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头大定

    萧彧原以为,小表妹会向自己诉委屈求助。

    然而她只这般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过来,虽困惑但内里更蕴坚韧,似乎能承受得住任何的打击。

    真像是一只骄傲又华丽的小孔雀。

    萧彧心道。

    他虑事周全但其实内里凉薄,同情心这种无用的东西他在远走南疆时便丢弃了。

    然而此刻,萧彧仿佛看到了曾经拽着母妃的袖口,恳求她不要抛弃自己的那个无助孩童。

    倾天下供养的储君,沉凝的目光犹如实质般笼罩下来,徐婉宁禁不住攥紧了手心。

    原书的男主角是忠勇侯世子谢庭轩,因为跟随萧彧出生入死而位高权重。

    而萧彧这个如今的太子将来开创盛世的重熙帝,在书中的描写很少,纸片人一样的存在。

    徐婉宁在吃饭的时候搜肠挂肚的整合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断定这位太子表兄虽然有一颗金刚石一般冷硬的心肠,但却十分讲道理,靠得住。

    所以,她敢如此直白的问他这个问题。

    是真的困惑,也是为了拉近与萧彧的距离,日后谢庭轩若是敢找茬,自己有能力让他一边凉快去。

    几息之后,徐婉宁听到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

    萧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量颀长而挺拔,他微弯下腰与徐婉宁平视:“长辈们的事,该是姑母亲自告诉你,你只要记住一点,孤永远是你的表兄。”

    萧彧早慧且城府甚深,手头又颇有差使之人,自然知道康宁长公主出嫁的旧事。

    明面上是才貌双全的探花郎引得公主垂青,实则徐家当时被夺嫡之后的清算所牵扯,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若没有公主下嫁,徐氏一族如今该在漠北吃风沙。

    而康宁长公主为了夫君长跪御前请了一旨赐婚御令,当真是情深似海,只是不知那探花郎是真情还是假意。

    不过,这些事牵涉太广内里也颇有诡谲难堪处,萧彧怎么会告诉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徒增烦恼而已。

    萧彧离开后,徐婉宁慢腾腾的往回走,心头已然大定。

    天子一诺重逾千金,太子距离天子只有一步之遥,虽然不知道萧彧为何这般好说话,可是他在明确的告诉她,日后会照拂自己。

    可惜了,做皇帝的表兄日后注定左右右抱。

    徐婉宁揉了揉面颊,将萧彧那张俊脸赶出脑海,做兄妹挺好的,反正书中的世界美人不少,足够她赏心悦目了。

    至于成婚,徐婉宁没想过。

    她前世临终前被李知恶心的够呛,这一世又有渣爹日日惺惺作态,已经决定索性顶着跋扈骄横的名头效仿那位未曾谋面的长乐姑母了。

    萧彧回东宫的路上,看到街面上有人牵着马路过。

    他吩咐柳观砚:“北地送来的马,孤记得东宫分到几匹,挑一匹神骏温驯的送过去。”

    柳观砚诧异于自家殿下对徐婉宁的关注,不过并未多问,兀自低声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在为徐婉宁撑腰和正名。

    京师之中,徐家大姑娘的名声并不好,其中有一桩便是纵马朱雀街,险些踩踏出人命。

    然而柳观砚不久前才奉命查过此事,徐婉宁的确骑马上街但并未纵马,只是正撞在了旁人纵马作乱的当口。

    真正纵马的人寂寂无名,而一旁站着的徐婉宁却很有来头。

    传来传去,倒成了徐府大姑娘桀骜不法,不将平民百姓的命放在眼中。

    太子殿下素又清名且处事公正。

    等赠马的事传出去,那些趁机起哄架秧子的人必然忌惮闭嘴。

    萧彧知道太后记挂康宁长公主府的事,在东宫重新更衣后便去了慈宁宫。

    太后对康宁长公主答应进御医的时很开怀,直接命周院判每三日便往徐府为外孙女看诊。

    萧彧原想提醒太后,徐婉宁身为长公主之女,尚有县主封号未赐。

    只是转念一想,太后许是等着康宁长公主亲自进宫提此事,以此来给母女彼此个台阶下,他便又刹住了口。

    徐婉宁在晚上的时候,得知了徐婉萝、徐婉薇跪祠堂的事。

    她这里得用的只拂冬一个,只听说是祖母罚的,具体怎么回事却再探不出来。

    手里没人是个大问题。

    徐婉宁决定好好观察观察院里的丫鬟,有得用的提上来,发展发展自己的眼线。

    是夜,

    徐言昭来到静心院的时候,周身一股酒气。

    酒是他在书房喝的,并没有醉,只微熏而已。

    徐嬷嬷见怪不怪,将支使丫鬟仆妇们支使的团团转,烧热水、熬醒酒暖胃的汤,不一而足。

    半个时辰后,内室重新寂静下来。

    原本“半昏半醉”的徐言昭揽住康宁长公主的肩,喃喃道:“锦娘,你要不是公主就好了,我……我总觉得配不上你,宁姐儿那般不服管教,哎……太子殿下一来,她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日后非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不可。”

    康宁长公主喂醉醺醺的丈夫喝了半杯温水,又满面温柔的倚过去。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妻子。

    喝酒伤身,可康宁长公主有时候却盼着丈夫能多醉几回。

    酒后吐真言,若不是他禁不住酒水熏染,她哪里能知道夫君这般多的心里话。

    后来,徐言昭语无伦次的,还说起家里叫太医影响府中清誉的事。

    又不是什么世家贵胄,大张旗鼓的太过轻浮。

    康宁长公主没应声,只希望明日丈夫酒醒,知道周太医经常来府上的时后不要太过别扭。

    萧彧虽是侄儿更是太子,他对宁姐儿又很和善,如何能厥了他的面子。

    第二日一早,徐老夫人身边的郑嬷嬷亲自来请徐婉宁去慈安院。

    徐婉宁见郑嬷嬷比以往殷勤,心道还是萧彧的面子大。

    果然,身为祖母的徐老夫人一改昨日对她横眉怒目的样子,还送了徐婉宁一套红宝石的头面。

    这之后,她才问起徐婉宁送太子殿下出门,可曾留意到太子殿下心绪如何,又提及妹妹们不懂事。

    徐婉宁心念一转,笑道:“祖母说的是,二妹妹和三妹妹不知者不怪,太子表兄虽深神情稍有不愉,但也没说旁的。”

    虽然不知徐婉萝两个如何得罪了太子,但狐假虎威她还是会的。

    稍有不愉是个挺微妙的词,更何况对方是当朝太子。

    徐老夫人不得不极其慎重,想起昨日两个孙女做的蠢事,脸色难看极了。

    于是,徐婉萝和徐婉薇不单跪了三日祠堂,更将女戒抄了三十遍。

    府里的下人们不知内情,只以为徐婉宁这个大姑娘在老夫人面前多了分量,对揽月阁的人都殷勤了许多。

    之后的一段日子,徐婉宁除却每日要早中晚喝三次苦汤药外,过的极平静惬意。

    若是忽略徐婉萝对便宜娘殷勤到近乎诡异的态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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