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狐星河硬着头皮看着摆放在面前烤得焦香四溢, 金黄流油的鸡腿, 咽了咽口水, 艰难地转过脑袋。

    邬易烈那厮还在惊奇:“怎么不吃?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狐星河在心中默默流下眼泪。

    一声轻笑自舒曲离的方位传来,舒曲离雪白的脸颊在中午阳光的照耀下,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眼眸却如阳光也照射不进的深潭, 幽深黑暗。

    他对邬易烈道:“其实我也养过一只小狐狸。”

    邬易烈的眉头一下皱起,点在狐星河脑袋上的手指停顿一下, 而后干脆整个手摸在狐星河的脑袋上,从脑袋一直摸到屁股,摸得狐星河身子如过电一般, 差点跳起来。

    狐星河此刻又紧张又害怕,他不知道舒曲离为什么会这么敏锐, 一下子就怀疑到他身上,不过事到如今狐星河也只能装傻充愣。

    邬易烈只是冷笑, 并不搭话。

    舒曲离自顾自道:“那只小狐狸也喜欢吃烧鸡,顿顿都要吃, 寡人为了他, 特意换了一个烧鸡做得绝佳的厨子。”

    狐星河:难怪我后面吃了那么多只烧鸡,还是觉得炎国王宫的烧鸡最好吃……

    邬易烈冷淡道:“炎帝还真的是好耐性。”

    邬易烈说这句话时毫不心虚, 殊不知自己在某方面比舒曲离更加好耐性,不仅与一直狐狸同吃同住,还差点就让这只狐狸爬到自己脑袋上来了。

    舒曲离只是一笑:“寡人待他并不好,不然他也不会离开寡人了。”

    邬易烈嗤笑:“我怎么听着你说的更像个人?”

    舒曲离眸光微动, 再次开口时,语气多出几分莫名的意味:“是狐狸还是人,如今寡人也分不清楚了……”

    狐星河闻言,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若不是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怕此刻浑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舒曲离他果然猜到了!

    邬易烈听到这话时,心中的惊讶并不比狐星河更少。

    在他看来,舒曲离对他身边这只小狐狸的态度实在太过奇怪。从见到这只小狐狸开始,舒曲离就对他的狐狸抱有极大的好奇,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询问有关狐狸的信息。

    到今天更是说出这么一番骇人之语!

    什么叫是狐狸是人,如今他也分不清楚?难不成这狐狸还可以变成人不成?

    等等,狐狸变人?

    邬易烈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如同惊雷劈下。他的错愕只有片刻,很快收敛情绪,不让舒曲离看出异样,内心却琢磨起这件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若是昨夜没有做那个真实的梦,即使舒曲离说出那些话,邬易烈也根本不会联想到其他。但是在做梦之后,再听到舒曲离的话语,两者一结合,让邬易烈轻易推断出一个结论。

    昨夜见到的根本不是梦境,他捡来的这只小狐狸真的变成人了!

    邬易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还一副平静嗤笑的模样,像是在不做声地嘲笑舒曲离的说法,对其不屑一顾。

    舒曲离深深看了邬易烈的方向一眼,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此时两军已经各自排列好队伍,分别站在训练场的两边。

    第一轮比试就要开始。

    狐星河见舒曲离与邬易烈两人都将视线投向训练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到邬易烈的眸光向他投来。

    邬易烈自上而下地看着狐星河,深蓝近黑色的眼眸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狐星河从里到外的看个通透。

    狐星河:“……”

    默默地低下头用爪子扒拉着鸡腿,他只是一只弱小普通的狐狸,他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轮比试比的是射箭。

    两军分别派出一人进行比试。

    在一百米外的地方分别放着两个用稻草扎着的假人,以射中假人头部者技艺为佳。若是两人都准确无语射中假人的头部,便将假人往后拉开五十米,再进行比试。

    狐星河处于高台上,视野开阔,能够将下面的场景都收入眼中。

    炎国那边派出的是一个身材瘦弱身高中等的士兵,可以看到士兵的胳膊要比其他人更长一些,喜欢抓耳挠腮,看上去就像一只瘦猴。

    而邬易烈那边则走出一个身姿矫健的英挺青年,这青年阔步向前,冲对面的瘦猴抱拳行礼道:“请赐教。”

    那瘦猴挠着后脑勺:“赐教赐教!”

    两人分别背上箭袋,取了弓箭。

    那瘦猴拿到弓箭时,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不再嬉皮笑脸,眼眸有光。他紧紧盯着前方百米处的草人,像是要把草人头部的位置记在心中。

    而那英挺的青年见到瘦猴的姿态,眼眸闪过一丝惊讶,跟着也严肃起来,紧抿唇部,眸光如电般盯向他远处的稻草人,缓慢有力的举起弓箭,开始酝酿着攻击。

    邬易烈用手指点了下狐星河的脑袋,问狐星河:“你觉得谁会赢?”

    狐星河眼角抽搐,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把头埋进尾巴里。他只是只狐狸,放过他吧!

