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吕生廉也疑惑了, 在这一刻也差点以为那个被选中的人就是他, 不过他仔细看月帝的视线, 却发现月帝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旁。
他顺着月帝的视线转头看去,看到自己身旁站着的一人,正是之前笑意莹莹与自己搭话的星狐。他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只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般。
吕生廉脸色黑沉, 拂袖而去,却没见到背后狐星河冲他一弹指,一根红色的狐毛悄然粘在了他的衣服上。
狐星梦这才转过头, 乖巧地站在原地,眼眸带着几分惊讶地望着辛清梦。辛清梦在狐星河的目光下, 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别过头去, 但还是没忍住,被狐星河看得耳朵尖发烫。
辛清梦走到狐星河面前, 头上戴着白玉冠冕, 白色的玉珠垂落在辛清梦白净的额间,正随着辛清梦的走动不断碰撞, 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双眸子软如同春水,在望向狐星河时,那柔软的眼波如同有月光洒落,有着粼粼的波光。
辛清梦白皙干净的手从袖袍中伸出, 指甲干净微微泛红,掌心摊开伸到狐星河的左前方,静静等待着狐星河的回应。
这个举动原本是示意狐星河上前的引路动作,没想到狐星河仰头冲辛清梦一笑,竟然是毫不避讳抓住了辛清梦的手。
当狐星河柔软的手带着身体的温度触碰到辛清梦的手时,辛清梦的手一抖,本能地想要收回,却被狐星河紧紧握住,根本抽不开手。
霎时间,热度仿佛从掌心一直传到脸颊,让辛清梦脸颊变得薄红滚烫起来。
他嘴唇微动,无声带着几分惊慌地对狐星河道:“别闹,松手。”
狐星河同样用唇语回答辛清梦:“不干。”
辛清梦:“……”
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
一直守在高台底下的大臣们见到这一幕,一时间都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好像这两人也太亲近了一点吧?
狐星河死不松手,辛清梦没有办法,只好随了狐星河。他垂下眸子,不再看狐星河,硬着头皮顶着众人怪异的目光,与狐星河手牵着手,共同向着高台的阶梯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辛清梦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只觉得众人的视线如针一般落在他的背后,让他的脊背越发挺直僵硬。暴露在众人之下的紧张,与握着狐星河手时的慌乱交织在一起,让辛清梦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分不清哪种情绪更多。
等走上高台,辛清梦的手心已不知不觉浸出汗水,耳边听到狐星河扑哧的笑声,他抽回手,抿了抿唇。
礼官看着这两人,只觉得两人间笼罩着若有若无的气氛,让旁人根本插不进来。他压下心中的怪异,尽量声音如常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奉王上之命,认命星狐为王上近侍!”
自这日之后,要不了多久,月帝的奇怪举动就会传入其他三国,就连近侍星狐这个名字也会传到各国,成为众人的又一个趣谈。
等到近侍选拔结束后,狐星河跟着辛清梦去到行宫北面的大殿中,完成了剩下的仪式。
完成仪式之后,辛清梦却没有在大臣的劝说下回到王宫,反而换上了平常的衣服,带上斗笠,固执地离开了行宫。
就连大臣们也对辛清梦的固执无可奈何。
月国与其他三国不同,月国一直崇尚无为而治,国君对国家的干预很少,对国家的管理更多的是依赖于国家本身的制度。
退位的前一任月帝,如今的主父,经常跑到道观中一待就是三个月,月国依旧能照常运转,而不至于陷入混乱。
大臣们也对此习以为常,因此对辛清梦也并未太过阻拦,放任辛清梦与狐星河一同离开了行宫。
两人一离开行宫,先去取了马车。
狐星河钻进马车中,见到在座位上抱着腿缩成一团的张茂儿。张茂儿瘦弱的四肢蜷缩在一起,看上去瘦骨嶙峋,一颗脑袋倒是大而方,与四肢显得极不协调,看上去有种可怜又怪异的感觉。
当张茂儿听到马车里的动静时,一下抬起脑袋,目光一下锁定在狐星河身上,乌黑的眼睛霎时间亮起。张茂儿随即看到跟在狐星河身后的辛清梦,眼眸亮得比夜晚的星星还要明亮。
狐星河一看到张茂儿这副神情,就知道张茂儿在马车里呆得太久,生出了不安的情绪,唯恐怕自己与辛清梦抛弃他。
这孩子一直压抑着不说,不代表狐星河看不出来。对于这个乖巧得过分的孩子,狐星河心中始终抱着一丝怜悯。
张茂儿道:“我一直在马车里。”
他补充道:“没有乱跑。”
狐星河笑了笑,眼眸弯弯,伸手揉了揉张茂儿的脑袋:“知道,等久了吧?是不是饿了?”
