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晏州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想起自己有唐盈的通讯,打过去,理所当然没人接听。
想不通为何话才讲到一半,就逃得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他看起来像鬼吗?
斐家三少摸摸自己的俊脸,努力忽略这个可能性。
既然唐盈不去,那斐晏州也不用考虑要怎么走正规申请,他大摇大摆,凭一张斐家人的脸走进了逮到唐风的拘留所,见到霍封本人。
他竟然在吃饭!
而且吃的不是营养剂,是香喷喷的鸡腿便当!
斐晏州忌妒了,有小情绪了。
为了折腾唐盈这件事,他从中午到现在滴米未尽,而当事人不但当着他的面在吃饭,身下还坐着小马札!
支退旁人后,他钻进牢房内。
斐晏州口气酸溜溜:“这位唐先生,你被逮捕后,倒是很镇定啊。”
霍封慢条斯理地享用鸡腿,只掀了掀眼皮子,朝他方向清清淡淡瞄了一眼。
斐晏州不开心,因着他的事忙前忙后,这人竟然连句“辛苦了”都不讲。
他可不会像小媳妇那样,把话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就在霍封吃饭的同时,斐晏州嘴巴一张,叭叭个没完没了。
“你知道我今天几点起床吗?六点半!听清楚了吗?是六点半!我打从学院毕业后就没这么早起过,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对方递出邀请,例行公事的参访不能拒绝,所以我要早起做头发,而我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因为霍哥你人在这啊!”
“因为你不走,所以我也不能回帝都,你想想,如果我们早点走,是不是我不用被迫参观,你也不用委屈在这个小破屋子里……”
霍封打断他的抱怨:“行了,不就是没吃饭?”他抬抬下巴,对着拘留所门口,“正对面小餐馆,外带饭盒五十,年轻人双脚健全,走路去买个饭会要你的命?”
斐晏州瞇起眼:“那你的鸡腿便当哪来的?”
难道是先买完鸡腿便当再自首,这操作不能这么骚吧!
霍封说:“我是嫌疑犯,不能随意走动,当然是好心的警察同志帮我买的。”他还叹口气,“想不吃也不行,毕竟人活着就要吃饭。”
斐晏州:……好想打人怎么办。
深深吸口气,不跟这个只能坐小马扎的可怜人计较,回家的时候可以他可以坐沙发!
斐晏州不断催眠自己,默默看着霍封吃饭,突然说:“刚一直没问,霍哥你怎么突然被抓,沦落到这个……这个地方?”
斐晏州看了眼拘留所的房间,铁铸门移动时划出刺耳噪音,四周是大片的白色墙壁,有些斑驳,漆掉了一点,头顶的白炽灯十分亮……卧槽这地方竟然还用白炽灯!从小到大,斐晏州只在学校的教学视频里看过这玩意,那堂课叫做《五百年前平民生活赏析》。
老旧到斐晏州完全看不下去。
这种耗电又伤眼的灯泡现在也就第九区还在用。
霍封习惯了,他曾住过更糟糕的地方。
慢条斯理吃完饭,手里拧开水瓶,微微仰头,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不是说要抓我?我就自己来了。”
斐晏州懵逼:“你的意思是,你是自己跑来自首?”
这对兄妹是怎么回事,操作一个比一个还骚,你举报来我自首,再这样下去,他柏华斐家骚少的地位岂不是不保?
霍封继续说:“本来想让唐风消失,直接死人是最轻省的方法,但小盈已经举报了,这时去送死就太过显眼,不如坐牢。”
斐晏州听到这里,半是佩服:“不是我想说啊,你家小盈妹妹也太狠心了。自己哥哥真的说送进来就送进来,完全不带犹豫。你被这样真心换绝情,真的完全没情绪?哪怕只是一点点?”
霍封笑了一下:“你说呢?”
不知怎的,斐晏州莫名听出其中的危险意味,求生欲使他当机立断转移话题。
“那之后你是什么打算,真要去坐牢了?”
霍封没把东西给他看,但根据他爸语焉不详的内容,斐晏州用膝盖想都知道真要把霍封这几年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数清楚,霍哥大概要在劳改星待到地老天荒。
自首去劳改,直接跟霍家说再见?斐晏州不相信霍封会做这么弱智的选项。
霍封:“来自首之前,我拿了里面一点内容给警政厅的人。”
斐晏州呆了会儿,才吐出一句:“……霍哥高招啊。”
这是让警政厅保他出去,如果不出面,他们也会担心那些数据落到别人手哩,年底上头都有任务指标需要达成,指不准就会有其他人来保。
霍封漫不经心地说:“想什么,这是在保证证据的有效性。”
在法治社会逮捕犯人,可不能用“我怀疑你犯罪”就把你抓起来盘问,需要有罪证确凿的证据,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犯罪的依托。
但在这之中,取证手法假设违法,那么据此取得的证据即使上了法庭,也不能成为判定罪型的依据。
也就意味着,政府官员要拿霍封手上的线索抓人做业绩,他们必须先追认霍封的行为是被警政厅批准核可的。
如果霍封这几年的自主卧底合法,那么他自然无罪。
这才是霍封的目的。
虽然洗白的方式比唐风直接死掉麻烦许多,但转念一想,提前揭露他用假名,或许也不算坏事。
他对斐晏州说:“现在只能先等,何时能出去就看那群人什么时候吵完架达成共识。对了,明天记得带烧鸭饭过来。”
斐晏州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我看起来像送外卖的?”
