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来给阿染送剧本的时候问她:“你不在微博上宣布复出吗?”
“你还知道这些?”阿染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惊讶。
沈夫人道:“这是常识。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伶人演的戏我就不能看了?”
她慢腾腾“哦”了一声, 翻着那些剧本, 很快挑出其中一个:“就这个了。”
那是一部仙魔片, 沈夫人从来不看这种片子, 她就打了个电话, 用了些人脉,请她周围关系好与这方面有接触的贵妇介绍几个导演或者剧本来,完全是一股脑儿给阿染拿来了。
“你要演这个片子?”她觑了一眼。
阿染点点头:“能拿到吗?”
“这个片子有什么好的?你不如去演个现代戏的, 好歹入眼一点。”对于沈夫人来说, 这些仙魔片都没什么好看的,“你是在浪费我给的资源吗?我的资源不要钱的吗?”
她斜睨她一眼:“你又知道了?”
没两天,傅森打来电话了。
“你那天给我打电话了?我说了什么?”
阿染道:“你真的要听?就讲的那些。”
傅森迟疑了下:“算了, 不听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回到娱乐圈,想让你重新当我的经纪人。”
傅森道:“清然想让我当她一个人的经纪人。”
“那你再问问, 她说不定就会改变想法了。”阿染笑道, “你不是想讨好沈清然吗?这正好是个机会。”
傅森五指将手机拽紧,他想起林郁染第一次来天娱传媒面试的时候,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时候的林郁染, 骄傲,自信, 又懂得吃苦。他却独独能看到她眼底的情伤。
敏感的姑娘最容易揣测角色的情感, 自信赋予她坚不可摧的力量, 吃苦让她像打不倒的小强。
就是那么刚刚好,他来到这个公司,选择了他的第一个艺人, 而她也是初出茅庐,愿意让他成为她的经纪人。几年过去,除了黑料和恋情,她没有让他操过一份心。
“你不是沈家的少夫人吗?沈家允许你复出了?”傅森走到窗边,看着脚下市中心的车水马龙。
“不允许也得允许,我想做到的事,就是要做。”
傅森抚额笑道:“你当初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如今也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她道:“是我错了,为了渣男不值得。”
他沉默,细究下来,他当时不帮她,未必没有怒其不争的想法。那时候的沈清然才刚刚闯入他的视野,而他没有放弃她的想法。受过伤的姑娘,一旦再爱了,就更加义无反顾,如同飞蛾扑火。
“我想再爱一次。”她那时候这样说。
“你真想再复出吗?曾经的黑料没有被洗刷,你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并不好,也许会得不偿失。”傅森道。就算两年过去,她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那些黑料沉寂在海底,遗忘在深渊,复出后却会被翻出来,重新甚嚣尘上。
他总结:“如果你这一次再狼狈退出,沈家也许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再接纳你进入,而你现在如果不进入娱乐圈,你至少还是沈家的少夫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已经为这场婚姻放弃了这么多,最后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很多人,他们宁愿选择错误的道路,为了不让之前的付出看起来可笑。
阿染道:“你觉得我会怎么选择,我会达到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她选的那部仙魔片只是预热,这部片子内涵不够,基本上是些情情爱爱,但它可以带来足够的流量和播放量,让她的演技在公众面前得到展现,从而被公众记住。
傅森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豪言壮志了。尽管沈清然野心够大,但她从来不再傅森面前展现,她看起来温柔而谦虚,而且她的演技让傅森觉得不太稳定。当然,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演技卡有时效限制的缘故。
他道:“好,你明天过来吧,我为你制定一个计划。”
阿染勾唇笑道:“你不问问你的清清吗?”
傅森道:“她会理解的。”
阿染笑的莫名:“她这么温柔又善良,我是她的嫂嫂,她想必不会拒绝。”
傅森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涩,随后放下手机,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艳丽的色泽在酒杯中摇晃,想起沈清然哭哭啼啼解释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他放下杯子,开始翻看新到手的剧本,给林郁染制定一个怎样的路线是他现在要思考的。
但是第二天,他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推翻了原有的路线。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真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若说之前的林郁染如同蒙上了尘土的明珠,等待他的擦拭,阿染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海面上自由穿梭的鲸,在蓝天下吟唱的海豚,跃起的那一刻,翻腾出美丽的浪花。
谁能束缚住海洋呢?
