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决定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四喜很想陶一陶耳朵。

    殿下说,他的小表妹?

    这是将徐府那位大姑娘纳入羽翼之下的意思吧!

    看来日后对那位徐大姑娘,还要再恭敬些才是,毕竟宫里那几位公主总想与殿下亲近,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四喜吃惊不小,徐言昭同样如此。

    但他还真不能说不,即使萧彧的表述听起来,让他整个做父亲的像是个外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作为将来天下主人的萧彧,便是要徐府所有人的项上人头,他们也只有恭敬奉上,更不要说如今只是庇护一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徐侍郎可明白?”萧彧点到即止。

    在徐言昭讷讷点头后,便任他去了。

    老实说,虽然徐府姐妹之间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可对日理万机的萧彧来说,不值一提。

    甚至,若不是着意让人留心徐婉宁,这件事八成都传不到他耳朵里。

    可既知道了,太子殿下便总想起那日徐府花园,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的样子。

    那样子他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徐府不是善地,当初失去母后的幼年太子,同样也曾被阴云笼罩过。

    能让小姑娘少遭点罪,萧彧不介意耗费这一点精力。

    太子萧彧的话,对徐言昭的冲击太大了。

    下值后,他径直去见了徐老夫人。

    “那丫头骄纵无礼至此,也不知哪里入了太子殿下的眼,竟如此维护!”徐言昭颓唐又不解。

    徐老夫人却镇定的多:“再怎么说,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妹。”

    “难道就任由她败坏我徐府家风?”徐言昭还是心有不甘。

    难怪太子殿下最近对他时有斥责,说不得便是徐婉宁私底下抱怨了什么,不孝的东西!

    “急什么!”徐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有些鄙夷的:“宁姐儿再无礼,还能骄纵过你媳妇当年?如今不也好好的么,来日方长,慢慢教就是了。”

    顿了顿,她又问:“你多久没去静心院了?”

    徐言昭不大,神情有些不自然:“最近公务繁忙,没顾上。”

    自从上次因为抄佛经的事丢了大脸之后,他便再没有进过后院了,要是林姨娘没有被禁足就好了,她那样体贴人的性子......

    知子莫若母,徐老夫人也不揭穿他,只意味深长的:“子不教父之过,父亲忙的顾不上,不是还有母亲呢,她是太子的亲姑姑,便是一国之君,对这样的血亲总也要敬上三分!”

    “母亲教训的是!”对妻子,徐言昭自信还是掌握的住的,面色少霁,又有些迟疑的:“那芷姐儿的事......”

    “委屈那孩子了,这件事我会给老三家的提,你专心办差,户部尚书不是将要致仕了吗,你是左侍郎,左为尊,合该你大展宏图的时候,不要因小失大。”徐老夫人想了想:“再不行,抬头娶妻低头嫁女,你官位高了,你媳妇不也长脸,你们夫妻的事,自己掌握吧!”

    徐言昭闷闷的点了点头,攥了攥拳,感觉到几分屈辱,又不由心怀希冀。

    自从徐婉宁将礼品单子送到徐婉薇那里,接下来的日子,徐婉薇都躲着她走。

    一日推一日的,很快就到了这个月的十五。

    月初与月中,照例是要到老夫人处请安的。

    徐婉宁和康宁长公主一道,往慈安院去。

    她们倒没有迟到,只三房和二房还是早一步,已经坐定了。

    二房全员都到了,三房徐言明借口宿醉头痛没来,丢不起那个人,大房徐婉萝还在禁足中,便也不在。

    夏氏看着姗姗来迟的母女二人,撇了撇嘴。

    想说什么,目光与那穿红衣的少女偶一对视,已经到嗓子眼的讥嘲话,又咽下去了。

    看到徐婉宁手腕上露出的一抹碧绿,徐婉薇咬咬唇。

    那本该是戴在她手腕上的碧玉镯!

    “宁姐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长高了些,气色也好多了!”徐老夫人招手。

    她身材圆胖面颊多肉,做出和蔼的样子来,很有几分慈祥长辈的模样。

    若是以前的徐婉宁,虽然嘴上说着不稀罕,但不论是父亲还是祖母,但凡对她露出些好颜色来,都足以让她羞涩又满足。

    可惜,现在少女的身躯里已经换了个灵魂。

    前世的时候,徐婉宁是整个家族的继承人,年少聪慧人又讨喜,整个家族的长辈都宠着她。

    她不缺爱,也知道长辈对小辈真正疼爱起来是什么样子,便不稀罕徐老夫人这个便宜祖母的宠爱。

    徐婉宁最先想到的,是事出反常必为妖。

    心中戒备着,面上却先是一诧然后便是欢喜,乃是最符合往日性格的表现。

    祖孙两个“相处得谊”,厅堂中气氛便分外好。

    徐老夫人双手包着徐婉宁一只手,极呵护的样子,心说还道这个孙女儿最近转了性,招手这不就又哄好了么。

    徐婉宁的乖顺,让徐老夫人确认自己是掌控全局的,面上的笑容便真切了许多。

    她看向徐婉薇,神情威严了几分:“薇姐儿,还不向你大姐姐赔罪。”

    指甲刺的掌心生疼,才堪堪维持住面上的神情。

    徐婉薇向徐婉宁赔了不是,只道自己以前考虑不周,愿将许多从徐婉宁处借走赏玩的东西归还。

    这么痛快的归还东西,徐婉宁倒有些诧异了。

    诧异之余,还有些可惜自己准备的后招没用上。

    既然撒了网便要有所收获,徐家少家主可从来不来虚的。

    她既想要东西,便是徐婉薇不愿,也非得让人吐出来不可,否则,整个徐府都别想安宁!