张茂儿摇头:“不久,我还没饿。”
话音刚落,张茂儿的肚皮就发出咕咕的声音,让张茂儿一下羞红了脸,两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狐星河也不逗弄张茂儿,直接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子来。这木盒子做工极为精致,分为上中下三层,轻轻一推,盒子的三层便摊开在张茂儿面前。
最上面一层放着点心,中间一层放着几份小菜,最下面的一层放着几张喷香的大饼。
香气一瞬间在马车里弥漫,让张茂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狐星河笑道:“快吃吧。”
张茂儿还是轻轻摇头:“你们先吃。”
这孩子着实懂事得让人心疼,有什么事情最先想到的就是狐星河与辛清梦。狐星河心中一暖,用手指尖点了点张茂儿的脑袋:“自个儿吃,我和梦清两人早就吃过了。”
他转头望着辛清梦:“你说是不是?”
辛清梦眼眸微动,似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柔和道:“吃过了。”
张茂儿这才拿起筷子斯文的吃了起来,他吃了两口,偷偷撇了眼狐星河与辛清梦,终于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边吃眼眶便湿润了起来。
等到张茂儿吃完,狐星河寻着自己那根狐毛的气息,直接让赶马车的人朝着自己指定的方向追了过去。
从狐毛的气息判定,吕生廉并没有离开金桂城,还在金桂城中。
马车在狐星河的指引下,一路进了金桂城的城门,最后停在了一家客栈中。这家客栈从外表看简单而朴素,似乎已经开了许多年,连招牌都变得破旧起来。
这家客栈在金桂城中,因为其破旧,与繁华的金桂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狐星河与辛清梦下了马车,狐星河转头看了张茂儿一眼,张茂儿立马道:“我在马车里等你们。”
只是说完这句话,张茂儿低着脑袋,看着自己孱弱的双腿,显得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现在跟着狐星河与辛清梦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负担。
狐星河用手指一弹张茂儿的额头,“啵儿”的一声,让张茂儿一下抬起脑袋,捂着额头,显得有些呆呆的。
狐星河鼻尖皱了皱:“小娃娃别整天愁眉苦脸,等我把你腿儿治好了,带你到处去玩。”
张茂儿张了张嘴,脸色涨红起来,接着重重点头:“嗯!”
狐星河这才放下马车的帘子,对驾马车的人道:“就在这客栈边停着吧,我们很快就下来了。”
狐星河与辛清梦一同进了客栈。客栈的里面与外面一样破旧而朴素,经营客栈的是一对老夫妻,那老夫妻见到有人进来,老头立马迎了上来。
老头儿一见到狐星河与辛清梦两人,便知道狐星河与辛清梦两人来历一定很不一般。因为两人不管是从气质还是仪态,都远超出常人许多。
“两位客人是要住店么?”老头儿小心问道。
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这种客栈住店的人。
辛清梦沉默地站在一旁,两人在一起时,狐星河总是那个开口说话的人。狐星河笑道:“不住店,来找一个人。”
他给了老头儿一粒碎银子,跟着辛清梦走上了客栈二楼,循着那根狐毛的气息,停在了一家房间外面。
房间里十分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压抑。狐星河微微蹙眉,转头用唇语对辛清梦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
说完也不等辛清梦回应,狐星河直接叩响房门,听到房门中传来“是谁”的声音。
狐星河朗声道:“吕兄是我,星狐。”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沉默,片刻后,吕生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狐星河推门走进屋子,在辛清梦身上施了幻术,因为吕生廉并未注意到房门外的辛清梦。
吕生廉连坐在床榻上,双目通红,神色显得有些骇人。
狐星河道:“吕兄,别来无恙。”
吕生廉嘴角扯起:“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狐星河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
吕生廉哼笑一声,沉着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说吧,你费尽心思找到我这里,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和我叙旧吧?”
