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沉溪下到地窖里,这里很冷, 放满了酒桶。
那些木质地板上甚至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霜。
他冷的打了个寒战。
这是什么地方?
一路往前, 在地窖的尽头有一扇大门。
木质大门紧紧闭着。
但丝丝缕缕的寒意仍从其中泄漏出来。
门口地板踩上去微微打滑。
奚白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时沉溪推开门, 迎面一股寒气扑来。
在他眉毛上结了浅浅一层冰。
“这是——”时沉溪站在门口,呆住了。
眼前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景色, 他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最开始孤身一人, 后来多了一个捡来的便宜徒弟。
便宜徒弟爱粘人撒娇, 可爱又可恨。
但却是他生命力仅有的色彩。
直到现在也是。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山巅呼啸的风卷起地面的积雪在空中回旋,细沙一样洋洋洒落。
山巅的梅花树很老了, 树枝上的花依旧盛开如盖。
细细的红花上盛了一蓬雪,像是美人被冻的微微发红的手指。
那座石屋和里面的装饰完完全权都是记忆里的样子。
一步的距离就像千年的时间。
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沉溪站在门口没有动, 瞳孔轻轻颤抖。
他看见梅花树的的两个人。
黑发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树下,白发人轻轻靠着他的肩膀。黑白二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
雪纷纷扬扬的下, 应该已经落了很久,在他们肩头薄薄落了一层。
已是雪满头。
风吹起,冷的透骨。
时沉溪白色短发从脸颊侧飘过。
这是他们当年居住的山峰。
不知道奚白是怎么做到的,保存到了现在。
他仰头看向遥远的天际,全部都是雪, 看不到以外的世界。
白茫茫一片就像那个人从太古一路走来被冻结的心。
他心突然疼的没办法。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具新的身体提醒他,这是已经回不去的世界,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必须要离开。
时沉溪默默走到树下。
刚想说什么。转头就看见了奚白,
他没有如他想象的一样坐在树下,而是靠着树站着,黑色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肩头落了一点雪。
他没看那边的两个人,而是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山坳。
漫天飞雪都向着下方落去。
“你怎么来了?”奚白看着地底,淡淡地说。
时沉溪走到他身边,看清那边的两人是冰雕,雕的栩栩如生,脸上的神情也那样生动。
除了那透明的身体他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过去的影像。
“这是——”时沉溪问。
“这里是遗迹,本来应该毁灭了的,但是被我保留了下来,只有这座山峰,山峰之外的世界都没有了。”
奚白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满满都是眷恋。
“你看像吗?”他指着那个冰雕的人。
“像。”时候岑溪勾出一抹笑。
“我也觉得像。”奚白眉眼弯起。
“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造出一个你,有记忆的跟你一模一样的你。”他说:“但是我没这么干,因为我知道。”
他走近,靠近,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时沉溪。
“你是唯一的,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们的灵魂是一体。”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你就是唯一的那一个。”
他握着时沉溪的手。
时沉溪的手放在背后,握着一把熟悉的剑。
奚白一看就笑起来。
“没有你,我的脸灵魂就像撕裂开一样。”
他举起时沉溪的手让他将剑对准自己的心脏。
“现在,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吧。终结这颗只为你跳动的心脏。”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杀我,但是我愿意为了你死。”
时候岑溪的手抖得不像话,“你怎么知道的?”
奚白看他,笑起来,“你的样子怎么像快哭了一样?师尊,我不是满足了你的远望吗?你怎么还哭啊?”
他嘴角翘起,满满温柔恶劣地说,“哭包。”
时沉溪听见他的话,眼泪顿时决堤。
大股大股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握不住剑,哐当一声剑坠落在地。
“我也想和你一直走下去。”这么大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
奚白看着他的样子,笑容更加真实,他走上前,抱住时沉溪把他揽进怀里。
身上立即冒出被蒸发的白烟,但在风雪呼啸的山巅,一切热度都冷却下来,连痛也麻木了。
只有两个人的心跳滚烫而热烈。
奚白抚摸着时沉溪的白发,眼神温柔,“我当然可以永远和你一起,我就是你的,一辈子,一万辈子,都是你以个人的。即使我不记得你,也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你。”
时沉溪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保证!”