    邬易烈却饶有兴味地给狐星河解说起来:“那个瘦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兵擅长的是心射,箭随意动,心意指向哪处箭便射向哪处,练成者能够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邬易烈又指着那个明国的士兵:“这个擅长的便是力射,射出的箭矢若无阻拦能于三百米外穿透敌人的身体。”

    狐星河不知不觉也被邬易烈的解说勾起兴趣,他耳朵动了动,脑袋从尾巴里转出来,趴在案几上眺望着试炼场的比试。

    邬易烈分析完两人各自的优势,自信地说出判断的第一轮结果:“第一轮两人都能射中百米外的稻草人。”

    邬易烈说完,便见到试炼场上两人的箭矢同时射出,似两条飞蛇,先后穿透了前面稻草人的头颅。结果与邬易烈预料的一模一样。

    邬易烈又道:“第二轮两人也是平手。”

    试炼场上,那两个稻草人被往后挪动了五十米,瘦猴与青年再次比试,结果又与邬易烈预测的一样。

    赛场的人继续把稻草人往后移动五十米,这个时候赛场的气氛紧张而凝滞,两国的将士们都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的比赛,渴望自己军队的人能够胜利。

    邬易烈没有丝毫紧张,仿佛对结果已经了然于心。只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邬易烈却没说出自己的预测,似乎再等狐星河开口催促一般。

    狐星河转头看邬易烈一眼,视线不经意间又与舒曲离的对上,被那双情绪不明的幽黑眼眸一惊。舒曲离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浓烈得让人心惊的情绪,这抹情绪稍纵即逝,快得让狐星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狐星河不自觉往邬易烈的身侧凑近,企图用邬易烈的身子挡住舒曲离的视线。

    这样的举动看上去就像是主动在亲近邬易烈一般。

    邬易烈话语顿了顿,嘴角悄然翘起,又继续道:“第三轮就是决出胜负的一轮,擅长心射的小兵气力不够,虽然能够射中草人面部,但是却扎不进去。而那擅长力射的将士因距离太远,失了准头,只能扎进草人的脑袋下两寸的位置。”

    咻——

    两支箭矢几乎同时飞出。瘦猴小兵射出的箭矢逐渐缓慢下来,落后另外一根箭矢,最终撞在稻草人的面部,箭矢落地。而那矫健小兵射出的箭矢余力不减,快那瘦猴小兵的箭矢一步,扎进稻草人胸腔位置,箭矢尤在震颤。

    果然又与邬易烈所言的分毫不差!

    这邬易烈果真乃天生的杀星,战场的杀神,在这方面的天赋和造诣已经到达一个境界,即便是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都难以望其项背。

    舒曲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听不出是何语气:“明帝的箭法造诣果然极深,寡人佩服。”

    邬易烈猎豹似的浓黑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的那两个稻草人,来了兴致,一边回舒曲离道“射箭有什么讲究”,一边命人取来箭袋和弓箭。

    弓箭取来,邬易烈接过在手中掂量掂量,“啧”的一声:“太轻。”

    他起身拿起弓箭迎空一拉,隔着衣裳能看到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还未发力,那木弓便似不堪重负一般发出痛苦呻|吟,“咯吱”一声崩断。

    高台的底下的严清双看到这一幕,暗自赞叹一声“好臂力”,匆忙让人把自己所用的弓呈了上去。

    邬易烈接过弓在掌心掂量一番,仍旧是有些不中意:“勉勉强强吧。”

    选好弓箭,他又命人把原本就距离高台三百米的稻草人往后移动了两百米。那稻草人远得几乎看不见,仿佛羊皮地图上的一只蚂蚁。

    这下所有人都惊讶起来,这、这稻草人都快要看不见了还怎么射?

    就连狐星河都微微睁大眼眸有些惊讶,邬易烈只是凡人之躯,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邬易烈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箭矢架在弓上,充满野性的浓黑眼睛微眯瞄准远处。就在众人屏息之时,邬易烈突然转头逗弄狐星河:“小狐狸,你说我能射中不?”

    狐星河将头埋在爪子里,简直想直接从这里消失

    舒曲离的脸色在邬易烈说出这句话时,蓦地阴沉几分,他拿眼神望着狐星河,活似个妒夫一般,眼神幽怨。

    “看好。”

    邬易烈低沉道。

    他的手臂舒展,呈现出流畅有力的线条,姿态挺拔,双腿似扎根地面的顽石,不动如山。

    咻——

    狐星河只能见到箭矢如电光飞出,带起破空之声呼啸着射向远方。

    接着邬易烈飞快取出第二支箭矢、第三支箭矢射出,三支箭矢先后消失在众人眼前,快如天上流星。

    好一会儿,那个五百米外的稻草人被士兵搬了回来。稻草人只余身体不见脑袋,一同取回来的还有一团稻草和三支箭矢,其中一支箭矢完整,而另外两支箭矢活似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整齐地分开成两半。

    那士兵声音在颤抖:“射中了,第二支箭矢穿透第一支箭矢,将其破成两半,第三支箭矢又从第二支箭矢中间射出,将第二支箭矢劈开成两半。而第三支箭矢余力不减射在到草人头上,直接将草人的头颅射爆开了……”

    众人惊骇!

