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恕罪, 奴婢不小心......奴婢知错了!”丫鬟慌了,便要拿袖口去擦鞋上的水渍。
“别碰它!”徐婉宁冷声道。
她原本就不是真正的闺阁女儿。
在公司的时候, 能将董事会几十岁老狐狸训的面红耳赤的人。
丫鬟本就心虚,如何受得住这声喝, 扑通跪在了地上。
早知道这姑娘鞋上还缀着偌大的珍珠,给她再多的银子, 也不敢犯这等事。
漫漫春光, 盈盈欢语。
徐婉宁含霜带煞的一句斥,便显的格外突兀, 不止亭中闺秀们齐齐一愣,亭外游玩的人,也不禁往这边来, 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目光在徐婉宁鞋尖上缀着的珍珠上顿了顿,李明蕊垂眸,掩住目中的恼怒。
她前些日子在母亲那里磨了许久, 才得了一支珍珠发簪,今日正簪在发间,不知得了多少人的赞。
可簪子上最大的珍珠, 也不过徐婉宁鞋尖上缀的一半大。
如此暴殄天物,活该她被泼了茶水。
有闺秀暗暗可惜, 倒很是理解徐婉宁的怒气。
便是不论珍珠,那鞋子上缀着的金、银丝线连带绣样同样珍贵无比,被热水一烫光华难复,日后怕是再难见天日了。
“这鞋是本姑娘心爱之物, 你随随便便一声不小心,就想含混过去吗?”徐婉宁按捺着心头怒气,沉声质问道。
拂冬俯身替她擦鞋上的水渍,一边儿忿忿的道:“就是!平地都能摔跤,你是怎么做事的,下次是不是还要将茶水或热汤扔在主子脸上?”
丫鬟偷眼往李明蕊几人处观望。
见那人攥了攥手指,偏过头去,她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是奴婢的不是,姑娘的鞋子奴婢八辈子也偿还不起,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我吧。”
丫鬟年纪与一众闺秀在仿佛之间,头磕的狠,清灰一片的尘土混着血迹沾染在额上,狼狈极了,也可怜极了。
站着的徐婉宁,衣饰华丽气势惊人,仿佛欺人的恶霸一般。
这也太得理不饶人了些!
不少人这么想,再想起徐婉宁以往骄横粗鲁的作风,不禁皱眉,心说公主府的丫鬟训练有素,轻易不会犯错,没准是徐婉宁没接住杯盏,反倒倒打一耙呢。
谢庭轩听此处有喧闹之声,怕妹妹出事便迅速赶来,正站在凉亭不远处。
他有些意外那红衣少女的精致清艳,但察觉到妹妹谢婷婷的小动作,又不禁拧了眉。
谢婷婷时常淘气,心虚了便会咬的唇角发白。
现在她便是如此,再想起这丫头不久前拉着他远离徐婉宁,又跃跃欲试的嘀咕说早晚有“她”好看,便有了大致的猜想。
谢婷婷看那丫鬟狼狈不堪,原本的心虚变成了气愤。
什么大不了的事么,值当这么不依不饶的!
李明蕊余光扫到亭外那道英气挺拔的身影,看他面露不悦,心底有了主意。
清秀的面容满是不忍,她往前两步柔声劝道:“婉宁妹妹,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为难她也于事无补,今日这样欢欣的日子,不愉悦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给姐姐个面子,好吗?”
徐婉宁原在思量跪着的丫鬟,方才那求助的几眼是在看谁,不想被李明蕊打断。
再看周围不少人看着李明蕊,一脸赞许之色,不禁勾了勾唇:“好啊。”
对付莲言莲语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当然是让她也体会体会什么事切肤之痛,日后再想踩着别人做人情,想必也会收敛些。
于是,
在李明蕊疑惑徐婉宁这一次竟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又听她道:“既然李姑娘说话了,你的面子自然是值钱的,珍珠不算,这双鞋子造价不到一千五百两,你替这丫鬟补偿我一千两就好了,现银还是银票?”
“一千两,你这是打劫!”谢婷婷不禁道。
凤眸掠过,有一种看透人心的感觉,徐婉宁问:“谢姑娘如此着急,怎么,和这弄脏我鞋子的丫鬟很熟?”