他霸道又别捏,占有欲强爱吃醋。
像只猫儿一样。
你要是黏着他,他就故作嫌弃把你推开。
你要是装作不在乎他他就暗暗泛酸,真发现你不要他了,他就哭的比谁都惨。
让人忍不住心软。
时沉溪哭了一会觉得丢脸,干脆把奚白推开,看着地面。
“你笑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哭,奚白笑的欢。
小徒弟越来越坏了!
“快点吧。”奚白把剑捡起来塞到时沉溪手里,“师尊,会再去找我的吧。”
他笑。
时沉溪手仍然在抖,他不敢看奚白的眼睛。
“嗯。”回答很坚定。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奚白。
奚白嘴角翘起,握住时沉溪的剑往自己心脏送去。
几千年前的神器在现在发挥出了他应有的力量。
大量白色雾气从奚白身上蒸腾而起。
时沉溪手抖的更加厉害。他低着头,不敢看。
“把头抬起来。”奚白低声说:“看明白,看清楚了,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要是忘记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了。”
他语气恨恨的。
时沉溪突然就被逗笑了,但是笑的很心酸。
“你已经是鬼了。”
他刚抬头,奚白就浑身雾气地靠近,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就消失不见。
整个人融化在了雾气里。
时沉溪瞳孔轻颤,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道别的话。
山巅的风雪还在继续,但那株老树却开始枯萎,在末法时代是奚白的灵气支撑它生长。
奚白一离开它就开始走向千年前就应该到了的末日。
地面上,血族们惊惶地发现一直笼罩在头顶数不清年数的乌云开始溃散,丝丝缕缕金色阳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落到地上。
他们纷纷惨叫着在阳光下化为了碎片,有的即使逃进阴影里还是惊恐地发现身体在崩溃。
开满玫瑰花的城堡,管家阿南停止浇花。
他的身体也在崩溃。
老人抬头看向天上缓缓露出真容的太阳,眯起眼。
“久违了。”
始祖离开了,他的附属族们也一同离去。
数不清的灰烬向上蒸腾,在金色阳光下,漂浮起来,像一片片飞向太阳的灵魂。
人类的监控器记录下这一幕。
人们纷纷走出门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笼罩在人类命运几千年的阴云终于散去。
他们迎来了黎明。
“还在看什么呢?。
时沉溪握着剑发呆,一道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那声音来自太阳,来自比太阳更高的地方。
“你应该兑现承诺。”时沉溪说。
面无表情,真正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当然,你可以回去,回到过去的徒弟身边。”天道说。
接着时沉溪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身体,面前一条裂缝打开,他走进去。
呼啦,依旧是迎面的寒风,苍茫的雪。
但这不是地底。
时沉溪提着剑,他背后空洞缓缓闭合。
这是他和奚白曾经的那个时间,是几千年之前的世界。
灵气充斥在空气中。
山崖上的梅花开的正好。
他走进石屋,黑发青年躺床上睡得正香。
身后的位置是给他留的。
时沉溪一看见他,眼泪就下来了。
未来的奚白已经死了,但过去的他还在。
他缓步走上去,手指轻轻拂过青年的侧脸。
他的身体也崩碎开,化为漫天的雪融进夜色里。
其中部分能量落尽奚白体内。
床榻上,奚白猛然睁开眼。
“师尊?”他神情疑惑。
这个时间师尊应该已经结束打坐回来了啊。他刚刚模模糊糊感觉到师尊的气息又不见了。
他慢慢坐起,走出房间。
但是外面除了漫天的雪什么也没有了。
“师尊!”他神情开始变的惶恐,他边喊师尊边大步在雪地里跑。一脚深一脚浅。
天地之间回响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喊,还有那呜呜咽咽的风雪。
“师尊!”
“师尊!”
“时沉溪!”
“时沉溪——”
寻遍了整个世界的青年终于在一天回到那颗种有梅花树的山崖下。
天上睁开一双眼睛,“想找到你的师尊吗?”
“那就跟我做个交易。”
“未来的人族需要磨砺,你变成吸血鬼的王,作为人族的垫脚石。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你的师尊在哪?”
