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恐惧重新出现在贺宸心尖。
以前有影守在他身边为他守夜, 那些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
现在影呢?对啊, 影呢?
他从来不会回来这么晚。
贺宸心尖发紧。
他腾地站起, 退开。已经是青年的他比少年时镇定多了, 五官硬朗俊美的轮廓渐渐成型。
他神色沉凝, 拿起一旁的剑。那是一柄法器,可以镇邪。
但心里仍然不安。
亲眼见到父亲和一死亡的场景已经成为笼罩在他心头的阴影。
至今,他仍会做被恶鬼吞食的噩梦。
哐。桌案倒了。
唯一的一盏油灯熄灭了。
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贺宸心里一颤。
慢慢往后退, 想退到墙角护住自己的后背然后正面迎敌。
黑暗中,静悄悄的。他的神经绷紧。
眼前的黑暗不同寻常, 是那种彻底的, 死寂的黑。一丝光也看不见。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个地方传来。头顶, 前,后,左,右。
可以想象无数扭曲的黑色人影在爬动的样子。
冷风袭来,贺宸挥出一剑。
落空了。
冰冷刺骨的凉意从肩头传来, 他猛地挥出一剑。
黑暗中传来细细的哭声。
寒意透骨。
细细的哭声传到他耳边, 一层纸一样的东西从背后突然裹住他的脸, 窒息感令他大脑一阵眩晕。
他伸手去撕扯那张纸却什么也摸不到。
越来越多的低语在他耳边想起, 那些怪物都聚拢过来了!
他一, 狠心挥剑砍向自己的脸,想要摆脱缠在脸上的鬼。
哐当。
剑被一阵巨力撞在地上。
缠绕在周围的阴气纷纷散开。
殿内温度回暖。但还是漆黑一片。
贺宸摸索着想要开门。
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抱住他。
邪秽还没有离开!
他心头一紧。
那双手把他拉进冰凉的怀里。
挨得很紧。
然后开始,扒他的衣服!
贺宸耳朵一下红了,羞耻的。
厉鬼他见多了, 第一次见到色鬼!
“住手!”他呵斥,摆出皇帝的威仪来。
但在衣服已经被扒到肩膀的情况下,威慑力根本荡然无存。
他气急“给朕住手。”他一手扯着衣服一边后退。
哐。
他脚跟撞到了剑柄。
没等他动作,黑暗中的鬼就把剑踢远,把他按到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硌着脊背。贺宸仰头想要看清对方的脸,但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对方的舌头舔到他脸上,湿漉漉的,冰凉。
……
大门开了。
影一身冰冷地进来。
“主人?”他迟疑地看向坐在塌上的人。
贺宸换了身衣服,眼神很冷。
“过来。”
影走近。
“跪下。”贺宸声音听不出喜怒。
影一脸不解地跪下。
贺宸问“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他眼睛注意着影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影的表情如常“杀人,对方的手段有点麻烦。”
“你是刚回来?”贺宸伸出教踩在影肩上。
影看见上面的红色痕迹。
“是的。”他答到。
“朕差点死了。”贺宸说“你现在是朕唯一一个相信的人。朕,可以信你吗?”
影低头,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影是主人的刀。愿为主人赴死。”在贺宸看不到的地方他弯起唇角,舔了舔唇。
“朕要你当朕的刀。朕的狗。对朕言听计从,朕是你的唯一的皇帝。”贺宸说。
影垂头。
“是。主人。”
“你以后就叫白吧。”贺宸说。
他看不出影的异常。
之前那个真的是鬼吗?
那个鬼把他按到,舔了一遍,什么都没做。
沐浴过后那种诡异的粘腻湿漉感还是挥之不去。
“是。”白这样说。
那件事被两个人放在心底,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了那次教训,白无论遇到什么任务一定会准时赶回攻陪贺宸睡觉。
贺宸也将宫里所有角落点上了不灭的人鱼灯,即使在夜晚,黑暗也无所遁形。
时间回到现在。
贺宸看着喂自己吃饭就可以傻乐半天的白。眯眼。
“白跟以前变化好大。是因为干了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情吗?”
