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醒了？”
身旁传来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惊喜，躺在床上的女孩掀起眼帘，暗色的瞳中逐渐映出周围的景象。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说话的人穿着白色的大衣，面上流露出满满的关切。
于是女孩缓缓开口。
“这里是……？”
“啊，这里是我自己开的诊所，如您所见本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绝对不是什么可疑的坏人哟？”
女孩并没有太在意医生的话，她此时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疑惑之中。
她撑着床铺坐起身来，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过了几秒又抬手轻触自己的脸颊，然后又在头上摸索一番。
指尖碰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坚硬触感，女孩才停下动作。
“怎么了？”医生也有些茫然，他眨眨眼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事。”女孩放下手，重新看向医生的眼睛，“是您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医生很容易就从女孩的眼睛里看出迷茫。
他是在海岸边捡到这个女孩的，当时她倒在沙滩上，海浪轻轻拍打着她身上破烂的黑袍，但即使失去意识，也依旧将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的。
所以医生把她和她搂着的东西一起带回了自己的诊所，并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女孩的不同寻常——
“你说角吗？”女孩听了医生的说明后，再次将手伸向了头侧。
毛茸茸的白发下，藏着一对小巧的白色犄角，摸起来有些像骨头。
“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于是医生心里有了新的猜想。
“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女孩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
“没必要因此而感到抱歉，”医生抬手顺了顺女孩的头发，“如果没有去处的话，暂时待在我这里也是可以的哟。”
“我叫森鸥外，请问我能知道小姐你的名字吗？”
“……闪灵，我叫闪灵。”
森医生笑得眯起了眼。
……
一天的时间足够闪灵对目前情况有大概的了解了。
这里没有矿石病，没有天灾，没有源石，甚至连居民都只有人类这一个种族。
也就是说，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异类。不知道为什么变小了的萨卡兹想，至少这个世界比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要好得多。她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
收留她的医生森鸥外似乎对她的身份有些猜想，虽然与事实相差甚远，但闪灵并不打算解释，毕竟比起穿越世界这样的事，还是人们自己的想象更让人信服。
“小闪灵？我可以进来吗？”医生在门外敲了两下门。
“请进。”闪灵回道。
她很庆幸不同的世界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但说实话并不是很能接受“小闪灵”这样的称呼。
可是医生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对这个称呼有些小小的抵触，或者他发现了但不打算更正，不管怎么说，医生是好心收留了她的人，称呼这方面也算是他的一点特权了吧。
“小闪灵喜欢看书吗？”
闪灵顺着医生的视线看向放在自己腿上的书本，是她之前从书架上拿下来的。这个房间似乎是森医生的书房，各类的书籍将书架塞满，而闪灵趁医生有患者需要诊断的时候来到了这里，也就顺手拿了一本来看。
她向医生展示了书的封面，同时才注意到这本书似乎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阅读。
“小闪灵对医学感兴趣吗？”医生笑了起来，紫红色的眼睛里闪着光，就像是闪灵所想的那样，他笑得像是给自己的猜想找到了有力的证据。
“我……”闪灵开口道，“我想当医生。”
似乎是自己的话戳中了医生，他表示可以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她。
森先生真是个好人。闪灵看着医生的笑容想。
但她是绝对不会顺着医生的意思叫他“林太郎”的。
很快闪灵就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又有新的患者来到了诊所。
来者是两个成年男人，其中一个似乎受了重伤，他的伙伴身上也沾满了血迹，见到医生后还恶狠狠地放话。
闪灵对此并没有不愉快的情绪，她曾经为了治疗感染者而旅行，沿途也见过不少对医者及其不尊重的人，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并养成了不温不火的个性。
森医生似乎也并不奇怪患者亲属的态度，他观察了一下闪灵的反应，随后将打下手的任务交给了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女孩。
伤员的伙伴看起来很不放心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帮忙治疗，但出乎闪灵意料的是，他最终只是咬牙切齿地再次放话让医生好好治疗，还说自己会准备足够的报酬。
这很奇怪。闪灵心想，但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停顿，医生需要什么她就递什么。
“很在意他的态度？”接过钳子的医生突然问。
“嗯，有点。”闪灵盯着伤口，医生的动作很流畅，很快就从男人的伤口深处取出了子弹，金属与铁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里的规矩是不能闹事，”医生边缝线边解释道，“所以这里也算是中立地带了，大家都会自觉遵守规矩的。”
