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布美他尼

    一夜过去, 南城市公安局灯火通明。

    晚秋清晨较为冷冽,昨晚下过一场冷雨,薄雾围绕着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王英俊手中抱着一沓资料, 跟在段竹身侧边走边说“邵康成最近一次的踪迹是出现在越南湄公河三角洲附近,”

    “因为涉及到贩du,我们的情报员正在跟线人秘密调查,现在不知道子在当地的势力如何, 所以在当地警方批准前, 不能轻举妄动。”

    段竹“他在国内有亲属吗”

    王英俊“有,就在南城有个老母亲, 已经年过九十了。”

    “控制住,调查银行账户,24小时派人监控。”

    “是。”

    半响没听到时柏年的声音, 段竹回头, 见他神情呆滞目光也有些空, 便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 但总算是撕开了一个口子, 总会真相大白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时柏年微微颔首, 没吭声。

    “先去餐厅吃点吧, 一会还有很多事要做。”

    “诶年科长你忙完了”

    他们刚出大厅, 迎面碰到一个拎着早餐的女警。

    “任小姐等了你一晚上, 你见到她了没有”

    时柏年愣了下, “任臻她在哪儿”

    楼上办公室。

    时柏年推开门, 看到趴在办公桌上歪头熟睡的人, 几个大步走过去, 还没碰到她,倒是任臻先醒了。

    任臻听到动静,睁开惺忪迷蒙的双眼,看到他,愣了下,想翻身,脑袋空了下,支起上半身看到周围的环境,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他办公室里。

    时柏年见她不停地揉手臂,便上前帮她捏了捏,“麻了”

    任臻点点头,脸上睡出了一道红印子,“压麻了。”

    “昨晚不是让人送你回去了”

    时柏年拉她起来,“先跟我去吃饭,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忙了一晚上吗”任臻盯着他的黑眼圈。

    “嗯。”

    时柏年捡起沙发上的外套,穿在她身上,任臻眼睛亮,一下就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伤,她倒吸一口气,抓起他的大掌,“你的手指破了,怎么回事”

    时柏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指骨上的皮破裂,结了一层深红色的厚痂。

    “不小心碰到的。”

    任臻没说话,她当然看出来这不是随便一碰就能碰出的伤口。

    时柏年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创可贴和碘伏,任臻接过来,“我给你消毒。”

    时柏年把手伸给她,乖乖让她弄,“今天的订婚宴可能参加不了了。”

    任臻背脊一僵,脸色却平静无澜地问“为什么”

    “查到了当年拐卖我的人,我可能要往越南跑一趟。”

    任臻无不震惊地看着他,“找找到了”

    时柏年摇头,“不是我母亲,是那个人贩子在越南,他参与了走私贩du,我会跟局里申请和同事去亲自抓他回来。”

    “非要去吗”任臻问完叹息了一声,“没关系,爸妈那边我会亲自跟他们解释。”

    “抱歉。”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任臻看着他的眼睛问。

    时柏年伸手抱住她,“你落枕了,脖子上的筋很硬。”

    她闹脾气的时候就喜欢一声不吭,像个别扭的小女孩,期待着男朋友能够早点发现自己的低落情绪。

    时柏年帮她捏了捏肩膀,“去吃饭,吃完我亲自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到爸妈那儿住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送她回去的路上,时柏年兴致不高,虽然目视前方,但有几次都差点误闯红灯,心不在焉的厉害。

    任臻见他一直烟不离手,便降下车窗让烟雾散出去,见他一根抽完,又去摸烟盒想要抽第二根,她皱着眉毛有些烦了,倾身抽走了他嘴里还未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别抽了,呛死了”

    时柏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降下了他那边的车窗。

    任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挑出一块牛奶味的椰子糖把糖纸撕开,捏着伸到他嘴边,“戒烟吃糖。”

    时柏年垂了下眼睫,看到糖没张嘴,“我不戒烟。”

    “不戒”任臻看着他眯了眯眼,“那你以后不要吻我了,你嘴里的烟味,熏死了”

    时柏年张口咬住了她的手,卷走那块糖,“戒”

    任臻偷笑了一下,转身撑开他裤兜,把手里的一把糖全部塞进去,“那你想抽烟了就吃颗糖。”

