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卷工作结束不久, 各学校陆陆续续开起家长会。
在这次县联考里面表现最为出色的红星小学也不例外, 整个学校对举办学年末家长大会相当积极。
他们这次家长会还非常与众不同，因为县长竟然主动要求来他们学校做演讲嘉宾！
“老张啊, 你看到时候你们开家长会的时候, 我顺道过去趟合适吗？”
“合适啊！咋会不不合适？”张校长当场就震住了，眼泪都哗啦哗啦出来了，哽咽道。
这可是他们县里面最大的官啊，这咋会不合适啊？
旁的几个校长酸得脸上的皱纹都皱得更紧了，一个个面面相窥, 也只能无奈苦笑了。
这等好事咋就落在这老张身上了呢？
县长亲自莅临家长会做指导，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从此之后, 这红星小学就是林县长上位以来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做过现场指导的学校了，那在政治意义上还有哪家学校能比得上他们家？
红星小学的校长这几天可真是乐坏了, 心想, 咋这天上掉的馅饼是一块接一块呀？他都要被砸晕了！
他们红星小学可真算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说不得日后他们家小学也能挤上一流小学的行列呢？
其他老师给他提建议, 说校长, 咱也别等日后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咱红星小学这个名号给打出去啊！
“可不是嘛，校长, 咱们小学可是第一次拿了县联考的状元, 而且还有县长给咱们作见证，咱不能眼睁睁地把这个大好机会浪费掉啊！
校长一拍大腿，对呀, 虽然说他们家有状元，但是这状元不宣传出去，谁家知道这是他们家的状元？
不宣传宣传，他们学校的大宝贝苏涯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就给毁掉了？
有老师提议了：“校长，咱不如来个大范围的，多层次的，高精度的家长吧！”
“你这说得啥玩意？”校长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那老师嘿嘿两声，“我是说反正咱学校的地儿够大，不如把今年总结大会的人选给扩大吧。”
“除了学生和家长，我们还可以把学生的亲戚邀请过来。除了亲戚，我们还可以把各村的生产队队长邀请过来。除了各生产队的队长，我们还可以把各村的道高望重的族老也邀请过来！”
“你想想，咱们把这些人全部都邀请来了，那咱们红星小学做事的工作不就都知道了吗？这工作大家都知道了，那咱红星小学这名气不就上去了吗？”
校长猛然惊醒，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没错，可不是这么个理吗？等这多层次、大范围、高精度的家长会搞完，还有谁不知道他们红星小学？
于是，这个通知迅速被发送下去了。
收到这通知的小学生们都蒙了，啥玩意，还要把亲朋好友都带到总结大会上去？
这难道是要现场演绎单人、双人及多人家暴现场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暴打，以为他们小学生就不要脸吗？
学校害我之心不死啊！
苏涯接到通知也被这别出新意的要求给震惊了。啥玩意，这年代的家长会都要把整条村的人都叫上了吧？
当年打反击战恐怕也就这规模了吧？
苏涯没把这放在心上，顺口问了句苏奶奶：“奶奶，明天是我们学校的家长会，你要过来吗？”
“啥玩意？我一个没文化的人去你们学校干嘛？”苏奶奶立刻摇头，“这蠢事我可不干。”
他们两个人，一个问得随意，一个答得轻松。
生产队的苏队长却被她们这个操作给吓坏了，唬得他立刻从家里狂奔到老苏家，趴着他们家的门槛上气喘吁吁问：“苏婶子，我咋听说你明天不打算去招弟的家长会？”
苏奶奶正在喂她最心爱的大白鹅，见大白鹅给苏队长吓到了，立马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我不想去就不想去，干你啥事？你还想管到我头上来？”
“婶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咋能不去呢？”苏队长非常着急，差点就想把苏涯拿了状元这件大事给抖落出来。
但是红星小学那边又特意叮嘱他，要先保密，最后再给苏涯他们家一个惊喜。这不他又只得硬生生把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给压下来，可憋死他了。
