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
今天到了阿染试戏《封灵》的时候, 但其实角色已经确定下来了, 只是让她发挥一下,看看效果。
吴导演心里是不大看得上这个女演员的,他觉得对方入了豪门又回来, 多半在豪门过的惨,没见沈家的招呼都没打一个吗?这待遇可和沈清然截然不同。
他心里面鄙夷,面上不由露出来几分颐指气使:“你先去换衣服, 等会儿再到你。”
这就是要先把她晾着的意思, 她又不是听不出来。
她摘掉墨镜, 露出那张巴掌点大,被阳光照的反光的玉白小脸,弯弯的眉毛轻微地上扬:“你刚说什么?我莫不是听错了?”
这张脸一瞬间耀花了人的眼,吴导演竟然反射性用手去挡那眼前的光,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他还没见过白的这么漂亮的姑娘。
“你……是林郁染?”他有些迟疑地问。
阿染点点头,勾唇道:“不像吗?怎么认不出?”
吴导演左看右看, 绕着她转了一圈:“你这是吃了哪里的美白丸?我给我女儿也买一盒。”
阿染笑嘻嘻道:“什么美白丸?天生就这么白。”
可拉倒吧。以前要有这么白早就火到大江南北了, 无滤镜素颜出镜自带高档感。沈清然那皮肤吧,他见过,人家号称水美人呢,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嗯……这位沈家的少夫人, 这皮肤更是了不得, 跟天上的云似的,缥缈晶莹,脸儿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却又鲜活唯美,她在太阳下站得久了,自然地在腮边透出一点粉,均匀地涂抹在脸侧,衬的脸上的细汗都跟琼浆玉露似的。
要有色一点的男人在这里都想舔上去,尝一尝美人薄汗淋漓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吴导演挥挥手:“行了,你去把戏服换上,让化妆师把妆画好。出来我看看效果。”
阿染转身往化妆间走去,小夏跟在自家艺人身后亦步亦趋。
阿染对助理的要求迷之奇怪:脾气好,能怼人;经得起嘲讽听指挥。
本来脾气好就和能怼人相冲突了,不知道上哪里去给她找。傅森最后拉着她一起面试定的人选。
小夏不仅能怼人,撒泼也是一把好手。她是打小儿庄稼地里出来的姑娘,大字不识几个,为了家里的活计一股脑儿到大城市打拼,她啥也不会,就会些吃苦劳累的活,助理这份职业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
走进更衣室,小夏又在念叨:“染染姐,我觉得我还是走吧。我啥都不会啊。”
阿染“嗯哼”一声:“我说你会你就会。不相信你就去跑圈。”
小夏委屈道:“我今天上午跑了二十圈了,一点都没增加我的信心。”
跑了二十圈还这么有精力,阿染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要不去举哑铃?我命令你以后都背两块哑铃来。”
“姐啊,你别欺负我农村来的,啥也不懂。俺去健身房做过卫生的。”她道,“俺们农村人力气也不是乱使的,得用在刀刃上。”
乡土话都蹦出来了。小夏说着说着话就容易冒乡土话,这个“俺”字是怎么都改不了。实际上她觉得柒染更像个小姑娘,她多糙啊,看起来更像她的姨。
但是老板没发话,她不敢贸贸然上去认侄女,或者认妹妹。乡村的辈分还是挺重要的。
从更衣室出来,傅森发信息过来了,问她适不适应片场。
阿染道:“导演想晾着我。委屈。”
傅森道:“我等会儿过来看你,清然这里还有些事。”
她道:“什么事啊?”
傅森看着手机,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他抬头看向前面,一个接一个的姑娘隔十五分钟就给沈清然送一次花,简陋的临时片场已经化作了玫瑰花的海洋,花团锦簇,美丽动人。
导演气急败坏地对傅森道:“她还用得着拍戏吗?每隔几分钟就要cut一次,她现在在浪费全场工作人员的时间!”