“我答应。”
青年仰望着天,漆黑的眼睛染上血一样的颜色。
“只要能找到他,”
“在数千年之后,他会出现,”天上的眼睛发出声音,“你只需要等。把他转化成血族你就可以把他就永远留住。”
“准确的时间。”奚白那剑指着那只眼睛。
但那只眼睛直视缓缓闭合,缩回,消失不见。
此后,灵气消退,天地下陷。
奚白看数不清的修真者和灵兽灵植死去。
到最后他已经是世间唯一的超凡生物。
天地开始大变样,老旧的生命死去,新的生机开始出现,这一次他们体内孕育着不一样的法则。
时间过了很久,有一个年轻人听说世外有一座不老神山。
他千辛万苦爬上神山寻找了很久很久,但都没看见仙人。
直到他老了,快死了。
一个红眼睛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所求是什么呢?”
“是仙道。”靠着石头的老人说。
红眼睛的笑了声,“仙道,早就死了。长生我倒是可以给你。”
他将手掌放在老人身上,老人的身躯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力气,他站起来,神情惊异。
“你叫阿南。你会渴望鲜血,你会有长生,你不能看见太阳,你是第一个吸血鬼。”红眼睛的人说。
从此一个名为吸血鬼的种族开始在大地上出现,开始了对人,类漫长的统治。
夜晚,街道。
数不清的吸血鬼在夜空中飞行,他们将看中的猎物带走,作为血奴或者食物。
一个瘦弱的少年在窗口上摆上血红的十字花。
期待着那个吸血鬼的到来。
呼啦。
风吹开窗帘。
衣着华美的吸血鬼站在窗台上。朝少年伸出手。
喵——
黑猫窜过街道,停在一座自动饮料贩卖机上。
吸血鬼被他吸引了,停下脚步轻轻摸了一把。
接着他如有所感地看向漆黑的街角。
这一次,那里什么也没有。
突然,心悸。
吸血鬼眼睛死死盯着街角。
那里应该有一个人。
穿着睡衣,长得很好看,温和平淡,正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脸上的神情一点点点收敛了,最后归于平静。
他背后的世界开始一片片崩碎。
“很有趣?”吸血鬼的特征从他身上消失,面孔逐渐扭曲成另一个样子。
漂亮的五官,修长有力的身躯,他周围缠绕着浓浓的黑雾盘绕着身体往上,在他背后形成一个王座的样子。
漆黑的眼睛,漆黑的长发,
邪恶中透着天真。
这是一双孩童般纯净的眼睛。没有任何欲|望但又仿佛藏着最深的欲|望。
在他对面一只巨大的眼睛显露身形,“你回来了,疯神。”
它咯咯笑起来,神经质一样抽搐,“好久不见,你忙着谈情说爱,也不回来看看?”
“命运。”奚白看着他,嗤笑,猛地伸手。
“桀桀桀!”大眼珠子瞬间窜出老远,“你自己都陷在命运里出不来,怎么抓住我?”
他吐吐舌头,“想抓住我,先摆脱你可悲又无趣的命运吧。什么时候你完整了,什么时候再来收拾我。”
“当然,那个时候我一定已经远远躲开了。”
“是吗?”奚白笑,“即使不完整,我一只手也可以收拾你。”
飞舞的眼球突然停住,密密麻麻的恐怖凸起在它身上游走。不断凸起又压下去。
“你更强了——怎么可能!”它惊叫。
“你疯了。”奚白咧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眼球突然崩溃成一滩不明物,漆黑的在空中无意思蠕动,发出一些狂乱的呓语。
奚白在空中转身,看向那个世界,那是命运虚构的世界,它尽情操控和玩弄命运。
甚至还想把他也玩进去。
“陆阙去哪了?”他漆黑的眼神望向虚空深处定格在了一团混乱的云雾中。
那是古神之乡。
孕育着一群混乱疯狂的神明。
“回到那里去了吗?居然也不等等我。”他嘴角翘起。
那是最终的我地方,是命运起始和终结的交汇点。
是一切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世界就是结束世界了。
关于奚白和陆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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