“嫂子你咋能不去呢？这可是招弟的家长会呀！到时候别的小孩都有家长去了，就招弟没有，这可咋办？”
“我，我可以去……”苏老四颤巍巍地举手。说实话，他非常怀念被家长们明里暗里捧着的感觉。
“你去？”苏奶奶冷笑几声，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是啥玩意呀？你有文化吗？没文化还去参加啥家长会？你甭给我们招弟丢脸！”
“而且你去开会，那地里的活谁干呀？我替你干啊，多大脸啊！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你去这么一躺，咱家里损失多大呀？”
苏奶奶噼里啪啦给他算数，“去那么远的地方，吃的不要啊，路费不要啊，这得多少钱呀？你拿得出来吗？”
苏奶奶说一个字，苏老四缩一下，缩着缩着整个人缩到墙头当一朵阴暗的老蘑菇去了。
苏奶奶训斥完，又转过头去瞪苏队长，“队长，你看，我们家的困难你也是了解的。这不是我们不想去，实在是没有条件去啊！”
“不不不，婶子，你的是不能不去啊……”苏队长绞尽脑汁想借口，结结巴巴地劝说着。
看着这个闹剧，苏涯突然福至心灵，“系统，今年县联考第一是不是我？”
“你问我？我咋知道呀？你看你的任务完成了吗？”系统不耐烦说。
苏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笑，“哦，这样子呢。”
“我咋瞅着你好像不大智能的样子？你判断任务完成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苏涯说，“是客观事实呢还是主观的自我认识呢？”
如果是客观事实，那系统就应该在县联考改卷结果出来的时候立刻宣布她完成了任务。如果是主观认识，那也应该在她这个试练者从别的途径得知结果后也宣布任务完成。
然而，事实上，系统到现在还没有宣布任务完成。只能说明这个系统其实是有界限的，由这个界限延伸出来的某种意义就很值得研究和推敲。
下一秒，苏涯思绪猛地空白了一下，全身触电般痉挛。系统冷冷地说：“经检测，试验者存在违规的行为，予以电击惩罚。”
苏涯注意到，这次她触犯规则后，系统不像以往一样先要求她改正，而是——直接施加了惩罚。
这是不是意味着触犯规则也存在着等级？越是被系统警惕的规则越能暴露系统的本质……
在最关键的地方马上被想到时，苏涯相当有眼色停止了思考。嗯，她怕再电一下，她就可以倒地长眠了。
苏涯异常的行为没有被注意到。事实上，整个院子都要被苏奶奶和生产队队长两个人的纠葛给闹翻天了。
“婶子，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了，” 苏队长实在是拿自家这个硬角色的婶子没办法了。
他强行凑到苏奶奶旁边，硬是顶着苏奶奶相当嫌弃的眼神，附耳小声说：“婶子，你们家招弟考了整个县第一名！她把状元给拿回来了！”
“你说啥？我家招弟拿状元了？！” 苏奶奶连自家心爱的大白鹅也不要了，倒抽一口气冲着苏队长大声问：“你再说一遍！”
苏队长整个人都疯了，“婶子，小声点，不要让别人知道，学校那边是要给你们准备惊喜呢。”
苏奶奶已经听不到任何的话，整个人都活在梦幻中了，感觉手里的大白鹅都要羽化升仙了。
老天爷！老苏家竟然出了个状元，他们这种人家竟然能出一个状元？！可真是上天不开眼啊！
苏奶奶感叹，“嘿，谁还能想到我们老苏家这种歹笋还能出个好苗子？这竟然是状元，放古代，我可不就是状元奶奶了……”
苏队长彻底崩溃了，你老人家倒是小点声啊，这方圆百里都听见了。要不他干脆把苏奶奶的口给堵住了吧……
然而，却早已为时已晚，救不了了。
大伙们都听到苏奶奶这惊天动地的声音了，老苏家的人纷纷从屋子内钻了出来，像是一群被天上砸了蜂蜜的蚂蚁，又惊喜又不安地到处发问。
“说啥呢？咱家招弟真考了第一名？”
“我刚刚听着咱老苏家出了个状元，是不是有这回事？”
“呦，大队长都来我们家报喜讯了？这铁定是真的了吧？咱家的祖坟真的冒青烟了？”
苏队长彻底放弃了，心如死灰，算，这个秘密迟早也瞒不住了。况且，哪里需要特意准备惊喜？招弟能拿到状元本身就是个天大的惊喜了！再准备准备，他怕他们这群没见识的乡下人家能激动得晕过去。
“没错，红星小学传消息回来了，咱招弟那是真给咱苏家村长面子了，直接把那群县里的小孩给打败了，拿了第一名呢！”
