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 虽然咱高分段的同学表现不好, 但是咱中低分段同学的表现却很不错。”
看县长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负责人再接再厉说：“咱今年不及格的人数那是大幅降低啊。尤其是和上一年相比, 两科都及格的学生人数同比增长超过两个百分点。这也是一个相当可喜的进步啊。”
县长将那份被来来回回翻了几次的成绩报告丢在桌面上, 问负责人“咱这小学升初中的考试是全市进行的，你知道的吧？”
“这……”负责人看了一圈周围同样懵逼的脸，擦了擦汗，赔笑说，“这我当然知道, 大家都知道。”
“既然大家都知道，那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这小升初的考试主要比的是哪个分段的同学吧？”
负责人立刻明白了县长的隐含意思, 冷汗立刻哗哗的就下来了。
这年头，上初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考试及格那是基本要求, 没在高分层待过的同学根本就不会有上初中这个妄想。换句话来说, 中低分段的同学基本是没有机会了, 只有高分层的同学还能拼一拼。
县长的话非常明确, 他就是要在市联考里面考出个好成绩。既然市联考拼的是优秀的学生, 那你中低分段学生表现出色有个屁用？
负责人边狂掉冷汗边飞快转动脑袋, 这该咋办？咋才能把这事应付过去？突然，负责人脑海里猛然划过一个想法：要说高分段的同学他们县里面确实是没啥竞争力, 但是他们可以在超高分段的学生做文章啊！
要说特别优秀的学生, 他心里还真有份名单。
“县长，要在市联考里面取得好成绩，那当然是要瞅咱们几个县里面最出色的几个学生。”
“嗯？”县长来兴趣了, 问他：“这咋说呢？”
“县长，咱要在高分层和那些城里面的孩子比，那确实难。但是，如果说那第一的位置，咱们县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咱看惯了报告都知道，最出风头的永远是第一名。大伙儿最关心的那当然是状元，榜眼或者探花那就逊色多了。”
校长承认他这个想法不错，但是否有操作性就不一定了。
“你确定就凭咱这个县这种成绩，能拿得到市联考的第一名？”
一旁鹌鹑坐成一圈的校长们也朝负责人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这家伙脑门被门挤了吧？还想和人家市里面的小学争第一？
“咱们这次联考的试卷难度这么大，但是竟然还有三个同学拿了双满分，我觉得这三个同学的潜力非常大呀，到时候市联考肯定会有一番出色的表现。”
县长翻了几遍工作报告，当然知道这次有三个满分，但是满分就代表就考的好了吗？难道别的县就没双满分了？
“你就这么确定这三个双满分的同学在市联考的时候一定能考得好？还能争一争第一名？”县长问。
说实话，负责人自己也不确定。但是，像他这种混了这么多年社会的人才不会在大领导面前说这种话，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嘛。
“县长，其他人我确实是不敢给你打包票。但是这里面有一个人，我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负责人指给他看，“你瞅瞅，这个拿了双满分的同学可是咱县里水平最低的那几个学校了！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给考得到这种分数，还不能证明这个学生确实是天资聪明吗？”
县长知道他说的是谁，事实上，这个名字他还相当有记忆。没想到当初那颇有胆识的小姑娘还真没说谎，在学习上确实有几把刷子。
负责人起了这么个头，底下坐着的校长立刻骚动了。
啥玩意？这其中有个双满分的竟然是几个低水平的学校？不可能吧？！那岂不是意味着今天要变天了？
他们这几个校长还是第一次被县里叫来开会，这会议还特意放在县联考考试结束之后。你品你品，这里面要是没啥门道，他们脑袋能当场拧下来当马桶用。
这次县联考的总结分析会，大家心里面都有一把秤。想来这次县里是真正要对教育进行改革了，这次的工作会议报告之后，县里面的教育资源肯定会被重新分割。
至于谁拿的是大头，谁拿的是小头，那当然是要根据考试的结果来划分了。一想到这，还有哪个学校的校长能坐得安定？好一点的学校想着保住自己原来的优势教育资源，坏一点的学校那就更别提了，他们可就盼着联考里面考个好成绩，这才有理由从好的学校那边咬下一大块肉来嘛。
这般想着，便有校长按耐不住了问：“咱们这三个满分都是哪个学校的呀？”
“这样都是满分，那咱今年是不是就有三个并列的第一名了？”
并列第一也不错，名额多了，这名头说出去也是好听的。
负责人还没来得及说，县长就笑了：“这第一名哪里来的并列？我一瞅着有三个满分之后，我就让那些老师重新再改了一遍，硬是给选了一个最优秀的第一出来。”
