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怒归怒,却不愿惹得太后一再伤神,强抑着翻涌的心绪将徐府的事一径儿揽在了自己身上。
太后得了乾元帝的许诺,这才安下心。
乾元帝出了慈安宫,面色便冷凝下来,只问道:“太子如今在户部观政?”
大太监来福躬身应了一声,便听帝王喜怒难辨的命令:“叫太子来明德殿见朕。”
来福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句。
他瞧着小太监飞也似离去的声音,心道康宁长公主的驸马如今似乎……正在户部任职。
徐府,
徐婉宁从静心院回到自己的揽月阁,进门就吐了。
这也算是乐极生悲。
她高估了崔嬷嬷的战斗力,将其料理的顺利,心情愉悦之下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徐婉宁原就在祠堂罚跪的时候饿了三日,正是调养的时候。
如今猛的进食过度,身体自然难以支应。
大丫鬟拂冬拧了热帕子让徐婉宁擦脸,担忧道:“姑娘,崔嬷嬷在老夫人面前十分得脸,您何苦与她争执。”
要知道,姑娘上次骂一声崔嬷嬷是老虐婆,回头便让老夫人罚抄了十遍女戒。
这次崔嬷嬷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不知要怎么报复回来。
她还是大老爷的乳母……
夏草捧着茶候在一边,同情的看了拂冬一眼。
这丫头总是学不乖,明知道姑娘最烦旁人让她退让,还总是多嘴多舌。
徐婉宁见拂冬一脸小心翼翼,又是关切又是忐忑,不由心底一软。
她并不表露思绪,只看向夏草:“你怎么说?”
拂冬神色黯然,夏草只会撺掇姑娘胡闹......
夏草将茶捧给半倚在床榻上的徐婉宁,眉梢一扬:“奴婢觉得拂冬说的不对,崔嬷嬷再得脸还不只是个下人,姑娘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女,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怕她做甚!”
徐婉宁颔首:“是这么个意思,下次若是崔嬷嬷再拉着脸瞧我,你便替本姑娘好好训她一顿,明白吗?”
夏草一梗,她只是顺嘴哄姑娘高兴而已,哪里敢训斥崔嬷嬷。
再说了,她的体己银子不少都是崔嬷嬷私下给的,哪里有撵财神爷的意思。
徐婉宁上辈子没少和名利场上的老狐狸打交道,夏草嘴里跑马心思浮躁她如何看不出来。
她抿了口茶:“不愿意算了,母亲院子里调动了人事,我这里也应景儿变一变,日后拂冬管账吧。”
夏草后悔不迭,立即便要赌咒发誓表衷心。
徐婉宁却不耐烦听她啰嗦,只吩咐拂冬贴身伺候,撵了夏草出去。
在静心院,拂冬亲眼见自家小姐提拔敛秋的时候,还有些狐疑,此刻心头却升起蓦大的希望。
徐婉宁见拂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不觉莞尔:“糊涂了好些年,总有醒的一日,你是个好的,我都知道。”
整个徐府当中,徐婉宁如今能确定信任的,只有敛秋和拂冬两个。
这其中却还涉及到一段旧事。
昔日康宁长公主从宫中带出四大侍女,分别为春萍、夏草、敛秋、拂冬。
后来崔嬷嬷掌管静心院,春萍和夏草都因故离开了徐府。
侍女拂冬生了重病,弥留之际荐了侄女来伺候长公主。
原主是被拂冬带大的,和拂冬感情深厚,便将拂冬的侄女要来自己的身边,同样赐名拂冬。
她看崔嬷嬷不顺眼,又新寻了个小丫鬟赐名夏草,一并收在身边。
如今的拂冬还记挂着姑姑的遗命,一心一意的为原主着想,结果却因为说话不中听被嫌弃。
倒是用来膈应崔嬷嬷的夏草,因为伶牙俐齿讨原主喜欢,如今在揽月阁几乎可以横着走。
徐婉宁不是原主,知晓忠言逆耳,自然会疏远夏草抚慰拂冬。
不过,她这时候还不知夏草已经与崔嬷嬷来往甚密,否则也不会只给夏草这一点没趣。
下午的时候,满府的人都知道徐婉宁生病的事。
一家子人,既是病了,自然要来看望。
徐府如今一共三房,徐婉宁这一房居长居嫡,另还有庶出的二房和嫡出三房。
二房和三房的夫人是长辈,派了贴身嬷嬷送来补品若干,知晓徐婉宁这个侄女煞星一样的坏脾气,并不亲来看望。
只是长辈们不来,小辈们却说不过去。
二房的徐婉芷、三房的徐婉薇都过来看望。
徐婉薇消息灵通,来的早一步。
她和徐婉宁的父亲是同胞兄弟,两个人素日里便十分亲近。
徐婉薇比徐婉宁小半岁,家中排行第二,是个娇美大方的姑娘。
不过,徐婉宁记得书中描述,这位堂妹后来与李国公府的大姑娘是手帕交。
这样一来,她便没兴致和这位堂妹叙什么姐妹情深了。
因为李国公府的大姑娘李明蕊正是书中的女主角,钢牙小白兔一样的人。
而按照书中的剧情,徐婉宁这个恶毒炮灰的作用,便是以自己的飞扬跋扈衬托李明蕊的纯真良善。
那时候,徐婉薇作为亲堂妹,似乎并没有为原主说过一句话。
徐婉薇关心了徐婉宁几句,又转而说起长平长公主举办春日宴的事。
春日宴年年都有,不单会宴请京师的闺秀们,还有京师高门子弟、王侯公子参加。
其时,男女隔湖而宴身影影绰,颇有意趣。
每年春日宴之后,京师的媒人们便会好生忙碌一段时日,不知成全了多少对好姻缘。
徐婉宁瞧着徐婉薇眼见发亮,敷衍道:“没意思,不想去!”
