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祸国

    第二日, 军队天蒙蒙亮就出发离开都城,因为魏国想打虢国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决定兵分两路,避免传出风声对方提早防备。公子白和魏正各领一队。

    魏王并未起身相送。他揉了揉额头, 穿戴梳洗一番后去见他的王后, 想起她昨儿夜里嫌弃他身上酒臭味儿时候皱着鼻子的娇模样,魏王一刻不停地往王后的寝殿赶。

    大门紧闭, 魏王外头披了件罩袍,敲门:“卿卿,卿卿,你开门。”

    无人应声,侍从见状大力去扣门把手:“来人, 大王在此, 快点开门。”

    侍从大声喊道。

    这一喊, 没一会儿, 一名侍女慌慌张张就把门打开了。

    她眼神闪躲:“大王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寡人的王后在哪儿?还睡着是吗?”魏王大步进了宫门, “染染没了寡人, 一样睡的这么香甜,寡人没了她昨儿晚上睡也没睡好。”

    他步子直冲里屋, 侍女拦也拦不住, 急的团团转。

    眼看他的手就要伸过去掀开床帐,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完了。”

    “大王,王后今日风寒,不想面见大王。”芷儿突然出现, 道。

    魏王一听,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王后的?她向来好好的,怎么会遭了风寒?”

    芷儿跪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好好照顾王后。”她道,“王后昨晚上就说身体不舒服,早早回了寝宫,此时还在睡着呢。”

    怪不得她睡得那么熟。他方才弄出了点声响,依她平日里那副娇懒性子,早就不满极了他,还会容他在殿里训她的侍女?

    魏王不由焦急,染染这还是第一次生病,她虽然娇嫩,但一向身子骨好,因此魏王也极是期待二人的爱子出生,夜夜辛勤耕种,只盼他的王后诞下一麟半子。

    “王后如何了?可曾召巫师前来看病?”

    芷儿道:“昨儿个夜里召了,只是王后心疼大王,不愿让奴婢深夜叨扰。”

    魏王一听更加心疼:“王后不知礼数,你们也不知吗?出了什么事应当第一时间通知寡人。怎么睡的这样沉,应当严重极了。”魏王说着想要撩起纱帐看一眼心爱的女人,芷儿道:“大王,此帐不能揭。”饶是芷儿也颤抖了一瞬,但她比开门的宫女更加沉得住气。

    “巫师大人说王后此病不得见光,不能漏了气进床帐,以免不好的东西冲撞了王后娘娘。”

    “巫师大人说,王后此病也与体内阳气过剩有关,大殿之内应该少阳气,以免加重病情。大王,王后娘娘不出半月便能痊愈,还请大王耐心等待。”

    如此这般,尽管魏王十分思念自己的王后,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也不好强行拉开床帐见她。只是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侍女讲什么他就信什么。

    王后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魏王心急火燎地把那位给阿染看病的巫师找来,详细询问了一番,得到答案后虽还是担忧不已,到底放心不少。

    不知那里能拖多久,但这边阿染已经被公子白从王宫接出来三日有余。公子白能从王宫把人捞出来,没法子在军队给娇贵的美人用马车。太过显眼,且容易受到军队的质疑。

    索性阿染别的不会,奇技淫巧是会的,她扮作了公子白仆从的模样,随时侍立左右。如此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侍立在侧,好比时时刻刻吸引着人的视线的发光体,让人的眼珠子都转不了。

    公子白无奈,只得亲手为她打造一个面具。

    他举着铁锤将一块优质百炼钢反复折叠锻打,再以古法覆土烧灼。之后,就着烛火用龙泉亮石研磨,直至面具呈现出镜面和花纹的效果,光亮可照,寒光逼人,那花纹行云流水,极富美感。

    如此精美的饰品才配得起美人。

    公子白推开门,她已经窝在外间睡着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放在他身边,他当然不可能让她去跟军队里那些大老爷们儿挤一间屋子,公子白平日里不喜房里有人,因此每逢驿站,都让她在房外“守夜”。

    本意是为磋磨她,没曾想她倒是一声不吭,非但没有抱怨反而一如往昔。真就像仆人和公子的关系一般。

    公子白蹲下身,推了推她:“你醒一醒。”他推了两下,但她只是翻个身,又睡了去,可能被硌得难受,她唇齿间都发出轻嘶声。

    公子白胸间就有些钝钝的疼。

    这里不是地上,他着人在外间用布料围了一个临时小隔间,一张软塌摆着,她在这里守夜,困了就爬到塌上睡觉,但是每一次她都睡的比他早,从来不客气。

    他也就以为这软塌睡着没什么。

    “嘿,醒醒,你到里间来睡吧。”他犹豫了一下,喊,“柒染,染染……”