“没错，就像县长说的那样，咱组织所有的老师在那三份满分卷子重新选了一个出来。那选出来的学生那是相当优秀，各方面都挑不出错误来，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名呀。”负责人接着向大家解释。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大家都眼神灼灼地看着县长和负责人，内心像是有一把小钩子不断左右勾着。
“县长，您看咱这成绩啥时候公布合适？我这可都等不及了。”
“可不是嘛，咱要不就赶紧公布吧，我好回去给孩子们一个交代呀。也好留出时间来给孩子们好好总结这次考试的经验，下次再继续努力。”
看他们这么紧张，县长笑他们心急，倒也没有在吊着他们不放，直接就让负责人把成绩单都给他们发下去。
田阳小学的校长盯着那一沓成绩单，心里可不知多纠结了。
前段时间，那两个去红星小学监考的老师就告诉他了，让他赶紧去红星小学把一个女娃娃给挖过来。但是，那个时候他也不重视啊，心想这破烂学校有哪门子的天才？难道还能和他们学校的尖子生比吗？
谁知道，这时间也不久，他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刚改完卷，学校里面的林老师就急急忙忙地跑来和他说，“校长，完犊子了，咱联考的第一个满分落在红星小学上了！”
校长的心弦猛地提起来了，“你说啥？哪个小学？红星小学？！老林，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校长，我哪有心情和你开玩笑？这都啥时候了”林老师着急得心窝子都快烧了，“就红星小学那个苏涯啊，你忘了？前段时间小刘和小张跟你提过的啊！”
校长倒吸了一口气，这可咋办啊？这破烂学校咋出了个这么难搞的学生？该不会还没等他把这个墙角挖到自己的学校，这个墙角就已经把他田阳小学的第一名给断掉了吧？
田阳小学的校长瞟了眼憨厚的红星小学的校长，这男人竟然还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
这波稳了。
田阳小学的校长突然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不总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嘛。这男人都有了他梦寐以求的头发了，总不会还把他的第一页抢走吧？
更何况，这女娃娃不过就是拿了数学满分吗？语文还不知道咋呢。不都是说那些数学学得好的语文都不怎么样？
被他暗暗腹诽的张校长却没有任何的感。事实上，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那张成绩上了。
他双手攥得紧紧，手心满是湿汗，心里面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今年前十名会有他们红星小学呢。
或者更大胆一点，也许刚刚负责人说的那个来自低水平学校的状元就是他们学校的呢！
这个念头一个比一个大的，一个比一个热血沸腾，烧的他满脑子都是岩浆，心里面思绪万千。
等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校长也甭管中下段的学生，直接从前十名的最后一名往上翻。第十名，小洲小学的谭伟。
第九名！
红星小学的校长猛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心脏，紧紧地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红星小学庄冬冬！
张校长庞大的身躯向后砸在可怜的椅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整个人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
没错！他没瞎，今年他们学校竟然真的有一个县前十！这可是全县第九名啊，他简直不敢置信。
“老张呀，你们学校今年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出了一个这么天才的学生！可真是让大家都刮目相看啊”
张校长继续傻乎乎地笑，没错，他们学校的学生真是天才呢，可真会给他惊喜。
“张校长，你们学校真的是藏龙卧虎。这到底是咋做到的呢？赶紧给我们分享一下经验呀。”
不不，他们才不分享经验呢，他们这破学校有啥经验？那都是人家庄冬冬自己聪明。
“老张，你们学校今年可是把田阳小学的脸面都踩脚下喽。今年的状元在你们学校了，他们这连续五年状元的名号就给终结了。”
张校长继续傻乎乎地笑，没错，我们学校可不容小觑，状元都是我们学校的。
等等，状元是啥玩意！
他们学校不就只有了一个前十名吗？张校长猛然惊醒，那状元是咋回事？
张校长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是庄冬冬啊！不是苏涯啊！那苏涯呢？他的大宝贝苏涯在哪里呢？
联想到旁观者说的那个状元，庄校长福灵心至，脑海里涌出了一个非常惊人且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