    她说完,感觉到车速突然降了下来,任臻心脏都要提起来了,这车昨晚被撞了一下,就是因为他开车走神,她刚要抬头提醒他看路,时柏年已经解开了安全带靠边停车。

    看着从裤兜里掏出的糖,时柏年的神色很怪异,问“这是什么糖”

    “槟椥椰子糖,你怎么不走了”

    “从哪儿来的”时柏年没接她话。

    任臻从他手里捡了一块牛奶椰子糖,“是你同事给我的。”

    任臻艰难地张了张嘴,“太好吃了,就是有点黏牙。”

    时柏年闭上眼睛,他攥着糖的手在发抖,“这个糖我吃过。”

    “对,我也吃过,上一次吃估计已经是十几年前吧,这糖我记得以前一毛钱一块。”任臻说完见他脸色很不对劲,刚要问,被他打断

    “你刚说这糖叫什么”

    “槟椥椰子糖。”

    “槟椥”时柏年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就像是午夜梦回时,冥冥之中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两个字像是某种神秘的力量,牢牢牵引着他。

    “如果我没有记错,槟椥是在越南境内”时柏年喃喃地说。

    “从线人手里了解到的信息,邵康成的确有在槟椥省活动的痕迹,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个私生子在槟椥市的盛富县,也参与贩du,近日他儿子在当地要举办婚礼,邵康成会到场。”

    段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过去”

    时柏年“你们调查你们的,我调查我的。”

    “好,那就下午行动,你准备一下。”

    越南湄公河三角洲位于热带季风气候,当地水网密布 ,是当地重要货物运输枢纽通道,河道上也常有华人船只来往经商。

    湄公河发源于唐古拉山的澜沧江,全场4909公里直通南海,著名的湄公河惨案就是在这条河的中下游,泰国境内湄公河金三角的水域上发生的。

    越南作为湄公河下游,出海口一共有九个,故有九龙江之称。

    越南槟椥省位于湄公河三角洲的东部,当地田园旅游区众多,水网密闭,四通八达,故交通发展一般,桥梁较少,当地居民多用渡轮或者船只出行。

    这里的水上市场闻名已久,时柏年搭乘了一搜小船,用英语跟船夫交谈后,对方爽快的答应送他们去槟椥,七个人要价五十万越南盾。

    随着船只缓缓前进,宽阔的河道两边种满了水椰子树,目之所及一片绿意。

    木船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程,他们看到很多戴着斗笠的男人在河道市场的木船上叫卖,大多是水果,比如菠萝蜜芒果西瓜,蔬菜只看到卷心菜,烟火气息极具,越南特色风情万种。

    任臻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好好防晒,脸色被太阳烤的通红,时柏年让船夫帮他买一顶斗笠,戴在她头上,倒衬的帽子比人还大。

    其实时柏年听到她说要跟过来就当场拒绝了,可架不住她缠着,一再保证自己就待在酒店,不坏他好事。

    “我还没有跟你旅过游,你平时那么忙,我们结婚后肯定也没有时间去度蜜月,带我去越南,你就答应了吧”

    回忆到这,不知为何,原本情绪低落的时柏年突然笑起来,他抬眼看向任臻,见她摆弄自己头顶的斗笠,结合她身后的绿意,映衬着她白皙的肌肤,还有巴掌大的脸颊,倒是有一种柔美可人江南女子的古典风情。

    时柏年没忍住,倾身捧住她的脸颊,埋首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任臻扬起头满脸迷茫,她把斗笠向上抬了下遮住两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以前我来过这里。”

    时柏年看着她,目光熠熠,黑眸里像是透着宇宙银河,蓉蓉潋滟。

    任臻鼻腔一酸,眼眶也红了,“是吗那太好了。”

    “水椰子,是水椰子没错,我在梦里见过它。”

    “你是说,你梦里的场景,是越南吗”任臻眼睫微颤,有些迟疑地问。

    “或许一开始我就找错了方向,邵康成三十年前就在越南一带活动过,那个时候,把一个孩子从这里偷渡带回国内,也不是不可能。”

    “天哪。”任臻捂住嘴,“这样的话,你可能是在越南失踪的”