他随手拿了一个剧本:“你随便演一段,我看看你的演技退步没有。”
她接过,那封面上的名字就一个字——《战》。剧本讲述1940年的华国战乱年代,一位母亲将她仅存的孩子送去前线。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她的家建在巍峨的山巅,他们的部落原始而落后。
这位母亲,她仅有的一次外出,走出那高高的大山,去往外地采购,她跋涉了三天三夜,走到城镇,见到见不到的东西,听到文明地区的惨烈。
她回去以后,难以入眠,第二日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了前线。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他们的部族平静而安宁,但她却决定将自己的儿子送去送死。她说:“我不想这样过。我的儿子也不应该像我这样死。”她开始日复一日的等待。
阿染看得仔细:“这部片子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吗?”
傅森看了一眼,也有些讶异自己随手挑出了这一个剧本给她:“是,这部戏筹备了很久。但是导演挑不出人。”因为这位母亲,她太年轻,十三岁生育,二十六岁,她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战场。
在那个部落,十三岁已经是成年,二十六岁已经算是老姑娘,她需要演出一个母亲的沧桑感,她的固执己见,执拗,蒙昧,思考,丈夫的早死让她时常感伤,心灵垂垂老矣。但同时,演员还要表现母亲的先进性,她是部落里唯一一个思考生命的价值的人,尽管她说不出价值这个词,她只晓得用没有文字的原始语言咕噜咕噜跟她的儿子告别,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去战场。
这样的部落,国是一个遥远的词,安宁只是平淡如水,战争就是拿着磨好的石箭和削尖的木条。但她分明是一位很傻的母亲,她将她的儿子送去前线,也不知道要他干什么。
就跟他说,你去战场。
“这部戏,能思考的太多了。反而显得没有主题。”阿染道,但它分明很有主题,一切围绕母亲和她的儿子展开,“部族里,原始人对生命意义的蒙昧的追求,从部族的土壤里长出的匪夷所思的国家观,十三岁的年龄,战争的残酷和启蒙,还有注定备受争论的母爱。”
傅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很少有人能够一眼看出这些的,而他给的只是些剧本的片段:“国家观,也许吧,她或许心中没有国家,是什么驱使她作出这个决定,可能没有人能回答。”
阿染笑了。的确,连国家两个字都出现不在部族的语言中的人,何谈家国?这也是这部戏最出彩的地方,因为它值得人讨论。浅显的人或许看不到什么生命的厚重和蒙昧,他们却能看到分别和苦痛,母亲的傻和朴实无华,儿子的幼稚、不甘不愿和行动上近乎愚蠢的孝顺……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出自己的想法。
阿染赞叹:“电影,如若不能带来愉悦,必定带来思考。”
傅森道:“你很感兴趣?也许你可以试一下。”他像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想到阿染煞有介事地点头:“等我把手头这部拍完就去。导演应该不会那么快找出人选吧?”她笑嘻嘻地道。
“应该不会,他要找得到早就拍了,怎么会等到今天。”傅森道。他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又从桌子的抽屉里翻找了一圈,好半天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许导的名片和联系方式,你要感兴趣的话还是提早联系他吧。”
阿染接过道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傅森道:“谢什么谢,我现在是你的经纪人,给你找戏是我该做的。”
她眨眨眼:“合同没签,还不算,现在是老朋友在帮忙。”
傅森失笑:“我待会儿会给许导打电话,等我问过他了你再去吧。我跟许导之间还算有些交情,比你自己单打独斗来的强。”
阿染点点头:“那我明天再给他打。”
他道:“你要不然就演一段沈夫人给你找的那部戏好了。”他接过阿染递过去的剧本,翻了几页后手指点在上面,“就演云谷邂逅那一段。我看了以后才好决定给你做哪方面的针对性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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