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宁芸在睡觉,凤彩萍叫醒了睡得糊里糊涂的小儿子,说要开个小会。
她是个极重视仪式感的人,指挥着父子四个鼓掌欢迎,学着村支书开村民会议的架势,背着手围着桌子溜达了几步,往人群中嫌弃地瞥了眼,清了清喉咙,扬声道:
“首先要批评的就是你,龙洋。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咱家的进步。”
龙洋脱/衣服的手一怔,眼神儿特无辜,二丈摸不着头脑。
自己最近可老实了,特别听话,三天没去村里翻破烂了。
我的宝贝啊,可千万不能被捡走,得等着哥哥带你回家。
“现在是初春,村里人都裹三件衣服,怕冷的四件。你说说你,穿着短衣短袖像个什么样子?那个林清雪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傻大胆、神经病,忘了吗?”
龙洋眼神清澈,瞧着憨厚老实,又不是真傻,闻言,嘴里一阵发苦,应道:
“娘,我知道了。”
说着,把刚脱下的厚外套裹了起来,尽管浑身难受,热得满头大汗。
他不想这么现在这个可爱的妹妹,也这么骂自己。
大哥落寞的眼神被龙凌看在眼里,暗暗给林清雪记上一笔,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但谁都不可以伤害他的家人。
“还有你,龙凌,别再让我再看到你啃白菜梆子,人家炒菜都恨不得放三勺油到锅里。就你,半点油都不能沾,就喜欢吃半生不熟的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看看你,瘦得跟竹竿一样,弄得村里人总以为我们家穷得叮当响。芸芸在这里,你好歹收敛点,别当着她的面,算我求你了。”
龙凌用鼻子哼了哼,极不乐意,倒没出声反驳。
二儿子就是个黑芝麻馅汤圆,鬼主意一大把,特小心眼,难搞得很。
这样应该就是答应的意思。
接着,凤彩萍把目光放在,倒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小儿子身上,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才是最大的麻烦,尽管舍不得,还是把他摇醒了,苦口婆心道:
“三儿啊,娘对你就不做要求了。芸芸问你话时,回她两句,别弄得她跟空气说话似的。”
这个儿子倒是乖巧,从不惹麻烦,就一点不好,懒,懒到令人发指,还特爱睡觉,吃着饭都能一头扎碗里。尤其是冬天,美名其曰要冬眠,你又不是□□,搞这出。考试时经常考到一半,便呼呼大睡,明明那些题目都答得上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龙鸣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艰难地点头,好困啊,呼呼~低下头便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半夜做贼去了。
凤彩萍极力压住抽搐的嘴角,提醒道:“千万不能被芸芸发现你们的特别之处。”
龙凌耸了耸鼻子,嗯,怎么有股烤肉的香味?一抬眼,大哥整个人都要被烤熟了,浑身冒着热气,红得烫手,几乎要失去意识。
龙家人差点被吓死,手忙脚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好险,没一会儿,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强行让火气重的大儿子多穿衣服,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凤彩萍只好退让一步,让他在宁芸面前尽量正常点,其他时候随意,就让她自欺欺人吧。
唉,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三个玩意儿,还有个玻璃心丈夫,难怪被人说是奇葩家庭。她从第一胎便盼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好不容易碰上个合眼缘的,可不能被吓跑了。
望着凤彩萍露出狼外婆的笑,龙家父子头皮发麻,又有谁要倒霉了。
娘一直认为她最正常,其实最特殊的就是她,不是谁家的娘,都能一口气扛起两百来斤的大石头。
*
眼看天色不早了,凤彩萍提着桶去洗衣服。
河边从来都是长舌妇的战场,累了一天,说说东家长西家短,多解闷。
凤彩萍向来不屑与这些碎嘴子为伍,谁敢对她指指点点,直接拳头伺候,村里人对她是敢怒不敢言。
今天,就有个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李娇娇扭着肥胖的身子,颠颠地跑来,捏起凤彩萍桶里的一件碎花上衣,尖着嗓音道:
“哎哟哟,彩萍姐,你这是受了什么罪,自己一家五口都养不活,还得替大姑子养闺女,供她吃穿就算了,大冷的天,还得巴巴地替她洗衣服,太不是东西了。”
凤彩萍又不是软柿子,任她揉捏,一把抢过她的桶,翻了两下,大大地呵了一声:
“啧啧啧,李娇娇,你可真有福气。这衣衫是你那孝顺的宝贝儿子,特地为你买的吧。大家瞧瞧,多鲜艳的颜色,最衬你这身黄皮肤。”
说着,把衣服抖落两下,显现在人前。
旁观她俩吵嘴的人,瞅着那件大红色的背心,捂着嘴,发出阵阵嗤笑。
怪不得李娇娇每次洗衣服都往下游走,离人群远远的。
人老珠黄,哪会穿这样的衣衫,想来是她儿媳孙美丽的,亏她经常在村里大肆夸赞儿子有出息,儿媳妇乖顺听话,还取笑那些家庭不太和睦的。
做婆婆的给儿媳洗衣服,无论去哪里都不占理,换做自己,非得把没良心的白眼狼儿子赶出家门。
凤彩萍这话着实诛心,把李娇娇怼得里子面子全没了,死鸭子嘴硬道:
“美丽身子不舒服,我替她洗洗怎么了?”
