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盛元驾临华阳宫。
皇帝执起贵妃的手, 将人带到宫殿内。
宫人立刻上前为贵妃和皇帝布菜。
“听闻沈德潜今日从你宫中出来, 衣裳都湿了。”
阿染道:“他自己喝个茶都不小心, 我怎的知道怎么回事?”
她抱紧皇帝的胳膊:“臣妾等你那么久,皇上就是来让臣妾和皇儿挨饿的么?”
皇帝看了眼她, 见她笑意盈盈,唇角弯起娇俏的弧度。可能是刚刚沐浴过,鬓发有些湿意, 有一缕贴在她的脸颊边。
他伸手将那缕发丝撩到她的耳后。
“今后朕来探望贵妃, 不必通传。你以后宫内吃了便是。”
他说着,将阿染带到椅子上坐好。正要去另一边坐下,她扯着他的衣摆。
“怎么了?”
“我想要你坐我身边。”
但这是不合体统的, 体统这回事, 端看皇帝乐不乐意,毕竟闺房中事,谁还能拿出来指摘不成。
皇帝要伸手拂开她的手,谁曾想她抓的紧,差点连人给带椅子摔了。
皇帝反射性把贵妃搂住。
“你又要打我。”阿染开始掉眼泪, 吧嗒吧嗒的,好娇气一姑娘。
皇帝道:“朕没有。”
说来上一次的确是皇帝失手险些把人打到小产, 毕竟没人知道贵妃有孕,她自己都不知道, 贵妃的身子又比常人弱些。
她道:“你就是有。”
谁和皇帝争这些?你敢指责吗?
赵盛元摸着贵妃泪湿的眼睫,道:“你哭什么?朕坐你边上就是了。”
他的目光看向银灯:“还不快给你家主子侍菜。”
银灯顶着皇帝目光的压力,连忙上前来, 看了一眼贵妃的眼神示意,给她添了喜欢的菜。
这边桌子几乎全是适合怀孕女子的吃食,皇帝那半边桌子才是搭配了皇帝身体状况做出来的膳食。
他也没怎么动筷子,阿染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他想放也放不得,于是一直坐在这边搂着贵妃。
等她吃饱喝足了,她用公筷夹了一道熘鸡脯送到他唇边。
皇帝道:“朕不饿。”
什么不饿,分明就不想吃她夹的菜。
她道:“皇上真的不饿吗?”
皇帝张口要说话,她瞅准机会将筷子递了进去。
崔公公和一众侍女吓的要发抖。怎生贵妃有孕以后如此胆大包天,那筷子戳着皇上的金口了怎么办?
想呵斥吧,又不能,人家是贵妃,皇帝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太监急什么急。
赵盛元将鸡肉咽下,肃着一张脸:“你倒是胆子大。”
阿染道:“我就是胆子大,还不是皇上宠的吗?”
她勾着皇帝深紫常服上的绣金盘龙扣,语气又娇又带点微醺的撩人意味。
“皇上宠坏了臣妾,要对臣妾负责。”
宠坏,这话又扣回了皇帝打她时候送她的那句。以皇帝的精明怎会不知道她还念着这回事,但这种语气这种情景,让人没法子对她发火,反而心里被勾的像有猫爪子在挠一般。
皇帝抓住阿染的手,想起自己方才被她喂了一筷子鸡肉,未曾净口,于是只轻轻牵着,并不做别的。
可以看得出这位皇帝方方面面都修养极佳,而且有轻微的洁癖,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董如嫔招你惹你了?你要狠心给她下附末子?”此话不像是皇帝问的,他一贯心思深沉,少有与人直言的。
阿染却答:“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不想要她给皇上生孩子。”
她看皇帝骤然沉下来的脸色,一点都不害怕,摸着他经历了一天重新长出来些许的胡茬,道:“但那不是我下的药,我做事何必使这些下作手段。”
实际上原主十分听皇帝的话,在别的宫妃面前高傲又拈酸吃醋,很是跋扈的样子,但皇帝的话却没有一次违逆过。
她哪里是做事没使什么下作手段,分明连手段都没怎么使过。但阿染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她这么跟皇帝说,无非在暗示她也有可能会做事的,给皇帝打个预防针,以免他到时候承受不了落差让其他人或者事钻了空子。
皇帝淡淡道:“事实是怎样的,自然会清楚。”
他道:“你好好休息,朕还要回明光殿处理些事。”
言罢人已往外走去。
银灯小心翼翼觑着贵妃的脸色,见她不似往常或伤心或愤怒的模样,不由大着胆子上前。
“娘娘,您方才说那话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阿染哼一声:“他生什么气?”
