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水银之蛇》

    “感觉如何”

    卖药郎看着伏案工作的男人, 手中还捧着一本打开的书,刚看了没几页,想来应该是随手拿过来打发时间的。

    “你指什么”浮梦先生头也不抬, 手中的笔一直在不停的写着什么。卖药郎挑挑眉, “她最近经常陷入睡眠吧。”就像是从前,克蕾克丝贝在冬天就会感到困倦, 因为她的本能在告诉她,现在她需要冬眠。

    浮梦用手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 银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意外,“她最近确实经常陷入睡眠,不过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将记录好的纸稿放到一边,他抬起头, 看向卖药郎,“你知道的, 蛇类的蜕皮期。”卖药郎了然, “蜕皮期, 看来她要离开一段时间了。”浮梦先生点点头,“这个世界之后, 她应该会回到那边的世界,正是进入深眠。”伸了个懒腰, 男人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看来体型又要大上一圈了。”

    卖药郎走过去, 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用合适的力道揉捏着,浅金色的发丝垂下, “我记得你提到过, 这次蜕皮之后, 她就正式成年了”

    闭上眼睛的男人轻轻点头,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嗯,在卖药郎捏到某一处时,忽然抖了一下。

    垂眸将浮梦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卖药郎看到他的动作挑了下眉,“你这里。”从他的角度看去,男人平静无比,似乎刚刚的那个颤抖只不过事他的错觉而已。可是卖药郎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所谓的错觉。而是真正的,因为受到了外界刺激,而自然产生的生理反应。

    “这里,怎么了。”

    卖药郎轻轻按住蝴蝶骨中间凹陷下去的区域,他微微倾身,“这里。”

    “唔”浮梦发出了一声闷哼,鸦羽般的发丝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多了一丝暖意。但是卖药郎却并没有忽视,皮肤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

    “去床上。”浅蓝色的瞳孔清澈无比,却在暖色的光下透露出几分冰冷。自知理亏的浮梦先生没有任何话说,直接离开桌子,朝床走去。

    后背被轻轻的按住,顺着对方的力道整个人趴在床上。卖药郎将他的衣服轻轻褪下,果不其然,漆黑的符文像是锁链又像是某种生物的爪子,从脊椎延伸,带着不详的意味。

    “变得严重了。”卖药郎轻轻按了按,感觉到了手下的人正在轻轻的颤抖。“我该庆幸,你听了我的意见,没有直接把痛觉切断。”对于浮梦粗暴无比的手段,卖药郎可是有许多话说。

    并非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不过在浮梦眼中,没有严重到必须治疗,就通过暴力手段,比如直接切断感觉神经来解决。而这恰恰事卖药郎最不赞同的方法,两个人在这件事情有着天差地别的态度。虽然知道卖药郎说的对,但是浮梦却还是下意识地做出另一个选择。

    翻找着自己的药箱,卖药郎曾经与白泽讨论过,关于浮梦的体质。也针对他的身体情况准备了各种药方,不过,在吃药这方面异常顽固,讨厌吃药的浮梦一直都是能逃就逃。

    “这几天,你没有吃配的药吗”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动作快速轻柔,他听到对方懒洋洋的说道“有吃,只不过,看来是药力减退了。”

    卖药郎握着药碗的手忽然缩进,细长的睫毛遮住浅蓝色的眼睛,“但是不能够再加大药量了,否则,即便是你也会产生副作用。”

    没有哪个人眼睛生来就会变色,浮梦的眼睛颜色之所以能够变换,一是因为力量,二是因为天或者可以说天的祝福。只不过这祝福,更像是诅咒。卖药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端着盛满了药汁的碗走了过去,低声道“先把药喝了。”

    黑色的长发早就被扯下了绑发的缎带,漆黑如墨的发丝散落下来,有几缕落到衣衫内,男人接过碗,脸上一闪而过厌恶,却依旧一口喝了下去。

    浓郁的苦涩在口腔内瞬间爆开,好像只要张开嘴口腔内的液体就会被吐出来。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捂住男人的嘴,浮梦用眼神示意对方把手拿开。但对方却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必须确定你吞下去了。我想你不会吐出来对吗”

    微微仰头,用手撑着支起的身体的男人轻轻点点头,只见他喉咙微动,口腔内味道复杂到让人无法形容的液体被吞了下去,在反胃的那一瞬间,嘴里被猝不及防的塞进了一颗话梅。

    从床上坐起来,衣衫大开的男人眉头稍皱,右脸颊微微鼓起,“为什么给我吃话梅。”并非是话梅不好,只是下意识地询问一句,毕竟卖药郎现在的举动,完全像是在对付小孩子或者说女孩子。

