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 苏垣方才继续说道:“这样做也有可能产生新的矛盾, 新贵族底蕴始终难敌经营了几代人的老贵族, 新任用的平民奴隶处事手段乃至方法又是否有经验呢?他们是否真有临危不变, 亦或者危急关头真有处事能力呢?一个人的处事能力是与他的生活条件以及眼界息息相关的。这些问题不解决,总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如何解决?”帝辛深思了一番, 急切问道。
“打住,打住!这个问题真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苏垣笑眯眯的说道:“我说子受公子,你该不会想做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吧?”
帝辛还没答话,子启笑着道:“是阿弟心急了, 他向来认同商王的做法, 故而听了苏小公子的话才会如此失态,我们在此也不过说说而已, 当不得真的。”
苏垣点点头, 很是赞同子启的话,便也不再理会帝辛。
就在帝辛莫名其妙心烦意乱的时候,瞿来终于回来了, 大体描述了一下经过,说是司圜官已经判处了,那贼子接下来一旬的时间就会在牢里度过了。
苏垣想了想, 被□□十日, 也不算冤枉,希望他出来以后能够改邪归正吧。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苏垣他们便不再多留了,与子启他们告辞离开, 虽然他还想与子启多说说话,不过想着来日方长,将来总也还有机会的。
帝辛看着苏垣他们走远,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苏垣、苏垣……”他心中反复念叨几遍,确定了这个苏垣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阿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国师大人所说的‘天运之子’,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呢?”子启微微蹙眉。接触到苏垣以来,他心底就认定了这个人非同一般,刚刚的谈话中,他似乎对岂方国以外的都不了解,可他提出的一些新奇见解却像是打开了一扇未知的门,大有使人顿悟之感,经过苏垣说出来才会想到,原来可以这样啊。
刚才的谈话中,他故意将话题往时政上引导,便是想听听苏垣对于这些的看法是如何,看起来他成功了,至少苏垣的话很有预见性,可以说,不论苏垣是否是“天运之子”,他若能入朝辅佐于王,那么必是贤臣,他若一心为国,天下必将大兴。
帝辛的手在虚无的空气中轻轻抓握了一下,“不管是不是,只要是人才,宁肯错过不肯放过。”
子启嘴唇翕动,思索了一番,组织好了语言才说道:“他也是一介平民,这些年来,您从奴隶,平民中提拔出好些人,这些已经令别的贵族不安了。况且苏垣刚刚的话也很有道理,若是……”
他话没有说完,帝辛却明白他的意思,袍袖一挥,冷哼一声,很是自负的说道:“这些人无外乎就是怕自己的利益被新势力给瓜分了罢,哼!他们又能奈我何?对了,姬发的消息如何了?可还在这岂方国?”
帝辛的话题转的有些快,子启一时没有跟上,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探子消息说了,他应该参加完岂方国的嗣子大典就会回程了。”
帝辛有些诧异,“这么快?可有查到他跟苏垣接触的情况?”
“他的确去了有苏部落,听说有苏部落的大巫不欢迎他,发话不许他留在有苏部落,因此他与苏垣接触不算太多,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发现什么。”
帝辛点头:“继续盯着他,另外,苏垣……”他想了想,手指敲打着桌面,良久才说道:“调查有关苏垣的一切,绝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苏垣必须为我所用。否则,我不在乎有苏部落是否存在!”
子启心中一凛,“是!吾王!”
次日,苏垣他们盛装出席了领主府举办的嗣子大典,他们本来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苏垣想着穿着和平常一样就行了,可苏护发话了,因为出席的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己这些人也不好太轻车简从,否则丢的不仅是有苏部落与莒部落的面子,怕是会对领主大人大不敬,这才施施然换上礼服。
苏垣一个明眸酷齿的翩翩少年郎,一身浅紫华服,腰间的荷包换做美玉,面如凝玉,唇若点朱,眉眼弯弯只一个笑容便仿佛潋滟了天地之间的所有颜色。
苏护是有子万事足,看到苏垣就直乐呵,他家儿子不仅能力强,就连样貌也是十成十的,试问有几人能有他这么出色的儿子?