    这远超常理的力量真实无比展现在众人眼前,让众人内心翻腾起惊涛骇浪,一时间只觉得精神都有些恍惚。

    邬易烈将弓箭还给严清双,严清双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箭时,两只手都在颤抖。

    舒曲离面容带笑,但那笑却融不进眼里,更像是为了遵循表面的礼仪:“明帝好箭法,寡人实在是佩服之至。”

    “也就一般吧。”邬易烈道。

    一旁的狐星河看得着实无语。舒曲离与邬易烈两人明明同为武睿帝君的转世身,两人之间的交谈却始终夹杂着□□味。

    邬易烈重新入座,神态带了三分自得,问狐星河道:“本王方才那手可还行?”

    狐星河此时很想回邬易烈一句,也就一般吧。

    在比试完箭法之后,两军之间又进行了骑马和搏斗的比试。好在后面那两场比试,邬易烈没有心血来潮下场。最终明国这边赢了射箭与骑马的比试,炎国这边赢了搏斗的比试。

    之后便又是一同用晚宴。

    其间狐星河一直小心翼翼,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再怎么隐藏低调始终都避不开舒曲离的眸光。

    那眸光总是若即若离,仿佛怕惊扰了狐星河一般,总是不轻不重落在狐星河身上,又很快移开。只是那眸光中偶尔会似浮光掠影般,划过一丝浓烈的情绪。

    这一日狐星河都如坐针毡。

    等坐上回去的马车,狐星河本以为能松一口气,但马车上邬易烈一直紧盯着狐星河,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眼神探究般地落在狐星河身上,眼底有着强烈的兴味。

    下了马车之后,狐星河不敢入邬易烈的帐篷,而邬易烈的大手一捞,直接不容反抗地将狐星河抱在了怀中,将满心不情愿的狐星河捞进了帐篷中。

    入了帐篷,狐星挣脱着从邬易烈怀中跳出,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警惕地盯着邬易烈,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拿他做什么。

    邬易烈大步走向床榻,指着床榻目光灼灼:“昨夜不是梦对吧?你到底是什么?狐妖?”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狐星河说不出话来。

    邬易烈外表豪迈,却心细如发,更有种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一般人想要骗到邬易烈,不比骗到舒曲离更轻松。

    有了上午那一出,狐星河早该知道邬易烈会猜出真相。

    狐星河轻轻吸一口气,鼻尖皱了皱,突然跳在案几上,严肃起来,口吐人言道:“我不是狐妖,乃是天界上仙。”

    邬易烈看着狐星河,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听到狐星河话语时,显得极为平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只挑了挑半边眉毛,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一点:“舒曲离跟你是什么关系?”

    邬易烈睫毛浓黑的眼眸压了压,声音沉沉,每一句都直击重点:“据我所知,一年前舒曲离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男宠,而这个男宠后面被景帝用二十座城池换回了景国。那个男宠是你?”

    狐星河低着头,一时间竟被邬易烈的眸光看得不知如何回应。不过这些事情已经无法隐瞒,邬易烈不是傻子。

    即便他能短暂消除邬易烈的记忆,但他不可能将邬易烈一天的记忆都消除,邬易烈迟早都会推断出真相。

    狐星河只能点头:“是我。”

    当这两个字说出来时,邬易烈的眼神发生变化,更加低沉,隐含躁动,仿佛天边滚滚席卷而来打着闷雷的乌云。邬易烈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显得极冷极平静:“为什么接近我?”

    现在邬易烈完全可以肯定,他追击景帝时晕倒在山林丧失记忆一事,与眼前这只红毛狐狸有关。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只红毛小狐狸并没有跟着景帝一起离开,反而重新回到山林,以狐狸的形态接近他的身边。如果说狐星河接近他没有目的,他就把脑袋割下来装酒。

    一条脉络在邬易烈脑海中形成,让他推测出更多的东西。从炎帝,到景帝,再到他,这只小狐狸游离在三个帝王间,是不是说明他下一个接触的人便是月帝?

    短短时间,邬易烈分析出很多东西。

    而这个时候,狐星河才惊觉自己已经走到极其危险的一步。

    舒曲离猜到他的身份,接着是邬易烈,如果这两人不瞒着这个消息的话,很快纪昱也会知道。

    舒曲离已经知道他入梦时说的话都是谎言了,若是纪昱也知道了……

    狐星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似寒气从脚底起,逐渐蔓延至头顶。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邬易烈的盘问。他费尽心思连撒两个大谎才接近邬易烈,要是在此时因为应付不当而功亏一篑的话,狐星河干脆在外面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好了!

    狐星河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灵机一动,选择了一个还算稳妥能自圆其说的说辞。

    狐星河抬眸看邬易烈一眼,忽然叹口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十一点第二更哦~

    小狐狸掉马之后就是血雨腥风的修罗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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