“原来如此。”闪灵了然，就像是没有人会无故攻击曾作为巡回医师的自己一样。
简单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大约是闪灵在一旁帮忙的样子过于熟练，包扎伤口的工作也被医生交给了这个女孩。
闪灵没说什么，只是听话地将伤口用纱布和绷带包好。
“小闪灵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吗？”医生在一旁看着闪灵娴熟的动作和被包扎得近乎完美的伤口，眯了眯眼睛问。
“嗯，经常会帮别人治疗。”闪灵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只是不知道医生现在脑补到什么阶段了。也许有一天知道他的猜想，自己也会大吃一惊吧。女孩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期待了。
倒是医生突然发现闪灵心情似乎变好了而有些疑惑，最终姑且归于女孩真的很喜欢医学。
……
闪灵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
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餐后可以安静地阅读，有患者的时候就和医生一起，没有患者的时候有足够的自由。
倒是医生觉得有些不妥。
“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在纠结了很多次后，森鸥外终于开口了。
“出去……去外面吗？”闪灵将视线从书本移到医生脸上，“医生这么说的话，我可以陪您一起。”
“不，我的意思是小闪灵你……”医生欲言又止，“算了，就当是陪我吧。”
闪灵眨眨眼。
“小闪灵……为什么要穿这套衣服？”医生的脸上堆满了残念。
“……请问，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闪灵并不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对，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最常穿的一套衣服，披在外面的斗篷也能起到很好的遮蔽作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和她的身体一起变小了，但现在穿上正合适。
“既然是陪我出门，小闪灵为什么不穿我给你的衣服啦！”医生看起来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完全抛开了面对患者时的严肃，余下的只有会让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鄙夷的跳脱，“人家就想看小闪灵穿可爱的小裙子嘛！”
“……”闪灵沉默不语。
这段时间她一直穿着医生为她准备的衣服，但那些都只是普通的样式，闪灵本身并不是很在意衣服是否好看，只要穿着舒服就可以——可是刚刚森鸥外给她的是一条看起来就很繁复的裙装，一定要说的话，感觉像是企鹅物流的空小姐开演唱会的时候才会穿的衣服。
闪灵盯着医生泪汪汪的眼睛看了良久，才轻叹一口气，又回了房间。
关好房间门的闪灵并不知道，森鸥外在门外笑得格外灿烂。
当闪灵小披肩上有烫金花边的兜帽后，两人终于可以出发了。
医生看起来很满意闪灵穿着暗蓝色小洋裙的样子，连走路的步伐都比平时欢快了不少。
“医生打算去哪儿？”闪灵跟在森鸥外身旁，成年男人特意放缓了脚步让女孩能够轻松跟上。
“去哪儿啊……”
“那就先带小闪灵看看，我最爱的城市吧。”
……
说是要看看这座城市，可闪灵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往童装店里走。
从出门两条街后开始，医生带她走进了第一家店铺，在试了十几套衣服后医生差点大手笔地黑卡一挥全都买下来，还好闪灵及时挑选出了一套“最喜欢的”衣服。
年幼的萨卡兹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哪能想到医生又牵着她走进了隔壁店铺。
——又是一个换装地狱。
“那个，医生？”站在第四家店铺门口，闪灵姑且停下脚步拉住了医生的白大褂，此时森鸥外已经两手提满包装袋了。
“怎么了，小闪灵？有看中的衣服吗？”医生回过头，小萨卡兹看着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脊背有些凉。
“不……”闪灵松开攥着医生衣角的手，“我的意思是，已经到中午了……”
“这样啊，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森鸥外将手中的袋子换到一只手上，空出来的手在闪灵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我们去吃午饭吧。”
被彻底当成小孩子对待的闪灵放弃了思考。
吃完饭后他们差点又重新踏入换装地狱，闪灵几乎想直接拉着医生回到诊所并再也不出门，好在最后医生被一通来电阻止在了店门口。
闪灵当然不知道来电者是谁，但她能从森鸥外逐渐的表情中看出事情似乎并不寻常。
医生挂断电话后，闪灵的猜测成了现实。
“抱歉啊小闪灵，你能自己先回去吗？”森鸥外背对着突然停在他们身旁的黑色汽车，眉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歉意，“因为我有些急事……”
“我知道了，”闪灵点点头，“不用担心我。”
虽然萨卡兹这么说，但医生看起来还是很担心，他和为他开门的黑西装说了些什么，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坐上了轿车，黑西装关好车门后也回到驾驶位，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只留下白发黑裙的女孩目送他们。
医生说让她先回去……闪灵眨了眨眼，原本打算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的计划由于医生一直往服装店里跑而泡汤，也许是时候重拾这项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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