他视线猛地往上一冲，直接往第一名那瞅。那儿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苏涯。
仅仅两个字，明明也不复杂，但是就是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霸气，叫人看着就心生畏意。
我的天！
张校长感觉自己的心脏不跳了，耳朵失灵了，眼睛也看不到了，心里只有那个名字的存在。
是苏涯啊！
难道这就是天堂吗？他该不会是做梦吧？张校长安详地放下那张成绩报告单，双手交叉的叠在腹部，笑容迷幻，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旁边的围观者吓坏了，不断尖叫。
“张校长晕过去了！快来人，帮帮忙呐。”
“张校长？哪个张校长？难道是那个拿了状元的三流小学的校长吗？”
“没错！就是那个走了大运的红星小学的校长。”
“这咋晕过去的？”
“还能咋晕过去？那肯定是高兴过头，血液全冲脑门了呗晕，这得赶快给他救护车呀！”
“哪用得着救护车呢？”田阳小学的校长微笑说，“这个我有经验，放着我来。”
紧接着，田阳小学的校长非常熟稔地一个胳膊砸在了张校长的健硕的肩膀上，大声吼叫：“张校长，快醒醒，你的状元跟人跑了！”
张校长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整个人都疯了。“啥玩意？谁敢抢我家的状元？我跟他拼命！”
大伙儿看着这戏剧般的神转折纷纷捧腹大笑。“校长，没谁敢抢你们家的宝贝崽子，这不是怕你晕过去了，有啥事就不好了。”
张校长也反应过来了，知道大家在跟他开玩笑，连忙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家见谅见谅，是我失态了。”
“我这个人没啥见识，一辈子没拿过状元，一时之间忘乎所已。有不当之处，请大家谅解。”
大家都理解他这兴奋的劲头，换他们，他们能比这老张更兴奋，心血管分分钟当场爆炸。瞅瞅人家红星小学，哪次县联考不是垫底？整个学校都是衬托别人红花的绿叶啊！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三流小学都能打了场漂亮的翻身战？今年人家这可真是鹤立鸡群，出色的不得了，直接把旁的小学都衬成渣渣。
县长笑眯眯上前鼓励他：“张校长，你这工作确实做得好啊！今年学校不仅出了两个前十名，还一举拿了个状元。你们红星小学是相当不错，以后要再接再厉。”
张校长非常激动，整个人都处于时刻晕厥过去的状态。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能得到县长的亲自鼓励！
天哪，这如果不是做梦，今天晚上他回去就要偷偷祭祖，告诉列祖列宗他今天可牛逼了。
当然，张校长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他搓搓手掌，略带羞涩地问县长：“县长，咱今年确实也想着再接再厉啊。但是，咱学校这环境您也是知道的。那个学习环境确实是不好呀，咱学校的娃娃们是真的辛苦啊，这是想读书想学习都没这个条件啊。您看看……”
县长还没说话，其他校长先疯了。
没这个条件你都教了一个状元出来，那有这个条件你还想干啥？你是想上天吗？大伙儿酸气直冲云霄。
田阳小学的校长脸色最难看的，不用脑子想他都知道这划给红星小学的资源从哪里来。
这铁定就是从他这个拿不出相应成绩又占据庞大教育资源的学校处划走了的。这么一想，他真是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啊！这可是他们好几届校长一起打下来的江山，哪能就这么折在他手上？
但是，他又能咋办呢？谁叫自己的学生不争气呢，出不了个苏涯？他越想越生气，决定回去就叫教导主任好好教训下这帮小兔崽子，作业和考试全部都给他翻倍。
“张校长，我想当能理解你的想法，县里面一定会解决你的困境的，”县长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出来了。
“你把这心给我放好了。我回去就让相关的工作人员把各个学校的情况了解一下，然后根据大家的现状以及发展的方向再好好做规划，到时候也是会尽量的让大家各个学校健康可持续发展的。”
县长并没有给出直接承诺。
但是，张校长也是听惯官话的人了，哪里会不懂县长的意思？这就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放心，我回去就看看今年是哪家倒霉学校考得不好，考得不好立刻就把它给端了，端了之后的奖励分你一半哦。
张校长满脸激动，红光满面，心想，我的天哪！难道我终于开始走上了乡村校长张大春的逆袭之路吗？
真是让人有点羞涩。
恰在此时，一道在张校长耳里非常刺耳的声音传来。是田阳小学的校长突然说话了。
“县长，我觉得为了之后的市联考着想，咱应该从大局出发。不如干脆让低水平学校里的那几个难得的好学生都集中在好的学校教吧？这样子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这些好学生能在优越的环境下学习啊，这也是对他们负责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田阳小学的校长继续说。