狐星河耸肩道:“肯定不是。我找你的原因难道你猜不到么?”
吕生廉神情一变,冷声道:“我没工夫和你叙旧,有事就请直说吧,说完我也好离开这里。”
狐星河挑了挑眉:“吕兄干嘛急着离开这里?莫非是犯了事想要跑?”
狐星河这话一出,顿时让吕生廉身体僵硬,他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声音既沉又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狐星河突然笑起来:“我倒是想问问吕兄一个问题呢,你说明月客栈里横死的那人是怎么死的?还有三日前死掉的那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吕生廉猛地从床榻上站起来,神情激动:“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你问别人去吧!”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极为不平静,看上去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神态凶狠。
狐星河仍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闪躲害怕的模样,他直视吕生廉的眼睛,脸色沉下来,哼道:“吕兄不如说一下,你都是用什么手段害死那些人的。”
吕生廉脸皮在抽搐:“这是你逼我的。”
他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空中劈砍几下,猛地冲着狐星河扑去,手中的短刀对着狐星河的脖颈处扎去。
就在这时大门猛地被震开,辛清梦一眼便看见吕生廉满脸杀气扑向狐星河,辛清梦当即抓着狐星河的手腕,把狐星河往自己身后那么一带,另一只手直接扣住吕生廉持短刀的手腕,顺势一拧。
“咔哒”的声音响起,吕生廉手中的短刀一下落地,他整个人惨叫一声,顿时倒在地上。
幸好狐星河早就将这房间隔音,才不至于让吕生廉的声音惊扰了众人。
狐星河上前踩住吕生廉的肩膀,直接将吕生廉的另一边肩膀骨骼踩得碎掉。他弯下身子对吕生廉道:“这下肯老实说了么?”
吕生廉起初并没有见到辛清梦的身影,直到狐星河撤去辛清梦身上的隐身术,吕生廉才突然见到屋子里出现的另一个活人。
他先是大惊,接着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突然察觉到什么,失声道:“你是月帝?”
辛清梦摘下斗笠,那张俊朗出尘,眉目疏朗的面容便出现在吕生廉面前,让吕生廉的神色陡然间灰败起来。
吕生廉道:“你们也会奇术?”
狐星河轻哼一声道:“你学的那叫邪术,我等使用的乃是仙术,怎可混为一谈?”
