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惊胎需要回宫, 皇帝下令中止今年的秋猎。
因为那虎狼之药, 贵妃的胎算是暂时保住了, 只是受不得惊,这一胎显得尤为凶险。
因此他们一路走走停停, 为了选比较平坦的路让马车不那么颠簸,又择了一条稍稍远点的路,这时间便拉的长了些。
陈太医随时在贵妃处待命, 一路小心调理贵妃的身孕。
这一日, 车队暂时休整,林震来马车内看望贵妃。
“你好些了吗?”林震问。
他这些日子以来也饱受折磨,外甥虽好, 又怎么比得过亲妹子在心里的地位。
阿染道:“还好。”
闻言, 林震更是感觉心酸,妹妹被他骄纵惯了。小时候有个什么风寒都是呵护着唯恐不小心夭折了,偏生她素来身子没有常人好,经常有些个小灾小病。因此要是犯了错,林震都不舍得惩罚。
小时候小灾小病, 长大了却在变好,原以为这是福运来了。没想到这一胎怀的这么辛苦。
“要不你还是别要了, 你与皇上今后还会有孩子的。”林震观察着她的神色,慢慢道。
阿染一见他的样子, 就知道皇帝没有跟他说虎狼之药的事,否则这位林将军怕是要翻天,哪里还有这心情小心翼翼跟她讲话。
她笑道:“女子怀孕哪里有不辛苦的, 哥哥你这样,怕是永远都抱不到外甥。”
林震道:“要说也不是哥哥非得要外甥,只是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没有个孩子傍身要不得。你以后有个支撑,哥哥也不那么担心了。”
这话扯着扯着又像遗言了。
阿染问:“你跟皇帝提大夏的事了吗?”
林将军道:“提了。”
她问:“他什么反应?”
原本这种事肯定不会跟一个宫妃说的,一个后宫的妃嫔懂得什么,国家机密再怎么也不能跟自己妹妹随便说呀。但是林震在她如此自然的问话和随意的神态下不自觉就说了,好像合该告诉她一样。
“皇上让我密切注意这件事,派锦衣卫的人协助我追查此事。”林震道,“届时我可能又要赶往西南。”
她道:“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在西南发展势力,怎么会放过皇城脚下的京都?这可是消息最灵通,来往最复杂的地方。哥哥也许可以关注一下京都的发展,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忽然兴起的势力。”
林震神色一凛:“说的有理,我会去找皇上商议一番。”
阿染却说:“不必商议,你自己去就好,有必要时可以让诚王帮你的忙。他既然认你半个师父,做些小事一定会愿意的。”
林震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兹事体大,要是动摇了国之根本,覆水难收。”
“哥哥,你相信我吗?”轻柔的嗓音,又略带哑意,带出一股子诱导的张力。
林震眼皮子跳了跳:“我相信。”
她就笑了起来:“相信就好,为什么要那么顾东顾西?哥哥你一直以来为国为民,什么时候也为为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跟着我来就好,总归这条命都是苟活着的。”
“苟活”,这话可真是不客气,戳中了林震心底的痛。名震边境的林将军,却要数着日子过活,被人利用完了之后甩到一边。死之前给皇帝使使绊子都没那么窝囊。
林震咬咬牙,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诚王也来看过一回贵妃,他的身份要敏感一点,不能久待。
他有心想碰一碰她,进去了之后又不知该怎么办好。况且银灯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这侍女真是让人头疼。
“染染,你是怎么想的?真的那么想要孩子吗?”这话满嘴的苦涩,不要自己的命都要给皇兄生孩子,就那么喜欢他吗?