“我建议不如就把苏涯给转学了吧，红星小学那地方确实是不适合学习，再让她待在红星小学那就是对她天资的糟蹋啊！”
张校长凶神恶煞地瞪大了红通通的眼睛，像是被偷走的幼崽的母狼，面色阴沉恐怖，“你这黑心肝的家伙想干啥？你要跟我抢学生。”
田阳小学的校长连连摆手，无辜地说：“老张，啥抢枪这么难听？我这不都是为了咱县里面的联考成绩好看吗？”
“你也是校长，肯定也懂我为学生着想的心态。如果你真的是为苏涯好，那就应该让她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回事？”
张校长只恨自己的嘴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办法，只能不停地颤抖着手指骂他，“你，你就是个黑心肝的老家伙！”
然而，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赞同田阳小学校长的说法。
看热闹不嫌乱的人帮腔说：“对呀，老张，你看看这个苏涯在红星小学这种环境学习都能拿到这么好的成绩。那假如把他调到县里面最好的学校，那到时候她的成绩还得了？我觉得都能和别的城里的学生拼一拼了！”
“你们不用想了！我绝对不会赞同这个做法的，”张校长斩钉截铁地道。
他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一个可以让红星小学脱胎换骨的机会，他咋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不可能！
“如果这县里最好的小学真的像你们几位说的那么神奇，那咋这第一名还是给我们红星小学拿走了？更何况，我这红星小学又不是只有苏涯一个好学生。你们睁大眼睛给我看看，这前十名不是还有个庄冬冬吗？”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红星小学只要有像样点的资源，那就能培养出更多的优秀学生。我有这个信心！”
田阳小学的校长马上抓住了他话语的漏洞，“那老张您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红星小学就维持这个现状，就能培养出像苏涯这样好的学生来了？”
张校长愤怒极了，脖子涨得通红，这老家伙原来在这着呢！不就是眼红自己那块资源被划分了吗？他才不会蠢到把自己应得的奖赏丢掉呢。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你就不要断章取义了。虽然说我们红星小学不差，但是只要我们的资源好了，我们学生的质量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那你就是保证只要有了这所谓的资源，你这学生质量就上去了？张校长，空口无凭，这可不行呀。”
“我咋就空口无凭了呢？”张校长气疯了，他这算是懂了，这田阳小学的校长不从他身上揪块肉下来是不甘心的了。
“我就把这话放这里了！只要咱红星小学的资源跟得上，明年市联考我们红星小学没得怕的。”
“好!张校长有志气，”田阳小学的校长鼓掌，“我可没逼你啊，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大伙儿都给我们做个见证，等到明年市联考的时候，咱都来瞅瞅红星小学的成绩。”
张难道不知道自己落在别人的圈套了吗？
但是，赌就赌，来就来！虽然他对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自信，对红星小学更没报啥希望。但是，谁叫他有苏涯呢？
他对苏涯相当有信心，只要苏涯没被挖走，他有啥好怕？
县长对这种良好的竞争姿态非常欣赏，他摸着圆滚滚的肚腩笑眯眯看了很久。终于，在事态快失控的时候，出来主持大局了。
“人家红星小学都有这个胆气，你们田阳小学总不可能落人一步吧？”
啥？他也要来吗？！
田阳小学的校长整个人都僵硬了，等等，县长，他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给红星小学挖个坑啊，咋把自己也给填进去了？
不得不说，他们县里面确实教育资源跟不上了。真的要去和别人城里面的小学去比，那就是自取其辱啊。
但是也没办法啊，他看了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知道现在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点点头，“行，来就来。”
反正不还有个红星小学给他垫底吗？他不怕！更何况，他也不相信那个苏涯女娃娃还能拿第二次第一名！
当他们田阳小学的尖子生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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