院子里的人都被这个爆炸般的消息给吓到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竟然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多识广的苏爷爷也被这消息弄得双眼发直，杵着他那个拐杖，愣在那里像个僵硬的雕塑，嘴里不断念叨，“多得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老苏家要发了，招弟竟然拿了县里面的状元。”
大伯娘和二伯娘心情相当复杂，这招弟咋就不是从她们肚皮里面爬出来的？都是老苏家的孩子，咋她们俩的小孩跟块叉烧一样？
不过两人又一想，反正都是他们老苏家的人，做不了状元的娘，她们还可以做状元的婶婶！这名头，说出去，那也是相当有面子。
倒是招弟她娘要是知道她生的女儿这么聪明，可得后悔死了！就算自家男人窝囊，守着招弟这大宝贝，还怕以后过不上好日子？
苏家三兄弟那就更不别说了，开心到脑袋都停工不转了。三个人笑得见嘴不见眼，跟个三岁小孩吃糖一样蠢得不行。
他们家动静那么大，邻居家早就听到了。消息还那么劲爆，谁也顾不着苏奶奶那吓人的名声，一窝蜂地都冲进了老苏家的大院子，吱吱喳喳地到处问：“苏婶子，听说你们家招弟拿了状元，是不是真的？”
“我听说这状元就是全县里面的第一呀，那可是整个县里最聪明的孩子了。你们老苏家可真是走大运了，我瞅着招弟以后的出息大着呢。”
“我瞅着这招弟从小就特聪明，早就知道她是个有出息的，你看我就说对了吧？”
……
苏奶奶终于清醒过来了，整个人顿时腿不痛了，头不晕了，简直像是重返青春的美少女啊。
一反应过来，她立刻以完全不符合自己年纪的速度把家里面涌进来的那叔叔婶婶姑姑阿姨八婆八叔全部都推到大门外，给堵住不让进了。
邻居都惊呆了，这是咋回事？这苏奶奶可是醉爱面子的了，他们家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不想着和他们吹吹水分享分享喜悦？
更何况，他们还没看够热闹呢，咋就这么把他们推出门外？
于是，这群人不肯走了，全堵在老苏家门口，不断地拍门叫喊，“苏大娘，咋回事？赶紧放我们进去！”
苏队长也被她这一系列的操作惊呆了，小心翼翼地问：“婶子，您这是要干啥呢？”
苏奶奶示意她那三个壮儿子赶紧把门给堵上，然后扯着苏队长跑到角落里，小声问：“大侄子，咱家这情况你是知道的，都是贫穷人家，要供一个小孩上学可不容易啊。”
苏队长越发迷惑了，“婶子，您想说啥？您直说吧。”
“你看，咱家苏涯可是拿了状元的，那咱们村里是不是应该给她奖励一下？”苏奶奶搓搓手指示意，“这个是给咱们整条村的争光的事情呀？你作为生产队队长，总不应该这么吝啬吧？”
苏队长总算反应过来了，他这个婶子呀，可真的是百年如一日的贪财及不要脸。
苏队长无奈地摊摊手，“婶子，我不是不想给你们招弟奖励。你看，我这确实是没钱了，咱大队啥情况你不知道吗？”
见苏奶奶面色不好，他又接着说，“大娘，你还想从村里的这点小钱干嘛？你家招弟可是拿了状元的！这学校、公社、还有县里面的奖金一级级发下来，够你们老苏家好吃好喝好几个月了！”
他琢磨着这奖金加起来得有好几十块了，这真是看得他都眼红了。他咋生不出招弟这样的小孩？要不回头和妻子再努力努力？
苏奶奶立刻回想起来之前苏涯给她算的那笔账。
“我的老天爷哟！”
六十五块啊！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可是有六十五块呀！这六十五块马上就要进她的口袋了，这么想想，苏奶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激动得当场晕厥过去。
但是她还不能晕啊，这钱之前还没进口袋呢，她咋安心？
苏奶奶紧张地追问：“队长，那您看，咱这钱去哪里领？
”我咋知道呀？”苏队长相当不可思议，“我们家又没拿过状元，我咋知道这奖金去哪里领？”
不要说状元，他们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傻儿子连前十名都没拿过呢！他就从没碰到过奖金一根毛！他越想越生气，不行，回去就把那两个儿子给打一顿。
一听苏队长不知道，苏奶奶立刻变脸了，“不知道你还杵这儿干啥？当你家啊？”
“哎呦，奶奶的心肝宝贝啊，”苏奶奶向苏涯走去，一朵华丽的菊花在脸上慢慢盛开，“招弟，你之前说的那些奖金咱啥时候领呀？”
这钱不放在她口袋里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
被骂了一顿的苏队长委屈巴巴的，正想灰溜溜地走人，突然惊醒，自己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啊。