谢婷婷目光闪烁:“你......你别平白诬赖人。”
徐婉宁轻笑一声,这么心虚也敢做坏事,脑子是被狗吃了吧。
李明蕊心知徐婉宁的鞋子的确值一千两,心下自不想出。
可谢庭轩就在不远处看着,谢婷婷又被人为难,正是难得的机会。
徐婉宁越是蛮横无理,便越显得她贤淑温婉。
下定了决心,即使肉痛,李明蕊还是护在谢婷婷面前,肃容道:“一千两就一千两,银票三日内会送到婉宁妹妹府上。”
此事告一段落。
午宴开始的时辰将近,凉亭中的人渐渐散去。
谢庭轩拦住谢婷婷与李明蕊的去路:“李姑娘,我有事要与婷婷说,劳烦。”
李明蕊怔了一瞬,掩住眼底的失落顺从离去,心道原来不是来道谢的吗?
“兄长,你是不知道那徐婉宁脾气有多坏......”谢婷婷迫不及待的道,却在兄长审视的目光中住了口:“为......为什么这么看我?”
“谢婷婷,”谢庭轩一字一顿道:“我原以为你只是淘气了些,本性不坏,想不到竟会因一时好恶便陷人于不利,如今还要胡言乱语,你太让我失望了!”
“兄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谢婷婷偏过头:“宴会要迟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买通丫鬟给徐婉宁难看的,是你,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婷婷咬唇。
“你以为长乐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那丫鬟既能被轻易收买,必是心智不坚之辈,如何吃得住长公主府的刑罚,若招认出你,得罪长公主不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谢庭轩面无表情道。
谢婷婷这下真的怕了:“我......谁让徐婉宁癞□□想吃天鹅肉,我只是......只是想让她出丑,这样至少今日宴会,她没脸再缠着你,我.......长乐长公主真的会知道吗?我该怎么办,兄长......哥,你帮帮我。”
“帮你可以,回府后领家法,赔徐婉宁的一千两银子从你月例里扣。”谢庭轩沉吟道:“还有,现在去凉亭那里向徐家姑娘道歉。”
“我不去,她那么不依不饶不讲理的,肯定会赖上你!”
“人家不过是赏罚分明追根究底,怎么就是不依不饶了,你不去也可以,日后不要再叫我兄长!”谢庭轩冷声道。
在谢家兄妹说话的时候,徐婉宁正瞧着鞋子叹气。
这鞋子待会儿让拂冬找地方晾晒晾晒,回去的时候应该能干,若是换了鞋,公主娘岂不担忧。
正垂眸神游之际,亭外一声唤:“宁表妹。”
徐婉宁抬眸,隽秀文弱的青年看着她,面上有几分窘迫,正是许久不见的江宁伯府世孙沈温良。
自从那日酒楼中,沈温良为了徐婉萝指责徐婉宁之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沈温良好几次借口来府中拜访老夫人,绕道来大房求见,徐婉宁也通通让拂冬打发了。
“沈世孙,好巧。”徐婉宁看了鞋子一眼:“不太方便起身,你要不......换个地方?”
“什么世孙,我是你表兄。”沈温良眉心皱起,很不赞同的:“我是来找你的......刚才的事我看到了,你何苦......太过了,一千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何必让人以为你得理不饶人呢!”
又来了!
徐婉宁扶额。
小人或者坏人对她来说都不可怕。
最怕沈温良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想将你揉圆搓扁的人,怪烦的。
“沈世孙说什么浑话,京城中的世家贵胄,哪家拐几个弯不是沾亲带故,若人人都表哥表妹,还分什么亲疏远近,事事都乱套了。”徐婉宁不悦道。
“你当真要这么绝情?”沈温良面色苍白:“以前我也规劝过你许多,不曾见你较真,怎的突然这般......若是因为萝表妹,我答应你日后不与她同处还不行吗?”
在沈温良看来,自然是萝表妹更温柔体贴好相处。
可宁表妹突然不再认他是表兄,再想起她那日冷淡绝情的态度,他不知怎地,却愈加放不下。
尤其是现在。
她站在人群当中时,便如明珠夺目似牡丹娇艳,不知引得多少人注目。
沈温良有一种冲动。
他们两家是有结亲意向的,若是娶了宁表妹,其实也不是那么丢脸,甚至还会有许多人羡慕自己。
“你与三妹妹如何,我不感兴趣,我自己有嫡亲的表兄,至少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训斥于我,还会为我撑腰。”徐婉宁并不在意沈文良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继续道:“所以,你这样的我不稀罕!”
这么一说,徐婉宁才发现太子表兄实在是太有兄长范了,其他的,什么人啊都!
不感兴趣?
沈温良如遭雷击,一句“我可以考虑我们之间的亲事”便卡在了嗓子眼。
沈温良最后丢下一句“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我等你消气了再说。”然后跑掉了。
像是生怕徐婉宁再说出什么扎心的话来。
徐婉宁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装睡的人要怎么叫醒?
她侧身欲支着亭栏赏景,发现身后不远林木掩映处站着两个人,正是谢庭轩与谢婷婷,也不知听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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