他原本对沈清然的印象很好,任何一个男人对现在的沈清然第一印象都不会坏到哪里去,但印象再好也架不住她这样作。
“这个月已经是第几次了?大家都知道这部片子是大制作,请的演员片场费也很高,但现在因为她我们的进度严重滞后。”导演的声音止不住拔高,但他是背对着外面那两位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跟傅森说话的。尚家的小公子惹不起,沈清然背后有大人物,语气稍微重点就哭哭啼啼掉眼泪。
他根本就惹不起这些人,责怪都要背对着跟说小话似的。
他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觉得有她一定能大卖。”
现在能不能按时上映都成问题,如果是这样的演员,他宁愿不要她身上的流量。
傅森道:“我会好好跟她说的,实在不行的话让她退了这部片子,违约金我们会全额赔偿。”
如果是别的什么情况,演员都演两个月了才退戏,导演一定火冒三丈,他此刻却颇有几分同病相怜:“带了这么个艺人,你也不容易。以后没事找我喝酒。”
傅森苦笑,他这些天也不知苦笑了多少次了。他道:“我知道,谢谢你的理解。”
“咱们也合作过好多次了,不用说这些。”王导演道,他说着又要走出去控场,想起什么回转头道:“要是每一个演员都想林郁染那么敬业就好了。我也不必费心思担心这些。”
他和傅森的第一次交接,就是林郁染的戏,那时候拍的多好啊。小姑娘模样周正又肯干,受得住批评指正,什么事儿你跟她说了她也不会多想或者在那儿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对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些时候,人的机遇真的和品行没关系的。”王导叹了一声。
999朵鲜红艳丽的玫瑰花送完以后,尚文轩出场了。
他其实想开一辆法拉利来撑场子,显示一下他帅气的身影,奈何这片场主人实在没眼色,玫瑰都让进了,车子怎么都不让进。
“清清,我喜欢你。”尚文轩从热气球上下来,半空上就开始示爱,音响扩的全场人员加周边地区都有所耳闻。
沈清然低下头嗅着送来的最后一束玫瑰花,面庞染上娇羞,如此浪漫的求爱正是她最喜欢的出场方式。她柔柔地看向尚文轩帅气的脸:“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嘛,你又来打扰我拍戏了。”
尚文轩傻笑道:“没有啊,清清,我只是想跟你见面嘛。一天没看到你我就想得不行。”
沈清然跺脚娇娇地道:“不是叫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嘛,讨厌死了。”她偏过头,佯装不理人的样子。
尚文轩慌神:“清清宝贝,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喜欢你才会这样。”
的确,尚文轩这个纨绔可没有对别的女人这样呢,他以前就觉得女人是个麻烦的东西,而她想方设法给了点好处,他自然而然就上钩了。
见沈清然肯理他了,尚文轩心里痒痒,越界地抓住她的手。
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沈清然反射性甩开,力道重的尚文轩猝不及防。
场面有些尴尬,沈清然慌了几秒后道:“我在拍戏呢,你突然来抓我,把我吓了一跳。”
尚文轩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觉得她的解释是那么的正确:“对不起啊,清清,是我没考虑到这些。”他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Bec-Bistro定了座位,想要和清清宝贝一起共进午餐。”
沈清然犹豫了一下,拍了一上午的戏,她有些累了,去浪漫的法式餐厅吃饭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她觉得她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那位导演也不知道给她休息一下,但现在让她去跟导演说,无疑是很毁人设的事。
尚文轩道:“清清你别怕,有我在呢,怕个破导演做什么,赶明儿我就给他穿小鞋儿。”
沈清然道:“你别这样,导演对我好,我不能这么对他。”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委屈的很,好像难受极了。
瞧见沈清然这副委屈的可怜样儿,想走也走不得,连告状都一副委屈巴巴不敢告的样子,尚文轩心疼得很:“清清,你就是太善良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撑腰。”
沈清然道:“没事。我很好,导演没有欺负我。”
沈清然泫然欲泣。尚文轩见了勃然大怒:“破导演怎么欺负人呢。”
他道:“把你们导演找出来,太过分了。”他忍住想把美人揽到怀里安慰的冲动,担心再度惊吓到她,导演就愈发面目可憎。
王导三两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尚文轩道:“你是怎么做导演的?演员没有人权的吗?你怎么尽是压榨人呢?”
王导愣了一下:“我压榨她什么了?”他已经很容忍她了,先头被傅森压下去的火气不由又冒出几分,尤其是看到沈清然泪盈于睫的样子。
他的口气不由有些冲,冲着沈清然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压榨了你?你又在那里告了哪门子的状?”
沈清然委屈地拉着尚文轩的袖子:“我没有啊,我没有说你什么。”这个导演真的是太恶心了,竟然对她这么凶。
尚文轩一见,果然是清清宝贝受了委屈,这破导演凶什么人,他的清清是能被这样对待的吗?
“我们走,不拍他这破戏了,我明天就让他见诸报端,让别人看看这破导演是怎样的恶心人。”说罢就拉着沈清然走了。
傅森突然就觉得烦躁,他什么都不想说了。耳边是王导气急败坏的大吼,片场等了半天的男演员已经不耐烦地走掉,著名小花旦幸灾乐祸地跟经纪人吐槽明天的头版头条,灯光师、场务人员眼睛里是厌烦和劳累,副导演在哀叹资金的打水漂……
只有他,站在这儿,面对一地的残渣。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还能做什么呢?他想起自己刚开始当经纪人时的意气风发,哪怕是到处陪酒应酬,夜晚为艺人即将上线的影片夜不能寐,他第二日总是信心满满,仿佛永远不知疲累。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这出荒诞的舞台剧,却让人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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