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比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 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色龙头威严无比,一梁一栋都精致无比,朱红, 青绿,金黄, 桃粉,令人眼花缭乱, 像是能够在其中迷乱。她眼波流转,眼尾微微上翘, 将一捋头发捋至耳边, 她忽然又变成了那个冷艳的形象,薄衫下的肌肤微微透出。
冰肌玉骨,活色生香。她漫不经心的看着上面的一切,无论是雕工还是建筑, 都是让最好的匠人耗费无数金银心里打造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摆动, 露出了半截玉足, 绣花鞋上的纹样是海棠春睡。
她对待那些世俗, 从来不屑又讥讽,世人说她妖,又说她是乱世之兆, 她一挑眉,便有无数的金银珠宝奉上, 一弯眼, 便有无数才子为她倾倒。她的美, 可与这偌大江山媲美。
她是这盛世里的明珠, 衣袖翻飞, 环佩作响, 折一枝海棠,千金的花,她随手可抛,宫中的灯始终明亮,仿若白日一般。
“难不成,你喜欢这里”她带着笑意问道。我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是一栋高楼,她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带了进去。
我跟随着她,爬到了最高层。
风迎面扑来,吹起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摆,头上的步摇左右摆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九天的玄女,她终究和我不同,是要回到天上的。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张开双臂,顾盼生辉,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她是这个国家的最好写照。
“过来啊。”
她侧身,半个面庞笼罩在光中,我忍不住伸出手,抓紧了她。
“果然,还有有人一起陪着好。”她拉住我的手,看着下方的景色,画舫的全部收入眼中,琉璃瓦明亮闪烁,几乎每一处都有花灯,黄金的装饰也哪里都有,能够想到,到了晚上,该是何等的美丽震撼。
这是人造的奇迹。
“很,很好看。”我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的心神为之震动,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景色,更是因为身边的绝色。
她忽然张开嘴,在高楼之上唱起了歌。
其实她唱歌很好听,宛如玉珠罗盘,又好似百鸟啼鸣,那些人总说这是靡靡之音。但她毫不在乎,她甚至嘲笑那些人沽名钓誉。
她潇洒又自由,和我完全不同。她乃百花中王侯,盛开的愈艳,便活得愈自在。她善音善舞,一舞倾国,可她并不总是跳,比起跳给那些人看,她更喜欢跳给我看。
“这艘船,叫什么”
我觉得,这船应该是有名字的,否则耗费了这么多心力钱财,只是画舫画舫的叫,岂不是太没情调了么
她倚在栏杆旁,香肩半露,一小片滑腻白皙的肌肤白的晃眼。“这船,只在晚上使用,到那时,歌舞不休,火树银花,才是最热闹的。有没有名字,还重要吗”
她的小指勾在唇边,染成丹色的指甲带着勾人心魄的妩媚,“若是真要个名字,便叫夜行船好了。”
夜行船,敷衍但很贴切。
衣锦夜行,醉生梦死。
黑发的男人放下笔,笔下的那个女子是有原型的,美丽妖艳,高贵冷清,妩媚动人,却又有着男子的潇洒风流。是乱世之祸由,却也是盛世之象征。无数金银珠宝,繁花玉露养出的女子。
是花与月凝结的,妖一般的女子。
偌大的宫中,她宛如花一样盛开,坐在所有人的宠爱之上,一掷千金,那双纤纤玉手却将整个王朝覆灭,山河成为她衣袖上的点缀,就是这样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却杀伐果断,潇洒自由。
丹烟,是他见过的,最令人震撼的女性。
一个王朝达到顶端,便要往下走,丹烟便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有着美丽的容颜,却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深知王朝正在没落,她生于盛世,却要死于乱世,红颜薄命,命途多舛,这大概是每个绝代佳人的命运。
她不会为那些人的动摇,她有一种天生的自信,许多人想成为圣人,留名青史,却殊不知有多么的艰难。
一个腐朽的王朝,没有任何拯救余地,她虽然受宠,却也无可奈何,只有推到了才能重新建立。