    徐婉薇将器物单子递给徐婉宁,带着些哭腔,不知是羞还是气:“大姐姐,我屋里的东西收拾的不规整,有一部分找不见了,缺的我已做了标记,折银子成不成?”

    倒不是她弄鬼,而是有些东西把玩过了送了人,算结个善缘。

    否则,听着她是侍郎家的姑娘,可做侍郎的是大伯不是亲爹。

    这便隔着一层。

    不能表现出一定的实力,真正的世家贵女们,谁肯真心带她玩。

    不待徐婉宁答话,夏氏已半嗔怪的:“薇姐儿你也真是的,你大姐姐还能计较到那个地步不成?!”

    早前便计议好的事,徐老夫人便苦口婆心般的叮嘱徐婉宁:“宁姐儿,你大病稍愈需得有个好意头,祖母特意准备了礼物给你,家和万事兴,姐妹之间的事变到此为止,你说好不好?”

    “好啊。”徐婉宁对徐婉薇笑笑,眉梢却是微挑了挑。

    徐老夫人人老眼花,没看清徐婉宁眼底的冷意。

    说这许多话,她也累了,要不是顾忌太子殿下那里......

    徐老夫人叫众人散了,夏氏拉着女儿走的飞快。

    反正徐婉宁当着老夫人的面说的“好啊”,那就是再不追究的意思,她拿的那些东西,当不知道好了!

    出了门,

    康宁长公主看向频频往这边看的徐婉芷,轻推了推女儿:“去吧,散散心总是好的。”

    家里就四个姑娘。

    徐婉宁明确说不喜欢徐婉萝和徐婉薇,总要有个交好的解闷不是。

    “谢谢母亲。”徐婉宁也的确和徐婉芷有话说,笑着走过去。

    柳氏含笑看了姐妹两个一眼,自去了。

    “大姐姐,你可真厉害。”徐婉芷压低了声音道。

    她以前是不敢和煦婉宁这么说话的,如今知道这个大姐姐对相熟的人很宽容,胆子便大了些。

    徐婉宁伸手给她看手指上的针眼:“四妹妹也很厉害,至少不像我,手指头像戳进蜂窝里去的。”

    徐婉芷禁不住笑起来。

    徐婉宁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骨子里其实有些男孩儿气,很会照顾柔弱的姑娘。

    逗得徐婉芷开心,随手为之。

    当然能被她呵护的,自然得是心地不错的女孩子。

    徐婉萝那样的,即使快断气了,她也懒得看。

    徐婉宁特意留下与徐婉芷说话,是想约她一起出去走走。

    说具体些,是她想买些送人的笔墨纸砚之类,徐婉芷熟读诗书博闻强识,在这方面可比她强多了。

    两姐妹约了时间,又一起到花园里走了走,这才散了。

    徐婉宁目送徐婉芷走远,愉悦轻快的气息收敛起来,吩咐拂冬道:“出府的日子,我要见周叔,你通知他,做的隐蔽些。”

    拂冬应是,目中隐约有激动之色。

    姑姑一家终于要被主子重新重用了!

    小径上,新发的柳枝摇摇摆摆,险些戳到徐婉宁的面颊。

    拇指肚捏了捏柳条,她笑笑,凤眸却寒浸浸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得长长记性!”

    因着徐婉宁身体恢复的好,每隔三日的看诊便改成了七日一回。

    翌日便是周院判来府里的日子。

    掌灯后,

    徐婉宁坐在梳妆台前,开始琢磨给萧彧的回信。

    实话说,徐婉宁原本是将太子萧彧当做自己的开挂利器的。

    她这样的人,考虑利弊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更不要说在这个封建朝代,身家性命可不如现代自由。

    在原著中,原主先是名声坏了在闺中蹉跎了几年,后来又嫁的不好,内里有原著男主,如今的忠勇侯世子谢庭轩动的手脚。

    理由么,当然是原著这个恶毒女配为难过女主。

    坐以待毙不是徐婉宁的性子,可提前与谢庭轩打好关系,也并非最佳选择。

    谢庭轩日后在朝堂飞黄腾达,是因为他是太子萧彧极忠诚的下属。

    太子萧彧既是她表兄,徐婉宁断不会舍近求远,去看谢庭轩的脸色。

    所以,做个太子表兄关心的小表妹,是个不错选择。

    只是,萧彧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他在原著中着墨极少,但每每出场都是与“冷漠无情“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等词伴身。

    这样一个人,竟会耐心的回她每一封信。

    是的“耐心”。

    就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萧彧针对她偶尔露出的疑问,会做细致全面的做解答。

    包括但不限于在她觉得他字写得好时,单独送来亲笔写的字帖让她临摹。

    亲兄妹也无过于此。

    徐婉宁从最初的舒口气,便成了心头缭绕着似有若无的心虚。

    她这个人,帮助别人的事转眼便忘,被人惦记着的时候,却是万万不肯辜负哪怕一丝一毫的心意。

    毕竟,世界上最善变对的是人心,可最珍贵的恰恰也是它。

    这一次,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便是真将萧彧当亲兄妹处一处,也并无不可,试试更健康,总比纠结犹疑要好得多。

    于是,次日傍晚,

    太子殿下看着桌案上被塞的鼓起来的信封,诧异的支了支眉棱骨。

    四喜小碎步往前,笑嘻嘻:“殿下,奴才特意问过了,没送错。”

    萧彧笑睨他一眼,拿起鼓胀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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