他赶紧冲向苏奶奶，“婶子，这还用问招弟？这奖金还能从哪里领？那当然是要在颁奖的时候，和着奖状一起发给你们的呀。
“明天不就是他们学校开家长会了吗？你跟着招弟去铁定能把那笔奖金拿到！”苏队长打着包票信誓旦旦地说。
苏奶奶心里一转，有道理啊！到时候开家长会表彰完了，那肯定加发钱了吧？他们这学校都是文化人，不可能还扣着他的钱还不给吧？
“行！那明天就我和招弟去开家长会。”苏奶奶一拍胸膛，斩钉截铁地说。
苏老四猛地从墙角扭转过来，委屈巴巴地说，“娘，我才是招弟她爹。这家长会不是应该……”
苏老四话还没说完，就在苏奶奶严酷冷峻的目光中，迅速闭嘴了。
行吧，他就知道他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他只是一朵娘亲不爱女儿不亲的倒霉蘑菇。
还没等苏队长松一口气，苏奶奶又开始作了。
她长叹一口气，“大队长，我这听你的话去参加家长会了。但是，队长，你看是不是也应该解决一下我这群众的困难问题？”
苏队长真的是要被这难缠老太太给搞死了，你这群众咋又有困难了？
“行吧，您说吧，有啥事？”苏队长认命了，时刻告诉自己这是状元的奶奶，惹不得。
“你想想，我这可是代表咱苏家村去参加的家长会啊，拿了状元那是整条村子的光荣啊！这么大一件事情，你就让我穿着这破烂衣服过去？”苏奶奶说，“你说是不是该给我整一身新衣服穿穿？”
苏队长疯了，“这个紧要关头我去哪里给你找衣服……”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蠕动的人影同时进入了他们两个人的视线。
隔壁家的王婶好不容易躲过了苏家三兄弟的围堵追打，偷偷摸摸从老苏家的墙头爬下来就准备偷听八卦，结果猛一转头却看到了苏队长和苏奶奶两个人同时裂开的大嘴。
啥玩意？她咋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第二天，苏队长带着他的拖拉机准时出现在了老苏家的大门口。
“婶子，时间不早了，快上来吧。”他又乐呵呵和苏涯打招呼，“招弟，今天瞅着真精神，用不用叔拉你上来？”
“叔这拖拉机那可是好货色，开起来又稳又快，保证把你顺顺利利送到红星小学去。”
说实话，苏涯并不是很想上去。
但是没办法，看着苏奶奶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只能坐这么一回。苏涯安慰自己，没事，就当尝试一下坐拖拉机兜风的感觉。
然后，苏涯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这哪里是兜风啊！这拖拉机开得比她走路还要慢！
她咋觉得这拖拉机手特意把车开得忒慢，就等着路上的行人好好的欣赏一番？说到这，今天这苏家村的闲人是不是太多了？大家都不用下田了吗？
事实上，差不多整条苏家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连刚生出来的娃娃都被抱过来蹭喜气了！
也不想想，这可是苏家村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啊！往前倒推一百年，他们苏家村都没这么风光过！
这一路上，苏奶奶的笑脸就没停过，不断向苏家村的人招手示意。苏队长也相当激动啊，看着群众们的眼光相当和蔼，好像在说，乡亲们，快看！这是我给你们打下来的状元啊！
乡亲们也相当给面子，群情那叫一个激动，甚至还有人欢呼尖叫，争着抢着要和拖拉机上的苏涯说话。
“招弟，你咋考的状元？快说说呗，我回去说给我那傻儿子听。”
“可不是嘛，招弟，我以前瞅着你就是个傻头傻脑的小孩。咋就这么聪明？你肯定是有啥学习秘诀，快说说。”
“招弟，你瞅着傻乎乎的，想不到这么有出息啊！”
……
苏涯满头黑线，打定主意决定不理别人。
片刻，她还是没忍住，问系统：“系统，难道智商低了，别人瞅着我也像傻子吗？”
系统相当高冷，哼了一声，“没人在本统面前不是傻子。”
苏涯：……
这种场合，苏奶奶可是大展身手，说得那叫眉飞色舞，“嘿嘿，可不是嘛，以前我们招弟可傻了，还不是给我好好教导，这才聪明起来的。”
大伙们信以为真，撺掇着她多说一点。
“这要想做个好家长呢，也没有啥好办法。就唯一一点，你要给孩子做带头榜样啊。你看我，就是因为我这么勤奋，我家招弟全学我了，这才能拿的状元！”
苏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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