她果然成功了,于是留下了无数的骂名,乱世祸由,可她毫不在意,然后新的王朝建立了。
浮梦第一次见到丹烟,那个时候她还不叫丹烟。
她城楼上,偌大的宫殿内华丽无比,却同样冰冷,她看着外面的景色,万家灯火象征着平凡普通的生活。眉头微蹙的她在看到后抚平了眉间的忧愁,当时,浮梦想,她大概是爱着那个梦一般的王朝吧。
历史的洪流滚滚来,是人类抵挡不住的,她让那个盛世以最绚烂的方式结束,然后,新的时代来临了。
她守在威严空旷的殿宇里,看着百姓走向了新的生活,然后把自己留在了过去。她已经是过去的糟粕了。
万家灯火的景象并不少见,正是节日的夜晚,天色已晚,星月在空中洒落光辉。
女子站在城楼上,不远处,人声鼎沸,喧闹无比,尽管已经进入了新的时代,可是百姓仍然喜欢着过去的东西,尤其是在许愿这个方面。
无数的光从地上飘起,那是一盏盏孔明灯,寄托着百姓的美好愿望与期盼,他们在为新的生活祈福。热闹的景象与空寂的殿宇相反,女人的唇却轻轻翘起,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竟然,有人么。”
冰冷的男声在上方响起,女子却并没有被吓到,她虽然看不见那人,却能够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只有我一个了。”她弯起眼睛,或许是觉得有个人能和她聊天不错。
“你不去放孔明灯吗”女子这么问道。
“不过是人类的自我宽慰罢了。”声音里满是冷意,或许在他看来,这些人做的都是无用功。与其祈求上天,不如靠自己。
“不是这样的。”女子眼神深邃悠远,她轻声道“不是这样的。”她闭上眼睛,仰起头,耳边是风声,她的声音很轻,很朦胧,像是笼罩着一层纱,又好似雾里看花。
“他们只是为了一个寓意,真正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上天听或不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是最不屑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天的人。”
对方沉默了良久,“是吗。那你在伤心什么。你早就有这样的准备了吧。”
女子勾起唇角,如幽兰吐露,“是啊,我早有准备了。”她眯起眼睛,忽然朝殿内走去,没一会,她抱出了一把琵琶。并不在乎男人还在不在,她眺望着远方,忽然扫了一下琵琶。
“这么久没碰过琵琶,手都生了。”她的语气里有对自己的调侃。
男人沉默不语,安静的听着女人为琵琶调音。
“当年我的琵琶可是一曲难求,如今竟然只剩下自己了。”她随手拨动着弦,散乱的音化作了一首小调,这是准备,曲子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女子微微垂眸,手指在弦上一扫,琴音如暴雨般响起,当年的笙歌乐舞,今日的寂寥无人,似是雨滴打落,又像是玉碎凤鸣,明明应该悲伤,却潇洒无比。
她不在乎那些骂名,也不在乎后世的人怎么评价她。
很多的时候,她想远走高飞,可以仗剑天涯,可以在星夜酣睡,可以醉酒成歌,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她是一只鸟,笼中的鸟,黄金打造的笼子镶嵌着珊瑚翡翠玛瑙,可她不喜欢,她喜欢天空。她是一朵花,园中的花,盛开的牡丹艳冠四方,可是那又如何。
所有的绮丽的年少时的梦,都融入在曲中,即便是没有当年的盛况,一人已足以。
曲终于还是尽了。
抱着琵琶,女子安静的坐着,那一片明灭的天灯已经不再,人们回家中入睡,又变得寂寥空旷起来。
当年是何等盛况,如今又是何等落寞。
女子却轻笑起来,“这,也不错。”她抱起琵琶,朝殿内走去,曼妙的身姿逐渐消失,像极了一场戏的落幕。
曲终人散。
有的人活在梦里,有的人活在现实里。
将思绪抽回。浮梦先生想点一根烟,但是想到之前答应过克蕾少喝茶咖啡,就连烟也要少抽。便犹豫了一下,只是拿出了一根,用嘴刁着,并不点燃。
对于他来说,当时的相遇算不上美好,因为那个时候,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感情,冰冷无情,就像是天。可是,他却罕见的在那琵琶曲中听懂了什么。丹烟从来不会觉得他人说如何如何,便要如何如何。可这样,不融于世俗,难免遭受排挤诋毁。
那个时候的丹烟,是孤独的。她是时代的遗留,代表的是一个过去的时代。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她,独自一人唱着自己的戏。不过,现在想来,身边已经有陪伴的人了。
浮梦先生揉了揉头发,没有谁会一直孤独下去,但也没有谁会一直陪伴在身边,所以,专注当下,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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