凤彩萍无辜地笑了笑:“我就提那么一嘴,你乐意替儿媳洗衣服是你的事。幸好,我家龙洋没和孙家攀上亲,迎来这么个祖宗,不然啊,每天憋一肚子气,肯定得早死。”
被戳中心思的李娇娇,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听着周围的嘲笑声,恶毒地盯着凤彩萍,一个健步朝她撞上去。
凤彩萍早有防备,灵活一闪。
来不及刹车,“噗通”一声,李娇娇栽到河里,溅起大大的水花。
山里的河水,寒冷刺骨,透心凉,李娇娇脚滑好几次,在相熟/妇女的帮助下,终于爬了上来,凄惨得像个落汤鸡。看着妇人们讥笑的眼神,重重地跺脚,哇地一声哭出来,恨恨地瞪着凤彩萍,跑了。
其它几个妇女不直觉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块空地,不想惹得一身腥。李娇娇记吃不记打,嘴又欠儿,变得法儿挑衅,都被凤彩萍应付过去,自己气得半死,她一点没损失。
这他娘的就是个恶魔。
凤彩萍十分满意她们的识趣,把衣衫倒在干净的角落,往河里打一桶水上来,冲洗一下。
正准备倒,竟然在桶里发现了条两斤多的草鱼,游得正欢,不知自己落入了魔网。
扯了根草从鱼鳃下撺起来,中午给芸芸添个菜。
这么大条鱼,活蹦乱跳的,那些个妇人又不瞎,恨得捶胸顿足,怎么自己没这好运气?
之前占据这块地方的人,就是扶着李娇娇起来的赵大红,悔得肠子都青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余粮只剩底了,铁蛋饿得嗷嗷叫,这条鱼要是被自己逮回去,婆婆肯定不会再骂自己晦气,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个带把的。
赵大红嫉妒得眼通红,用幽怨的眼神死死盯着凤彩萍,企盼她大发慈悲,能分自己一块。
这么火辣辣的目光,凤彩萍自然察觉到,干脆背过身去,断绝她的念想。
别看赵大红长得一副深闺怨妇样,成天挂着一副苦瓜脸,实则最爱占人便宜,没满足她便背地里传闲话,哭诉自己怎么怎么惨,还有人丧良心欺负她。这种人万万沾不得,最会得寸进尺,哪天没能从你手里占足够多的便宜,会结成仇,倒转枪头记恨你。
也就李娇娇个二愣子,会把她当成知心朋友。
赵大红见她根本不搭理自己,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已经过得这么艰苦,她竟然视而不见,果然和娇娇说的一样,不是好东西,亏自己以前还替她说好话。
凤彩萍手脚麻利,三两下洗完了,她背过身的那刻,那些个假装洗衣服的妇人一窝蜂占据了她的地盘,拿着桶去舀水。
赵大红慢一步,挤都不挤进去,气哭了,回家后被婆婆臭骂一顿,只会生赔钱货,干活拖拖拉拉,就是个废物。
从此恨毒了凤彩萍,都怪她抢了自己的好运气。
*
宁芸想起早上被舅妈的厨艺支配的恐惧,见她挑战高难度的杀鱼,担心自己离食物中毒又进了一步,吹了好大一番彩虹屁,才拿到灶房的使用权。
把草鱼一分两半,鱼头拿来煲汤,鱼身做水煮鱼片。
跟正宗的水煮鱼自是比不得,没有花椒,也没有豆芽,幸好地窖里有几棵白菜。
凤彩萍不放心,悄咪/咪瞅了一眼,见她把白菜胡乱撕成一片片放在碗里,彻悟了。
芸芸才十三岁,哪会做菜,自己家虽说是亲舅舅舅妈,其实跟陌生人比没差,怎会安心,一定是想讨好他们,才拼命展示自己。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
龙洋三个在凤彩萍的反复叮嘱下,已经下定决心,等会儿就算妹妹端上来的是毒药,都得面带微笑喝下去,不能寒了她的心。
宁芸厨艺不错,但摸不准他们的口味,往里边放了不少灵泉,要是有空间里产的蔬菜就更好了,一定美味无比。
奶白色的汤汁,点缀着点点翠绿的葱花,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红艳艳的大碗里飘着一层辣椒油,升腾着白气儿,有些许白嫩的鱼片探出头,瞧着诱人极了。
凤彩萍夹了一大块放嘴里,赞叹道:“好吃。”
娘肯定在撒谎,她味觉失灵,吃啥都一个味,这菜的颜色瞅着咋这么这么不正常呢?
宁芸见他们眼神呆滞,迟迟不动筷子,不由催促道:
“愣着干啥,赶紧吃啊。”
他们不敢哇,鱼的腥气特别重,还有苦味,上次才被娘荼毒过,现在是轮到妹妹动手了?
见宁芸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龙凌深吸一口气,准备赴死。
“好香啊,吃饭了吗?”
龙鸣悠悠地醒来,要饿死了,拿起筷子便在红碗里搅合了一下,挑出块鱼片,龙凌没来得及提醒,已经被他放进了嘴里。
鱼片鲜嫩软滑,入口即化,辣椒特有的辛辣,刺/激得满口腔火辣辣的。
龙鸣被辣得直吐舌头,额头布满了细汗,灌下一大碗水。
这么恐怖的吗?其他几人瑟瑟发抖,跟凤彩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龙凌蠢蠢欲动的手立马收了回来。
没想到,龙鸣缓过气来,又捞了一片,大呼辣死了,然后再一片……
这下傻子都知道这东西能吃,不,应该说美味至极。
筷子纷飞,连汤都没剩下,就着米饭下了肚。
龙凌尝了一块鱼片,就没吃了,味道虽然很好,就是上面的油光让人却步,他更喜欢清炒白菜,清脆、鲜甜。
人间至味啊。
父子四人齐刷刷扭头望着某个吃得狼吞虎咽的妇女,怒视,想质问她,之前是如何厚着脸皮吹嘘自己厨艺好的?
凤彩萍一一瞪回去,她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不同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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