徐婉薇心头一紧:“怎么会没意思呢,出去散散心也好。”
徐婉宁笑她:“薇妹妹想去,自去便是,那地方瞧着精致实则繁琐,还不如跑马来的痛快。”
徐婉薇暗气这个堂姐粗俗,白长了一张明艳的脸,又好声好气的说了些话,这才款款离去。
徐婉薇出了院子,气闷的在花园小径站了好些时候。
贴身丫头不解道:“姑娘,大姑娘不去还能少招惹祸事,咱们不是乐得轻松吗?”
徐婉薇扯下手边一折嫩枝把玩,郁闷道:“你懂什么,她便是头猪那也是从长公主肚子里爬出来的,当朝嫡长公主之女,去谁家赴宴都会被安排到最好的席位。”
徐婉宁不去,凭着大伯三品的官位,徐府的姑娘们还有谁会看在眼中?
假山后面,样貌清丽脱俗的少女带着丫鬟,轻手轻脚的走开了。
这少女正是二房嫡出的姑娘徐婉芷。
徐婉芷吩咐贴身丫头听琴:“方才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大房有做官的大伯和长公主身份的大伯母,三房的三叔最得祖母宠爱,二房只是庶出,谁都招惹不起。
徐婉宁被徐婉薇一提醒,倒是对长乐长公主起了几分兴趣。
这位公主虽然是庶出但在宫中却很吃得开。
最重要的是,这位公主成婚三月驸马就暴毙而亡了。
再之后,长乐长公主府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过的逍遥自在极了。
这个时代虽然对女子束缚稍松,可以骑马游猎、逛街经商,但男尊女卑却是主流。
倒是皇室公主、郡主、县主等宗室女,受的束缚少一些。
听说还有养面首的,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摆出来,便是御史都不管的。
看到长乐长公主,徐婉宁觉得找到了日后努力的方向。
嫁人有什么好?
现代社会,她被李知那混蛋戴绿帽子。
到这里,母亲作为长公主,渣爹都有胆子纳妾而且在家还吆五喝六的,简直无耻!
徐婉宁正想的入神,听到拂冬提醒:“姑娘,四姑娘来看你了。”
家里的几个姑娘年岁相差不大,四姑娘徐婉芷比徐婉宁小两岁,面容清丽,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很得人好感。
不过,徐婉宁发现这个样貌清秀的堂妹,看着自己的时候有淡淡的畏惧。
她想起来,原主在庶妹徐婉萝那里吃了不少亏,便很厌恶看上去纤弱单薄的人。
可巧,徐婉芷虽然面相眸正神情,但身子骨的确纤细,自然受过为难。
徐婉宁努力摆出最和善的笑意:“芷妹妹来了,快进来。”,心中却道原主看人实在是不准。
书中剧情,原主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嫁了个穷举人,没几年便抑郁而亡。
那时候康平长公主早亡,徐家根本当没有原主这个女儿。
在原主病重到死的这段时候,只有两个人曾顾念过她。
一个便是徐婉芷这个堂妹,带着银钱接济过原主好几次,乃至震慑原主婆母,免去了原主好多磋磨。
再一个便是原主的嫡亲表兄,乾元帝的第六子,其时登基未久的重熙帝萧彧。
萧彧无意间看到宗人府折子,只道虽然康平长公主与宫中决裂,但皇室血脉却不容奸邪小人肆意迫害。
得了帝王的重视,虽然只是一句垂问,却足以让宗人府小心仔细的安排原主的后事。
这之后,磋磨过原主的那穷举人和恶婆母,也因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回忆完毕,徐婉宁心道,自己要对眼前的少女好一点。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徐婉芷看着红衣少女满面笑意,目中的惊艳一闪而逝。
她知道这个堂姐长的好看,可却不知她笑起来竟如此……艳丽绝伦无过于此。
徐婉芷特地打探过徐婉宁喜欢吃枣糕,亲手做了拿过来。
这位堂姐虽然身份高贵,但大伯宠爱妾室母女,她过的也不容易。
姐妹两个一个有意亲近,一个心怀同情,很快便亲近了起来。
与此同时,
东宫之中,气度凛冽矜傲的青年吩咐侍从:“康宁长公主所在徐府最近三月发生之事,天明之前,孤要全部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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