她还生气呢。要不是有那个鬼任务和这宫廷制度压着,她能更跋扈更好意思。
“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过个两天又会来了。”
阿染心情很好地道:“沈院判送的兔子到了?带过来我看看。”
立刻便有宫人提着两个笼子过来,一只笼子一只兔子,一只皮毛雪白,一只是灰棕色的。是外面的普通兔子,但看得出来外形小巧,经过精心挑选,送来给贵妃当宠物的。
她让人把笼子打开抱来给她看。
那宫人道:“娘娘,沈太医嘱咐奴婢不要把兔子放出来,担心兔子冲撞了您。”
阿染闻言想了想,指着早已从空间调出来的一盅圣水道:“以后每天用这茶水喂这灰兔子一次,另一只不喂。就在偏殿里喂,发生什么事就跟本宫禀报。”
她目前没怎么使用那水,谁知道末世的空间圣水到底是个啥玩意。要设定不一样或者世界意识耍着她玩的,贸贸然用圣水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随后阿染心情很好地开始研究戏本子。这个世界伶人众多,戏剧产业较为发达,戏剧班子多的遍布大江南北,其中数四大徽班最为出名。
可惜了她不能去做戏子,否则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名角儿。
系统默默听着宿主的心声,心道别人家宿主都喜欢什么名门闺秀、皇子公主的身份,这位可好,成日里想着做戏子。
贵妃的身份多好呀,足够她每天躺尸。
阿染哼了一声:“我做戏子也能每天躺尸。”
追捧的人多了,还用得着她动手吗?
她慢悠悠吟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这戏子的日子自然比宫里来的潇洒自由。“等闲度”到她这儿反倒成了一种美。
阿染唤来银灯。
“听闻近日和春班会来京城唱戏?”
银灯道:“是有这回事,娘娘想听曲儿了吗?”
阿染道:“你着人去请了这戏班子入宫。本宫想听。”
银灯规劝:“梨园中有皇家专程豢养的伶人,宫外之人最是没规矩,冲撞了娘娘怎么是好?”
又是冲撞,怀个孕跟怀了个祖宗一样。到底她是主子还是这小崽子是主子?
阿染道:“要有人真心要使手段,强留也留不下来。本宫就是想听曲儿,你差人去请人进宫。”
她顿了顿:“这几日宫中丽格海棠盛放,正好摆个海棠宴,邀请众妃赏花听曲儿。”
要说这丽格海棠,乃是海外移植的品种,听闻需要的阳光和热量多,不适合北方。宫中匠人费了许多工夫种植成功,其色繁多,花叶重叠成不对称心形,开出来花团锦簇,极为娇丽多姿。
正好她还没见过赵盛元的那群妃子,趁这个机会,既能听曲儿,还能顺便观察观察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贵妃要办海棠宴的事儿很快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他搁下毛笔,道:“既然要办海棠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贵妃将今年的百花宴合在一块儿办了吧。”
崔公公立马叫人去传了皇帝的话。
在天启王朝,百花宴相当于皇帝给臣子的福利,是除节日宴会外另一种形式的宴会,比起节日宴随意些,偏向于附庸风雅和饮酒品诗。
历年来的百花宴都是名门贵女和贵公子结成良缘的上好机会,若是有看对了眼的,当场便可请求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办百花宴通常是皇后的权限。
兰德宫。
碧螺战战兢兢,屋子里的瓷器碎了一地。
“贱人,贱人。她凭什么办百花宴,什么都不会,还办宴会。”
往年皇帝都是交给众妃协理,中宫之位空缺,百花宴又是大事,协理的人里头也有她的一份。
这在嫔里头算头一份恩宠,也很是让董如君被人高看几眼。
碧螺道:“娘娘息怒,贵妃身怀有孕,身体又那么弱,怎可能一人办宴会?”
董如君微微冷静了下来:“说的有理,是本宫太急躁了。”
她理了理头上的朱钗,微微笑道:“本宫这就去探望皇上,将本宫先前做的羹汤盛出来。”
“是。”碧螺领命去了。
董如君拿起铜镜,重新查看了一番今日的妆容,淡扫蛾眉,宁雅素净,是皇帝最喜欢的端雅的样子。
随后她去了明光殿。
但是董如君并没有拿到协理的宫权。皇帝让她回去好生休息,不要成日里多思。
董如君当时就面色发白,这可谓是皇帝对她说过最重的话了。
崔公公看着董如君携带嫉恨的眼睛暗地里摇头。
原以为这位是个聪明的主,也颇得圣心。眼下看来贵妃有孕就能让她昏了头。
皇上子嗣不丰,最要紧的当然是生下皇子,方才的话未必不是敲打,让她收心安心待产。她却满是嫉恨,半分察觉不到圣心。
至于贵妃,怀孕后的“重点保护”对象,一朝出来就是举办炙手可热的百花宴,她又身体弱,是福是祸一眼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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