白眨眼“没有。”
脑袋还清醒嘛。
贺宸冷笑。
即是伪装成狗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狼性。
但贺宸知道安抚这头狼让他不会反噬主人的方法。而且行之有效。
饭后。
白为贺宸倒好热水。
“需要白帮主人搓背吗?”白站在屏风后眼巴巴地问,就差有根尾巴不停摇晃了。
“不用。你自己也洗吧。”贺宸果断拒绝。
跟寝宫宽阔人与人相隔几百米的温泉池相比,浴桶实在太小了,什么东西都一览无余。
贺宸可以想象自己要是让白给自己搓背,他的视线绝对可以把自己后背烧出两个洞。
自家影卫太热情也是一种烦恼。
深夜。
白睁着眼,听见外面走道里传来迟缓的脚步声。数次,那脚步声停在门口。停顿很久,久到你几乎以为它已经离开了,门口才重新传来脚步声。拖曳着沉重的脚步,又走到另一间门前。
不长眼的东西没有进来,白就安心地抱着怀里的主人。嗅着主人发丝的香味。
内心蠢蠢欲动。
痛苦又纠结地度过一晚。
这样的夜晚他已经度过快十年了。
好想——
好想——
嘭。哐。
房间并不隔音,一早贺宸就被楼下传来霹雳哐啷的声音吵醒。
平时这个时间他也该醒了,但是被杂声吵醒还是让他颇为不快。
白还抱着他。
“松开。”贺宸说。
白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才为贺宸穿衣。
动作很慢。
万能影卫白,任何跟主人有关的事情都能做到百分之百完美,偏偏穿衣服这件事,一定会慢到让人丧失耐心。
楼下的吵闹愈发大了
隐隐可以听见女人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死老头!我们带的鸡呢!是不是被你吃了!给本姑娘吐出来!”
“消气儿,消气儿。”
“别冲动。掌柜这老胳膊老腿恐怕挨不了你一下。”
下方。
柜边。
老头缩在柜台下面。
一个身穿镇地司样式衣袍的女人踩着凳子,指着柜台破口大骂。
“死老头!本姑娘攒这么点吃的容易吗!连一粒米都没给我留!呸!黑店!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她一身干脆利落的打扮,拎起一把半人高的巨斧,起身。
在她身侧有男有女五个人解释一脸苦色地拦住她。一个抱腰。两个按肩,还有一个抱着腿。
就这样也压不住。
女人一使力,就把他们都震开。
“别拦我!他吃了我的鸡,我就请他吃斧头!”
老头缩在木柜地下,一脸委屈。
他是对那只鸡垂涎三尺没错,但就是害怕这女人没敢动手。谁知道后来又来了个更可怕的煞神,一言不合就拔刀。
他也很无辜,一点肉星子都没吃到。
但要他把人供出来他也不敢。
白和贺宸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道拐角正好可以看见这场大戏。
“昨天的晚饭。”贺宸问。
“借用了一下他们的东西。”白说。
“嗯。”贺宸很自然地嗯了一声。完全没有察觉这种强盗行为有什么不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作为皇帝,吃自己领地的一只鸡,有问题吗?
所以有强盗的主人就有强盗的仆人。
没毛病!
两人走下楼梯。
楼梯的声响瞬间吸引了那边几人的目光。
一个气度不凡样貌英俊的男子。
一个落后于他半步挎着刀的男人,像是侍卫之类的角色。
样貌怎么说呢,俊美到漂亮的地步了。
这样的人物,无论样貌,气度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和这荒凉空寂的鬼城格格不入。
应该在大家族的封地,锦衣玉食吟诗作赋。
女人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目光“老头!快吧鸡给本姑娘吐出来!”她大斧头一抡,卷起一阵风。
男人,美男又怎么样,有鸡重要吗?
“大小姐,别冲动。别冲动。”一旁的人赶紧拦她。
刚准备越过他们的贺宸停下脚步。
镇地司的大小姐。
“宗兰。”他突然开口。
“谁叫我?”宗兰皱眉回头。
“你认识我?”
她不记得见过贺宸。
贺宸说“我见过你兄长。”
“大石头认识的。”宗兰扛起斧头“那你肯定是个好人。”
好人?
贺宸笑了,讽刺的笑。
宗家的人说他是好人,这真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恶龙之说,一开始,就是宗家人传出的!
“我家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白一脸骄傲。
贺宸扶额。
莫名羞耻。
“小美人还挺忠心。”宗兰笑道,脸色一遍,哐地把斧子插进地里。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斧头,插进地里像插进豆腐里一样。
斧子后面,老头一脸冷汗。
他刚刚趁机想溜。
差点被一斧头怼脸上。
“我没吃鸡!”他看出来着姑娘铁了心要那只鸡,今天不给个说法是不能了了。
“你没吃鸡?鸡去哪了?活生生的,那么大一只,热腾腾的肥鸡,去哪了?自己跑了不成?”
宗兰冷笑。
老头眼神瞟向白。
白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不言不语,杀气惊人。
老头眼一闭,趴在地上不动了。
“诶诶。怎么了?装死?”宗兰放下斧子把他拎起来。
试了试。
没鼻息了。
“死了?”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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