领主府的嗣子大典举办的很盛大热闹,大殿中人头攒动,苏垣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到了中间,不前不后的位置,也许是知道苏垣和嗣子大人的关系,看得出来安排的人很用心,苏垣很是满意,这样一来,既能不引人注意,又能够好好的观礼。
刚刚跪坐下来没多久,陶胥就来到苏垣身边,他今日虽也是盛装出席,可今日他却没有往日那般洒脱自在,仔细看去,他的眉目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愁绪。几日不见,仿佛清瘦憔悴了许多。
陶胥一坐下来,苏垣就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心中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他弟弟成为嗣子,这不是所有人都共知的吗?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消息,否则当年他也不会让陶胥帮他呈盐给领主大人了,主要还是打听到了这层关系,他才会托付给陶胥的。
可今日领主大人终于松口,承认了陶雍嗣子的地位,陶胥却并不像特别高兴的样子呢?按理来说,这不是他们一直所期待的吗?
忍不住心中好奇,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苏垣轻声问道:“你怎么了?”陶胥好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他要是遇到什么难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伸手帮上一把。
陶胥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只提起小案桌上的爵,里面的酒还是满的,自顾自将酒倒入觥杯之中,随即一饮而尽。
陶胥不言不语一口气倒了三杯,也直接喝了三杯,这个时候的酒虽不如后世的度数高,可再怎么也是酒啊,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况且这盛酒的觥也不是小杯子,陶胥这样子倒像是借酒浇愁,这下子苏垣相信没问题都会喝出问题来了。
等第四杯之时,苏垣伸手按住了陶胥,小声在他耳边道:“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出来啊?一个人喝闷酒算什么?”
陶胥一脸难过,“苏垣,我没弟弟了。”
苏垣被噎住了,看陶胥一脸晦气样儿,他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原来是因为陶雍过继为嗣子之事难过,这不是早有准备的事吗?
陶胥也不再理他,掰开苏垣按着酒器的手继续喝。“雍,他是我弟弟,从这么小一点点,你知道吗?……就这么小。”他比划了一番,想要苏垣有个直观得认知,“一开始跟个猴子似的,丑死了,我想,他再怎么丑那也是我弟弟啊!可现在,他不是了,以后也不是了。”
陶胥醉眼朦胧,他这些天来被憋坏了,在家中,他还得装作和往日里一样,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绪,就怕惹得母亲触景伤怀,每每也只在夜深人静之时,独坐饮酒醉,母亲身体不好,这个弟弟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直到成为翩翩少年,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如今他终究要离开了。苏垣认识这陶胥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过。
“陶雍就算被过继到了领主府,可他依然是你的弟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只不过是身份改变了而已,阿雍也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不可能因为身份的改变就改变初心的。”苏垣劝慰道。陶雍成为了领主嗣子,可看的出来,他不可能改变了身份就不认当初的家人。
“你不懂,你不懂……”陶胥手一挥,喃喃说道。
看样子,这是有些醉了啊。跟醉酒之人能掰扯明白个什么?只得顺着他的话道:“行了,行了,是我不懂,你少喝一点,等会醉了看你怎么办?”
“不会醉,醉了也不怕,我有弟弟。”
“……”
没多久,钟鼓齐鸣,有礼乐之人鱼贯而出。
陶邦伯也走了出来,他的身旁跟着陶雍,厚重的礼服衬的本就精致的人更显欣长优雅,本来就骄傲的人,此时也更傲然矜贵。只不过,他自始至终都微微低着头,半点也看不出在这个盛大的典礼中,在以他为主场的氛围里该有的肆意与得意,就连平日里见惯了的张扬都收敛起来了,似乎这个嗣子大典与他全然无关。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雍吗?苏垣觉得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一个嗣子大典而已嘛,怎的就弄得一个两个都不怎么对劲起来了?看来一定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事。
陶邦伯站在了最高的尊位上,陶雍也站到了他下首。
陶邦伯一脸喜气洋洋,向着前来的宾客揖了一礼,以感谢远道而来参加大典,总之客套话不带重复的。
下面的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还礼,一边说着恭喜的话,听得陶邦伯脸上笑意更浓,陶雍眼神扫过,在苏垣这边停顿了一瞬,这才又移开目光。
苏垣看清楚了,陶雍一脸平静,跟平日里混不吝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看吧!我弟弟,最终将站在那个耀眼的位置,他本来就是属于那里的。”陶胥满是酒气凑到苏垣耳边说道,那得意的语气,像是在夸耀这世上最美丽的珍宝。
苏垣继续无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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