    喊到她的名字她倒是有反应,但是赖着不肯走,张口秀气地打呵欠。

    “公子……”她呢喃了一声,背对着他又不理人了。这具身体极度需要睡眠,而且很能睡,但凡她睡得少了一点,不仅皮肤粗糙,整个人还无精打采,赶路的时候实在难受。

    她要跟随他们去到边界,一路军队护送,可以避免她遭到抢劫或经受其他祸事。她从魏王那儿哄过来的金山也在那个方向,乱世里,她必须给自己立足之本。

    她揉眼睛的时候,上身的衣服不小心卷起来一些,露出雪白的皮肤,此时,那皮肤被硌得通红,娇贵至极。

    公子白将她卷起的上衣向下拉了拉,盖住那露出来的饱受折磨的红红的皮肤。

    随后,他双手穿过她的背脊和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送进厢房,自己在软榻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阿染醒来,前所未有的清爽舒坦。她手一摸就摸到那张面具,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怪好看的。

    蹬蹬蹬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公子白已经整顿完军队,她就是还没醒,他也不得不叫她了。

    刚刚打开客房,就看到她冲过来,公子白还以为她要冲到他怀里,就听她停住以后脆生生喊了句:“公子。”

    没了。

    公子白问:“好看吗?”

    她说:“好看。”

    “好看就戴上。”公子白说。

    她将那面具覆盖在脸上,露出下面的红唇。那些刻意弄上去的黑粉在她净面的时候被洗去,下颌处那半张脸恢复了原本的白皙秀美。当整张脸上只剩了那一张艳丽的红唇,便好像引人犯罪的根源一般,让人无时无刻不把自己的视线在她的唇上描摹千百万遍。

    公子白皱眉:“把脸上处理了再下来。”他的视线转移到那纤长仿佛脆弱的花茎一般的脖颈,“还有脖子。”

    -

    半月后,军队到达湘西,边界益发临近。

    他们行路过程中要穿过一片瘴林,公子白下令军队稍事休整。吃过干粮后再行进。

    军队将士们席地而坐,都开始拿出干粮吃。

    有小兵道:“我家就是这边的,这片林子可邪门了,经常死人。”

    “怎么说?我们不就要从这里过吗?你是不是认错林子了?”

    “没有,就是这个,我死都记得。”小兵道,“那年我父亲带着我探访远亲,我家远亲因为土地不够搬迁了,但他家老爷子六十大寿,我们家全家人都赶去贺寿。我姑父就走的这条路,当天晚上就没回来。”他小声道,“这里的土地会吃人,走着走着就把人吞下去。听说是这里的人不行善,把土地神得罪了,就来了个土地怪。”

    “真的?弟兄。那你怎么不上报?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去喂林子里的怪物吗?”

    那小兵道:“我不敢啊。而且万一公子洪福齐天,没事呢。”

    “这可怎么办?我们不能白白去送死呀。你都说万一了,那要不是万一呢?”

    “你去跟公子说说,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怪物呢,到时候我们被吞了,死的多不值。”

    “去呀去呀。”

    “我怕没说好,惹公子生气。”小兵道。

    “你没见公子一路待我们挺好的,除了操练的时候狠点处罚严重点,都不骂人。”

    小兵:公子是不骂人,他直接把人拖下去杖责。这不是比骂人还惨?

    “你要是救了我们,你就是大功一件,公子一定会赏你的。”有人道,“但是你知情不报,被公子知道是要挨罚的。你不去我们最后都怪你。”

    吵吵嚷嚷,赶鸭子上架。

    公子白听到声音喝令:“你们那一堆在做什么?军队不准聚众玩乐!”

    小兵被推出来,磕磕巴巴说了这件事,身板儿抖的跟筛糠似的。

    公子白听完眉毛越皱越紧。制定行军路线的时候,都是挑人少,适宜军队行进的地方走,这种山精鬼怪的东西怎么打听得到。

    “此话当真?”公子白问。

    小兵肯定道:“真的公子,但是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怎样。”

    小兵说的时候恨不得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最后半句话说完战战兢兢地看着公子白。

    公子白沉吟道:“那我们就近找个客栈歇下,打听清楚之后再行进。传令,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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