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祸国

    他很想问问她, 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明明是仇敌的关系, 她为什么要给他解围?以为他就会这样放过她吗?

    公子白一言不发, 旁人只道他还转不过弯来,念着死去的潇湘夫人, 哪里知道他此刻心绪纷乱,想法完全被王座旁的美人占据。

    筵席转瞬过去大半,酒酣耳热, 公子白站起身, 朝外走去。

    刚走出去没多久, 有人叫住了他:“公子, 请留步, 臣下有事想与公子商议。”

    公子白转身停住, 原是潇湘夫人的孪生哥哥——闫海清。

    “何事?”公子白道。

    闫海清明显感觉到了公子白语调的疏冷, 此前他一直以他的舅舅自称。他不由弯下腰谦恭道:“席间那事是旁人有意挑起, 还望公子不要多心。”他小心窥察了一番年轻公子的神色, 躬身继续道,“潇湘夫人有多爱您,您是知道的。臣下也一直为公子马首是瞻,分忧解难, 我实在不愿因旁人的话语与公子离心。”

    “可说话解释的旁人是魏正,挑起这件事的人是父王。你莫非要说,是父王在挑拨离间?”

    一听魏王的名号,闫海清手一抖:“臣下不是这个意思。此事是妖后挑起,不是她在席间让你叫母亲, 大王怎会说那样一番话?她分明就是故意让闫氏与您离心,此女心肠歹毒,狡诈多端,公子不要上了她的当。”

    公子白停了好一会儿,直到这位素来喜爱说教的舅舅大人额间浸出汗珠,道:“原来如此。闫大人请放心,白从来不敢忘记母亲的恩情。”

    闫海清道:“这就好,这就好。”他暗自松一口气,待公子白伸手亲自将他扶起,又露出犹豫的神色,“公子,臣下近日为一件事,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只能冒死谏言。”

    公子白道:“什么事?舅舅你但说无妨。”

    “公子你此一去,不知几年能回,若是立下汗马功劳,得了军心还好,怕就怕在……”他道,“新后独宠后宫,恃宠生娇,对公子的忠臣下手,祸乱朝政,迷惑大王。”

    “她若趁您行军打仗之际,生下嫡子,巧言令色一番……公子,您岂非为他人作了嫁衣裳?说不得这次攻打虢国也是她让公子去,好调虎离山!……”

    公子白截住他的话:“闫大人未免多虑,她怎么可能祸乱朝政呢?不过一小小女子,父王没你说的那么色令智昏。”

    他见过她的姿色,确属人间绝色。公子白不得不羞耻地承认,他那天回去后罕见地做起了春梦,没梦到二人交合,但却比交合更加羞耻。

    梦里延续着那日的情景,美人衣衫滑落雾气袅袅的浴池瓷砖,她的肌肤如牛奶般丝滑,倾城的小脸上满是惊惶羞涩,她不顾自己胴体裸/露,温柔地拨开他手中的剑,那剑哐当掉落在地上。

    她问:“公子喜爱妾吗?妾一见公子心喜,二见倾心。妾所做皆为了公子,所喜皆是公子,公子……”她口中呢喃,上前几步,语调溢满欢喜雀跃。

    公子白痴然将她搂入怀中,却搂了个空。美人倒退数步,在他的心慌意乱中坠入浴池,那池水倏然大涨,将金碧辉煌的宫殿冲没,粗壮的柱子拍击在她的背部……

    “公子……”她呢喃。

    公子白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做了春梦,他可以解释为自己出使燕国,许久未碰女子的缘故。但他在梦中可谓为她神魂颠倒。不仅让她说出那样一番违逆父王的羞耻之话,还在她跌入池水时心悸不已,以身救她……

    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妖后莫非是使了什么巫术?

    公子白想起宫廷解梦师,又不得不按捺下来没问。在梦中肖想父王的妻子,自己的嫡母兼杀母仇人,他没那么大脸将这件事说出去。

    但那股浓浓的惊艳之感,始终缠绕在他心尖,他不知道,正是白日里大脑被美景刺激过度,才将那些内心隐秘的东西投射进梦境。

    梦中她羞涩而温柔,现实是她态度如同霜天寒冻的雪。

    梦中她大胆言说喜欢他,并向他走来,现实是她赶他出去,还威胁他陪她演戏,隐瞒浴池春光乍泄之事。

    ……

    闫海清道:“公子切勿大意。倘若她真的生下嫡子,被王上立为世子,哪里对得起公子您边疆辛苦的征战?”闫海清到底习惯从前的相处模式了,见他面色不虞,仍是劝道,“我的妹妹潇湘夫人被她怎么诬陷,您忘了吗?妖后奸诈歹毒,公子,您可要为潇湘报仇啊。”

    提到母亲,公子白神色微动,闫海清见状心喜。再待劝说,一娇俏美人的嗓音传来:“闫大人这是说的什么?不如说来我也听听。”

    语调中却似捧了冰雪。

    闫大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以为是夜里更深露重,过于寒冷,满脸堆笑道:“臣下在说朝廷里的事呢,王后娘娘。这个东西说了您也不懂,就曾经舍妹能和大王探讨一二,时人都道他们俩琴瑟和鸣,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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