    “我认为,你应该,不会想和女孩子一样,吃蜜饯吧”卖药郎回到药箱旁,开始调制外敷的药物。

    将自己摔倒床上,浮梦闭上眼睛,“你这家伙”

    不久之后。

    卖药郎一手端着要用到的药物,走了过来,浅蓝色的眼睛此时带了一点笑意,“转过去吧。”黑发的男人叹了口气,顺从的转了个身,将后背露了出来。漆黑色的纹路此时末梢变成了红色,等黑色的纹路全部变成红色,再次隐没到体内后,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这个等待纹路变红并且隐没的过程,除了需要内在,还需要外在共同作用。

    “放松。”浅金色发的男人安慰了一句,手上拿着一根笔,在药液中沾了沾,然后从延伸到后脖颈的纹路开始描绘。

    有些冰凉的触感,带着一丝丝痒意,几乎是下意识地,浮梦动了动,却被人按住,“别动。”掌心下的蝴蝶骨似乎展翅欲飞,将黑色的发丝轻轻拨开,再次描绘起来。

    描绘纹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虽然不如刺青那般,却也需要仔细地一点一点勾勒。卖药郎见过最严重的时候,是纹路将全身缠绕,甚至有一些蔓延到了脸颊上。当时浮梦的状态可不是一般的糟糕,就好像身体里居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物,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天到底想干什么

    卖药郎始终抱有这样的一个疑问,他不能将这个问题忽视,如果说天宠爱他,那大可不必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可若说不爱他,他却极受宠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他不是被天宠爱的。

    如果真要找一个形容,那就是天实在是太宠爱他,以至于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些力量。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导致爆体而亡,就像是一个容器盛满了大于容量的液体,对于浮梦来说,那液体不仅是体积,密度也很大,可以说,每一天他都在忍耐着非人的疼痛。

    “真是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卖药郎叹了口气,手下的肌肤因为疼痛生出了一层薄汗,可在触感上却好的惊人,漆黑的发丝站在脖颈边,它的主人侧着头,似乎陷入了安眠,只有微皱的眉头才能看出他睡得并不安稳。

    手中的笔忽然停了下来,卖药郎缓缓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金色的药液泛着淡淡的光,很快漆黑色的纹路逐渐蜕变成红色,最后在骨肉间消失。将笔和碗放到一边,伸出手推了推睡着的男人。

    “醒醒。”

    “唔”只见浮梦先生微微皱眉,没一会,他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的瞳孔此时变成了双色,接近中心的部分是金黄色,外圈则依旧是银灰色。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支起身子,声音略带沙哑,“我,睡着了”起身后,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我先去洗个澡。”男人朝浴室走去,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好在卖药郎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这副样子,毕竟每一次都是他负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

    没等多久,浮梦就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此时两只眼睛完全清明,丝毫看不出来之前他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又麻烦你了。”浮梦坐到床边,鸦羽般的发丝还滴着水,打湿了身下的床单。

    “怎么不擦干再出来。”将毛巾拿过来,面容妖异的男子此刻却温柔的给身前的人擦着头发。

    感受着头上适中的力度,黑发的男人忽然开口,“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擦着头发的青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浮梦忽然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睛直视着对方水蓝色的瞳孔,“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早一点做好准备,毕竟那个家伙,可不会提前告知。”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天。

    “别多想。”卖药郎轻轻捏住毛巾,再次擦拭起头发。将毛巾包裹着头发,然后一点一点的揉干,在此之间,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说一句话。等到浮梦的头发半干时,卖药郎才出声“如果,你能够脱离祂的控制,你打算怎么办”

    黑发的男人微微仰头,似乎是陷入了思考,片刻后,他才出声,“大概会和现在一样,一直写下去吧。”随即,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自己了。”

    听到他的话,卖药郎眼中带着笑意,他轻声道“可以的。”他们都知道他没有被更改的命运,他会成为一名文豪,能够挥斥方遒,肆意张扬,无数的人崇拜他,尤其热爱他笔下的故事。他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而且能让许多人都思考起来,那是一个无比平常却又美好的命运。千万分之一的概率,足够的幸运,才能走向这条命运。

    但是现在又如何,他依旧拿着笔,哪怕是没有读者。

    敬,那些自由而可爱的人。

    fur die, die frei und re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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