    是了,怪不得他调查了这么多个城市,都没有找到他母亲失踪的半点蛛丝马迹。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如果找不到,只能说明,他不是在这个国家土地上消失的

    二十多年了,时柏年寻找了很多地理专家,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只是目前我的猜测,等真正去了才能确定,毕竟几十年过去,很多事情早也倾覆。”

    这是个令人振奋的信息,越靠近槟椥,时柏年感觉自己心里越开阔,就像是堵在心口的一块巨石,正在被一把斧子一下一下的凿开,再往前走两步,便是世外桃源。

    中午一点,他们到达越南槟椥市,通过在越南的线人的情报资料,他们在租车贵公司租了两辆车,同事又聘请了当地一个居民做他们的导游,径直来到槟椥市下辖唯一靠海的盛福县。

    到达盛福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时柏年带她去了临近的一家餐饮吃饭。

    他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任臻见他不吃,自己也不太想动筷,便问老板要了一碗水椰子果肉吃。

    “这东西在海市很少吃到还是保护植物,到了越南居然遍地都是,倒变廉价了。”

    水椰子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剥开外科把果肉打碎,再加上几勺蔗糖和冰块,因为他们是外地人,价稍微贵一半,买15越南盾,折合人民币5元钱。

    口感很好,在这样闷热的天气,又脆又冰,满口留香。

    吃完饭,他们沿着窄小的公路一路往难东南方向走,当地居民向他们解释说由于湄公河三角洲的影响,有不少华人在几十年选择在这里安定,使得这里的人口密度增加,少不了当地30华人的影响。

    到达沿海的时候,能看到几处农家院和度假村,路旁有大片的椰树林,导游解释说当地人的房子大多数都是用椰树盖的,椰子是槟椥农民的主打作物之一。

    至于邵康成的儿子,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众人即便乔装打扮,但为防止身份暴露,还是选择兵分三路住在了不同的酒店,时柏年开车来到了一家度假村,开了一间房。

    等任臻洗澡出来,只看到门口的一张便利条,时柏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说自己要出去转转,一会会有有来送餐,让她不要乱跑早点休息。

    任臻叹了口气,放下纸条,疲惫地坐在床尾,拿毛巾擦了擦往下滴水的头发。

    让他静一静也好,不知道他以前去海市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只希望自己在的时候,时柏年能够开心一点,至少可以对她敞开心扉,不要太压抑。

    不开心的时柏年,让她很心疼。

    时柏年跟她说是出去转转,其实是跟同事执行秘密任务,很多事情,告诉她并不好,一是保密,最重要的一点,是怕她担心失眠。

    傍晚。

    几个男人乔装来到当地最大的酒店,宴会厅里,正在举行一场慈善晚会。

    主办人是邵康成的儿子,外号扎雷。

    “真是讽刺,对外做慈善干干净净做人,实则是阴沟里的老鼠私下悄悄贩du,这些臭钱,都是我们禁du警察用命患来的”

    时柏年坐在车里观察着酒店廊下保镖的一举一动,耳机里,传来同事愤愤的声音。

    “得到情报,撤。”

    突然有同事出声。

    听到指令,时柏年快速发动汽车,驶离酒店。

    “扎雷的在盛福的确有一处住所,在沿海一带,因为之前被北部高平发生里氏54级地震,引起这边海啸,那院子废了之后就被弃了没再住人,他常年忙着做生意,所以也一直没有处理。

    他的活动范围大多是槟椥省豪宅,回到盛福,也只是看在他老婆娘家人的面子。”

    时柏年划开车载显示屏,一张张翻看着他们传过来扎雷废弃住所的图片。

    同事问时柏年“能想起来吗”

    另一个同事抢话“这里的建筑别说三十年,每十年都换个样,就算真的是这里,他失踪的时候才多大,也估计不好辨认吧”

    之后的时间,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时柏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眼睛,只定定望着图片里,那一棵通天直立的椰子树。

    男人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

    时柏年一脚刹车踩下去,天空中划过一道尖锐震耳的摩擦刺响。

    任臻从梦中惊醒,她抱着被子猛地在床上坐起来,密汗打湿了她的脊背。

    “时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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