吕生廉默然,最终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错,那两个人的确是我害死的。”
眼见狐星河非寻常之人,吕生廉放弃挣扎,直接将一切都交代了。
一月前他来到金桂城,壮志踌躇,想要得到月帝赏识,实现他的雄心壮志。然而金桂城来的人太多了,多到即便是让他也变得没有信心起来。
他担心自己不能在选拔中获胜,忧心忡忡,以至于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耳边一直念着一个地名,心中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蛊惑着他,让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地方。
在经过一番跋涉之后,吕生廉终于找到这个神秘的地方。那是一处阴冷破败,荒草不生之地,里面有无数动物的尸骸,就连空气中也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当他找到那个地方时,心中只是略微有些惊讶,竟然没有害怕。或许在他心中,早已将这个地点想象成了一处恐怖诡异之地,因此当这个恐怖诡异的地方真正出现时,他反而不觉得意外。
他按照耳边声音所说,大声喊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要成为选拔中的第一人,他要实现他的抱负,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他喊完自己的愿望之后,眼前迷雾突然涌现,他便晕倒过去。等他醒来时,脑海中便自然而然涌现出能够实现他愿望的方法来。
这个方法就是,找到那些气运旺盛之人,将诅咒下在那些人身上,只要那些人一死,那他们的气运便会转移到他身上来。
就是用这种方法,吕生廉神不知鬼不觉害死了那两个原本有着大好人生的青年。
他能感觉到那些人的气运都落在他身上,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信心百倍,仿佛做什么事情都会顺利。
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够轻易得到近侍的位置,没曾想到头来确实一场空谈。
吕生廉本打算离开月国,前去其他国家施展自己的报复,没想到狐星河来得如此快,轻易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客栈。
吕生廉说完,突然对着辛清梦一拜,眸光坚定带着狂热:“王上,在下虽然害死两个人,但在下的才能却能救千万人。如今明国虎视眈眈,明帝邬易烈有一统天下之野心,景国同样厉兵秣马,乱世即将来临,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月国一直偏居一隅,实力逊于这两国,惟今之计,只能于变中求存……”
辛清梦静静听吕生廉说完,而后声音冷漠如同化冻的溪水轻声道:“月国不可能会重用你。”
吕生廉直接愣住:“为何?”
辛清梦道:“其一,你若是真有真才实学,大可以丞相府自荐,以当今丞相的贤明,必会将你引荐给我,又何须去与众人争抢近侍之位?不过是因为近侍之位更方便你得到君王宠信而已。”
“其二,争抢近侍之位尚且不择手段,安之你入朝之后不会如此行事?”
“其三,你认为气运能够掌控一切,倘若人言气运不在月国,安之你不会弃月国而另择他国?”
辛清梦一番话说得吕生廉哑口无言。
他自诩文士,却全然没有文士风骨,迷信气运之说,为达目的不惜行此歹毒手段。倘若堂堂正正,吕生廉凭借才能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偏偏他却因为心思不正,走上了一条邪路。
见吕生廉沉默不语,狐星河直接道:“你现在还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方法,就是带我们去你许愿的那个地方。等我们抄掉那个老巢,你也有一份功劳。”
吕生廉没有别的办法,此时如果不答应狐星河,等待他的下场只有被官府捉拿,身败名裂。吕生廉点头,最终答应狐星河的请求。
吕生廉跟着狐星河与辛清梦二人走下楼,那对老夫妻一见到吕生廉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吕生廉一见到这对老夫妻,就仿佛见到自己家乡年迈的父母,他沉着阴沉的面容蓦地柔和些许,忍着疼痛对这对老夫妻道:“无事,我就要离开金桂城回乡去了。”
他苦笑一声,看着狐星河道:“星狐兄弟,能不能把我腰间的钱袋拿出,把我领的那五十金都给这对老夫妻。”
他用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的一只手被辛清梦拧得脱臼了,另一只手肩膀被狐星河踩碎,根本不能动弹,也只能指望狐星河搭把手。
那对老夫妻闻言,并没有因为这笔钱财而喜悦,反而惊讶紧张地看着吕生廉,连连摆手拒绝:“这钱太多了,我们不能收。”
吕生廉额头因疼痛而流出大颗的汗珠,他咬牙道:“阿叔姨娘,这钱你们就拿着,这一个月来多谢你们的照顾。”
那老夫妻怎么都不肯收,直到吕生廉撒谎说,自己是要做官去了,所以才多给他们钱,那对老夫妻才忐忑地收下了这笔钱。
不过当狐星河手伸向吕生廉腰间时,他的手腕却被辛清梦握住,狐星河惊讶地看着辛清梦,便见到辛清梦垂着眼眸,替他把吕生廉腰间的钱袋取了出来。
狐星河摸不着头脑,忽而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他用手戳了戳辛清梦腰间的肉,等到辛清梦眸光扫过来时,狐星河冲辛清梦抛了个眼神,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不是不想我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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