“你当然不像。”他说,“外卖小哥比你有礼貌。”
斐晏州:“……你真该谢谢这房间角落有装摄像。”
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手宰了面前这王八!
*
霍封每天吃斐晏州送来的爱心餐盒。
点菜点个不亦乐乎,意见还非常多,今天要吃卤鸭脖,明天要吃三鲜饺,后天说要虾仁炒饭,蛋跟米粒粒分明的那种。
最后斐晏州受不了:“你就不能忍耐几天吃营养剂?”
霍封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爸要你留下做什么?”
──当然是帮霍封的忙。
斐晏州忍气吞声:“我不觉得我爸的原意是叫我帮你买饭。”
霍封:“州儿,你要认清事实,除了买饭,其他的事你都干不成。”
“不要学我爸叫我州儿!”斐晏州竭力反抗,试图证明自己价值,“我明明可以做很多事,买饭这种事情让别人来就好了,像是,像是小盈妹妹,对啊,你之前在家不是都吃她做的饭吗?干麻只折腾我啊,让小盈帮你买不就──”
霍封静静看着他,斐晏州陡然噤声。
随后,他忽然想起这几天,似乎只有他来看霍封。
如果有人来过,即使霍封不说,办事员也会提醒斐晏州,连霍封今天多吃一颗橘子都告诉他了,其他事更不可能忽略。
没想到小盈妹妹是这样狠心的人啊,难道那天说要见哥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斐晏州心中感叹。
他们霍哥真的是好惨呦,辛辛苦苦拉拔小姑娘长大,结果坐牢时连探监都不来,就这样放哥哥一个人孤零零被关着,养这种白眼狼还不如养条狗,至少饿了还会讨吃跟撒娇。
霍封:“……你那什么眼神?”
斐晏州:“喔,没事,这是想事情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这边才刚想起唐盈,唐盈人就出现了。
办事员过来问:“有个名叫唐盈的女士来问这里是不是关着一名叫唐风的男人,这位小姐是唐先生的家人还是朋友?”
霍封跟斐晏州对看一眼。
办事员:“唐小姐带着不少东西,说要拿给唐风,看起来数量不少,同事稍微翻检过,大概是衣物日用品之类。”
斐晏州问:“唐小姐还有说什么吗?”
办事员:“她想见唐风,但规定上目前唐先生不能进行一般会面,所以我们拒绝了,她看起来有些失望。”
霍封沉默不语。
斐晏州仔细观察男人神色,想了想,试探地问:“不然我去带小盈进来?”
看着男人迟迟不说话,他继续劝:“我那天看着小盈妹妹,虽然她装得很镇定,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压力很大,眉间的忧虑很重,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或许她举报你,有其他不得已的理由?”
斐晏州等了会儿,男人没动作,他就当霍封同意,径自站起来。
“算了。”霍封突然说,“不见面比较好。”
他声音低沉:“有没有理由无所谓,之后总要告别,那现在也没有见面的意义。”
既然最后的结局只能分开,那么现在藕断丝连,也只是平添之后别离的伤感。
斐晏州觉得是这个理,可也心疼唐盈:“可是你现在不见她,她可能会很内疚,这或许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霍封:“嗯,我养她七年,她是应该记得我一辈子。”
……谁说男人不记仇。
“那小盈妹妹送来的东西收不收?”斐晏州问,“我觉得这次先收,然后跟她讲不要再送了怎么样?”
男人不但记仇而且心更狠,淡声道:“退回去。”
妈耶他第一次看到霍哥这样对待女孩子,以前学校也有送情书礼物给霍封的女生,他只是收起来放着,也没见他坚持把情书退回去给对方。
霍哥果然不是完全受影响,大概自尊心受伤了吧。
可怜的霍哥呦。
按理讲,斐晏州应该要遵从霍封的意思拒收唐盈的包裹,可是他做不来狠心拒绝女孩子心意这种事,拒绝女孩子会遭天谴!
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上天的宝藏!
所以他背着霍封,让办事员把东西收下。
斐晏州打开唐盈的包裹,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吃食之类,不经放的那种要先拿起来,结果里头有个小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拿去霍封面前献宝:“霍哥知道这是什么吗,闻起来香香的耶!”
霍封把斐晏州发出来的噪音当成是蚊子嗡嗡,自顾自看书,拘留所不能联网,在里头除了发呆也只能看书,而拘留所这里自备的,大概都是《我的廉洁联邦》、《奉公守法好国民》类似的书目。
也就他能看下去。
“里面好像是干燥花……好像是真花,哇,小盈妹妹真有心。”
霍封瞄了眼。
只一下就看出那是唐盈的手笔,联邦社会鲜花昂贵,所以唐盈每次换花时,都会珍惜地把花瓣收集起来脱水晒干,缝个小布包塞进去,放在衣橱里,说这样衣服会变香。
明明有更好的芳香剂可以用。
仔细闻,好像真的能闻到些许花的芬芳。
霍封懒得质问斐晏州的阳奉阴违,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观众不捧场也不影响斐晏州炫耀的心,献宝完爽够了,把小香囊放回包裹,拍拍屁股回酒店。
过几天斐晏州想起唐盈包裹里好像有肉干,打算拿出来问霍封吃不吃,不吃他就自己吃掉。
他翻找包裹。
翻啊翻突然发现。
肉干不见了。
小香囊也凭空消失了。
斐晏州:……哪里来的小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