪也没反应。
脸不红心不跳,酒足饭饱后甚至打了个哈欠。
假酒?
翊安心道玉奴不会敷衍她的吧,她可是他最亲的姐姐啊。
大感失望。
齐棪瞧出来,关切地弯腰凑到她眼下:“殿下怎么不高兴?”
翊安自然不能说,因为你没醉,我觉得不好玩,所以沮丧。
于是假意抱怨道:“我说请些美人来起舞抚琴,你偏不许,现在咱俩干坐无语,无趣。”
齐棪“呵呵”笑了声,他又不傻,美人请来,她还有闲情看自己?
“我的生辰礼呢?”
“你不说差点忘了。”
翊安风风火火地走到一旁的百宝柜边,将抽屉拉开,从里取出了个精巧的镂空盒子。
“是什么?”齐棪温柔地笑,微弯下腰,举出两手,手心朝上去接。
翊安将盒子打开,郑重地放于他的手上。
那是个金色的发冠,若只看外表,与齐棪素日戴的没什么分别。
内壁却用篆书刻着个“华”字。
齐棪欢喜,捧在怀里,“我要戴一辈子,再也不换了。”
“别,你不嫌乏味,我还嫌呢。”翊安踢踢凳子,“坐下,我帮你戴上。”
“有劳。”
将他原本的玉冠小心取下,又将金冠给他簪上。端的是贵气震人,凛然生威。
齐棪抬头,见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殿下在想,‘这人除了某些时候让人欲罢不能外,仅用来观赏,也有几分姿色呢’。是不是?”
“满上京数你最不要脸。”翊安赧然,骂了一句就往船舱外走。
身后传来齐棪放荡得意的笑容。
若这画舫上有针线,她非要把他变成哑巴不可。
沿河两岸街灯旖旎,各色酒旗飘扬,远处依稀能看得见别家画舫上的人影。
风从耳边擦着过去,却早没了多少寒意。
方才在船舱里头闷得热,将好吹风解乏,一时惬意。
齐棪跟出来,站在几步外,看着翊安清艳安静的侧脸,如痴如醉。
然而抬腿走过去时,他发现脚步开始虚浮了。
方才在里头还清醒无比,怎么出来吹了风,反而昏沉。
不会是酒劲上来了吧?
算了不管,能醉到哪儿去。
他从后搂住翊安,将她连同臂膀都圈在怀里,不容挣脱。
翊安由他搂着,闭着眼睛。
齐棪回想前世,二十三岁生辰那天他们在做什么。
好像一起用了午膳,她客客气气说了两句祝词,还敬他一杯酒。
不像夫妻,更像同僚,还是那种彼此心里揣着埋怨的同僚。
“我好高兴。翊安,今夜月色美,哪哪都好。”
“是吗?”翊安抬头看一眼,乌云半遮,月色朦胧,不大赞同:“寻常得很。”
齐棪不管,继续道:“你知道你站在月辉中像什么吗?”
“仙子下凡。”她不假思索。
“哈哈哈,”齐棪喜欢她的直白,低声笑说:“像我媳妇!”
“像?难道我不是吗?”翊安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得仰起头,看见他的下颌轮廓。
怎料齐棪竟然真的思考起来,过了会,反应迟钝地问:“你是吗?”
“齐棪……你头晕吗?”
“好像有一点。”
“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是不是因为站不住?”
“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废话,她是过来人。
他现在就像醉了啊,连说话都口齿不清起来。
“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他边笑边问。
翊安知道他酒劲上头,跟自己闹着玩,于是配合倚在他怀里媚声道:“你忘了,咱们是背着你家里那位出来玩的。”
“既如此,良宵苦短,快些办事吧。”
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将人转过来,往木栏杆上一推,弯腰便要吻。
流氓!醉酒是假,占便宜才是真。
翊安偏开头躲避他的醉,娇声婉转问:“爷你猴急什么?”
“我好急,家里那位榻上喜欢拿乔,回回不尽兴。”他抱怨完,又恳求道:“小娘子,今日让我快活个够。”
“……”
翊安敛了笑意,沉下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哪回没纵着他胡闹。
齐棪还没醉糊涂,见她不快,立刻收回手,委屈巴巴道:“我知道啊,咱们不是在做戏吗?”
纵然画舫上灯火暗淡,月光也没洒满九州,翊安还是看到齐棪嘟起粉嫩的嘴蠢,眼睛里湿漉漉地迷离着。
嘟嘴撒娇?
翊安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齐棪还能做出这种事。
可塑之才。
她继续逗他,坏笑着在他脸颊上掐了把,“原来王爷喜欢这么玩啊?”
俨然一副贵门女子玩面首时的姿态。
若放在平时,齐棪哪里能忍。然而他现在醉得神志不清,被她撩的七荤八素,老实地点头。
话不多说,低头便亲,在她唇上“吧唧”啄了口。
认真给予点评,“你嘴比我媳妇还甜。”
平日里不敢偷腥,今日借耍酒疯发泄?
翊安十分怀疑,并且不满,已经想踹人下水了,齐棪喝醉是这个德性?
她那晚在宫里,虽然黏人了些,想也没这么讨厌吧。
嘴上自是不输的,勾住他的脖子,媚态万千地哑着嗓子道:“我榻上也比你媳妇好玩,爷,要不要试试?”
齐棪反应迟钝,先是呼吸急促,而后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迫不及待地胡乱在她脸上亲,开始解腰带。
“哎哎哎,王爷请自重。”翊安抓住他宽衣解带的手,瞪着美艳的眸子问:“疯了啊?”
齐棪不瞒地哼一声,“你不觉得在这里办事,边看景,边找痛快,别有一番滋味吗?”
翊安经不住他这么说,立即红了耳根,嗔怪地打他一下。
“那你也成了别人的景。你当这画舫上就你我二人,你当河两岸都是瞎子,你当别的船不会过来……”
她躲开齐棪四处乱亲的嘴,“你瞧,那艘画舫可是冲咱们来的?”
齐棪还没彻底傻,当她在骗人,继续亲她,抽空道:“谁来坏老子好事,我要他的命。
翊安将他推开的一刹那,少年高扬清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哎!姑父姑母,可算遇到你们了。快快快,靠过去。”
但见那锦绣画舫上,站着一众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那叫一个热闹欢腾。
他俩那倒霉侄子正举着酒杯,嗷嗷地朝这边吼。
穿得花红柳绿,笑得傻里傻气。
“我们逃吧。”齐棪气呼呼道:“我现在只想看见你。”
“乖,回去让你亲个够。”翊安哄道。
都到面前了,怎么跑得掉。
“思荣,你怎么晓得我们在这?”
“原本不知情,”魏思荣扭头去寻人:“但我刚好稍了两个人过来。”
说话间从人堆里站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一个绿衣假笑,一个黑衣讥笑。
齐棪、翊安:“……”
作者有话要说:丢人还是得打开门来,往外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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