阿染道:“我不想要孩子。”
“那你为何还要生?”见她瞥了他一眼,却是不想回答,他拉住她的手,“我也不问你什么,我一定会找到恢复你身体的办法的。”
银灯纠结了,诚王拉贵妃的手委实大胆,不合礼制。她本来该阻止,听到后半句又觉得诚王也不容易,当年本来就定下了口头约定,要没有皇帝那出事,两个人就是夫妻的关系了。现在诚王明显是求而不得,自家娘娘又一心陷在皇帝身上,只觉比戏本子还来的造化弄人。
况且万一他就找到办法解决娘娘的问题了,那也比早逝来的好啊。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移到靠车门的方向去了。
小侍女去望风了,阿染看的好笑。银灯跟着她看了戏本子以后都有点被洗脑了。
她看着他“嗯”了一声。赵诚握着她的手便紧了紧,满手的馨香柔软,握着像握着一团棉花。但那手儿明明就如此纤巧细长,骨头却像软绵绵的一团似的。
他忍不住又捏了捏,低低喃喃:“染染。”
“嗯?”她抬眉。
他道:“卿卿。”她便不说话了。
赵诚却觉一股甜意又裹进了胸口,他喊:“卿卿。”
一遍遍的,喊了很多次,就算她一次都没回过,直到阿染觉得不耐烦了,要把手抽出来,他便不喊了。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回到了皇宫。
皇帝下令彻查对贵妃下药之事。
“宣沈德潜进宫。”皇帝道。
沈德潜进来后,行三跪九叩之礼。
皇帝道:“朕让你照顾贵妃的胎,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贵妃一月都被人下药,你竟然把不出脉来。”
沈德潜道:“回皇上,贵妃先才胎象正常。连珠草是强身健体之药,适当使用对调理贵妃的身体有奇效。”
“连珠草是你开的方子?”皇帝问。
他道:“微臣只开了半月带有连珠草的方子,且量极少,根本不会危及龙嗣,反而有所裨益,就是贵妃发现身有龙嗣后的二月,太医院有抓药药方,皇上可派人去查。”
崔公公闻言让侍卫带人去太医院找那抓药药方,果真只二月身孕的时候用了半月,且是隔天用一次。
皇帝又让其他太医看了沈德潜的那些方子,没有过错,反而是很好的药方。如此看来是抓药或者熬药环节被人钻了空子。
但把不出贵妃的脉本来就是太医的失职。
“贵妃阳气过剩,难道你也把不出来吗?”
沈德潜道:“皇上息怒,贵妃当时已过三月,臣以为是房事所致。”
皇帝劈头盖脸将茶碗掷向沈德潜:“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不会张嘴问吗?不会去敬事房查吗?”
沈德潜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他的手撑在地上,手臂发抖。
阿染的目光扫过他强忍着的发抖的身体,她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
那人抬头,她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响亮的耳光,他的脸迅速红肿起来,右手又伸出甩了他另一边脸。
皇帝拉住她的手,道:“你让宫女动手就好,不必自己动手。”他看到她的手都红了,他平时稍稍握重一些都会留下指印。
皇帝将她拉着过去坐下。
“把他拖下去,打入死牢。”皇帝道。
几个侍卫立即要上去押人。
阿染道:“慢着。”
她转头,唇角扬起笑来,那笑是自贵妃惊胎以来,她第一次给他的笑容,如同春季结了薄冰的湖面融化开一圈涟漪。
贵妃看向沈德潜:“将功补过的法子都想不到吗?想必沈太医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沈德潜才似回魂一般大叫起来:“有,微臣有法子调理贵妃的身体。请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帝道:“此言当真?”
沈德潜道:“自然是真,皇上一月后便知,微臣句句属实。”
沈德潜和一众人等退下后,皇帝对贵妃道:“染染,现在你相信朕了吗?”
“相信什么?”她道。
赵盛元见她避而不答,没有办法,他抚摸着她的一头长发:“朕没有害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误解?谁对你说了什么?”
阿染道:“没有谁对我说什么,你的一举一动不都体现出来了吗?”
她唇角的笑有些讽刺:“你让我来看这么一出,最后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凶手不是你自己,就是你有意包庇,莫不是你查不出来?还有那刺客,不是你的人,怎么会对地形如此熟悉,连林震都追查不到?”
没曾想误解已经如此之深,她还肯跟他讲话,怕也是没对他抱过多大期望。皇帝想到此处忽觉心口有些疼。
“你……”
“除了你,我找不到谁还有这个动机,能够匹配这样的能力。”她道,“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也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皇帝道:“刚才的不是结果,只是想让你知道,朕从未插手此事。”
“你肯为了我丢弃朝政?皇上,莫不是你也戏本子看多了?”
皇帝答不上来,他头一次晓得贵妃懒散的形态下如此咄咄逼人,句句戳中他的软肋。每一条线索都指向皇帝。
他可以找人认了下药之事,但刺客那一桩却是任何宫妃都办不到的。这背后之人俨然要将他的罪名坐实。
作者有话要说: 耳光有深意
要先走走剧情
感谢小天使“及寒还暖”灌溉的营养液,手动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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