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不留余力的一拳。
云朔归被他吓得魂都出来了。打完之后还不自然地在褥子上擦了擦手。
在这一瞬,识海中忽然传来系统的声音“宿主, 衍清仙尊快到了。”
“快到了”
“在城外破阵。”
一室寂静。
云朔归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流的声音。
在半步之遥的地方, 云溟微微垂眸, 看起来有些落魄。
在云朔归给他第二拳之前,云溟后退两步,道“哥哥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送解药。”
云朔归回过神来, 又扔了个“滚”字过去。
而后无力地瘫在床上。
陆清行来了, 云溟肯定要先处理那边。这时候多占点口头便宜,学人精不会在意的。
如云朔归所料, 云溟没回应他, 脚步匆匆地走了。
几乎是同时, 一个太监鬼战战兢兢地进来,给他递了一瓶药。
云朔归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太监看了他的眼色,没敢多说话, 把药放在桌上就退下了。
床上的人干咽了几口口水, 目光死死地盯着床帐外的药瓶。
松垮的单衣早在挣动之中散开,露出片片泛红的肌肤。云朔归仰着头, 勉强坐起身来。
云溟给他用的药粗制滥造, 药性大却不难解。以云朔归的手段, 解它只需几息。
但在云溟眼皮底下, 定然不能这么嚣张。他才会想着诓云溟将解药交出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罢了。
云朔归在床上翻了两圈, 却没去拿药。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他眼角被逼出泪, 口中却喃喃, “不吃解药会怎么样”
会很难受,想纾解。
不仅是他,陆清行也是如此。
多好的完成任务的机会啊。
系统忧心道“系统必须提醒宿主,即便是通感,你和衍清仙尊的身体反应也未必相同。”
要是衍清仙尊比宿主能忍,宿主就白忙活了。
云朔归眨眨眼,将滚烫的泪水逼掉。而后双手张开躺在床上“所以我什么都不做。但愿陆清行够坚强。”
坚强到,即便中了药,也能击败云溟来到自己面前。
“”系统哽咽。
谁来治治这个赌徒
这些天来,陆清行找过了许多地方。
他看的每本记载都在告诉他,鬼王行迹难寻,仙道、魔界都有他的暂居处。陆清行走了许多地方,也问了许多人,最终没想到,找着找着来到了凡间。
更没想到,在这凡尘之中,障眼法下,存在着一个规模巨大的鬼城。
一袭青衣飘然来到皇都上空。周边的百姓们都惊讶于他的出现,纷纷驻足观看。
陆清行为底下的人使了层防护,而后施法破去了障眼法。
森森鬼气满溢而出。
一瞬间,凡人的城郭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恐慌着,自己竟然与令人惧怕的鬼修近距离朝夕相处。
那股令人烦躁的高热,就是在此时浓郁地烧起来。
口中念了千百遍清心诀,却没有一次有用。陆清行宽袍下的手微微握紧,最终忽略越来越浓重的异样,一剑刺向皇都禁制的薄弱处。
他其实有些许感觉。
让他产生如此焦灼感觉的诡异物事,就在眼前这座鬼城之中。
在威力巨大的一剑后,天地变色,禁制也裂开了一条缝隙。
在陆清行穿过缝隙进入鬼城后,禁制很快又和好如初。百姓们惊魂不定地在外祈求起来,希望突然而来的仙人,能将妖异的鬼都拔除。
说是鬼都,鬼气却敛的干干净净。除了刚才放出来吓他的那一星半点,空气中察觉不到一丝鬼气。
荒凉已久的国都,还能看得出过去的辉煌。
陆清行站定了,没有动,周围便一片死寂。
但当他迈出第一步,便像是乌云压顶,令人不安的死气将他围绕起来。
鬼魂们不由分说地将他围起,不假思索地攻击,口中却纷纷道“仙长救救我们。”
死魂身上的戾气大的几乎要将人湮没,陆清行惊异于他们还留有神智。
陆清行躲过攻击,语气淡淡“让我救你们,便不应伤我。”
鬼魂们似哭似笑,也不知是在哭谁笑谁“你只要让我们杀了,就是救我们的最好办法。”
“陛下会奖励我们。”
“他会让我们解脱。”
陆清行持着剑,一剑挑去了缠绕在身上的黑气“错了。”
“错了”
“你们不该信他。”陆清行缓缓道。
鬼魂们像是听到了什么致命的笑话“不该信他,莫非要信你”
“上一个这么说的修士,早被陛下永世折磨。”
“你们本是此地住民。却因无妄之灾,化为游魂困守于此。还以杀身仇人为首。”陆清行唇边扬起笑意,微微摇头,“某虽不才,或许能让你们信我一次。”
衍清仙尊陆清行虽然随身带剑,扬名天下的却不是他的剑术。
而是近乎偏执的古道热肠。
被他指点过的修士,早些年被他解救过的凡人不知凡几,衍清仙尊一度在凡人之中名声鼎沸。世人不知玄衍宗主,却知陆清行。
即便近百余年他不再活跃,也是玄衍之中名声最好的长老。
虽然真实的他如何,鲜少有人了解。
找到哥哥以前,云溟也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看起来闲的没事的老好人仙尊,会和谁有感情纠纷。
云溟赶到时,鬼魂身上的戾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
陆清行以一人之力撑起了足以覆盖所有鬼魂的大阵,试图将鬼魂们度化。
鬼魂没了戾气,很难为他所用。云溟略扫了一眼,见鬼魂们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就无趣地转过了视线。
“辛苦仙尊。”云溟想了想平时昙华魔尊气人的样子,试图阴阳怪气一下。
只是语气太过平淡,听起来反而带了几分真诚。
撑起大阵度化鬼魂,听起来十分令人感动,陆清行的状况却很不好。
大阵源源不绝地从他身上汲取着灵力,难耐的燥热也愈演愈烈,若是以这种疲惫的身躯对抗云溟,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因灵力不足而落败。
越拖下去,对陆清行越不利。云溟熟知这一点,镇静地绕着圈子,沉默着不打算先出手。
陆清行看透他的目的,不动声色地回应“比不上鬼王的见面礼。陆某兴趣广泛,常以为自己对各家法术都有所了解没想到对鬼修却无计可施。只是手段未免过于阴邪下作。”
云溟瞟了一眼周遭被度化的差不多的鬼魂,只当他在胡扯“你这么说,修真界其他人要惭愧得不敢抬头。”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废话,寻找着彼此的空隙,却一时难以突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清行陡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可周遭鬼魂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云溟更是一言未发。
陆清行微微垂眸。
他知道那声音从何而来。
“特意朝我乞求了身体的控制权”身体中,另一个人压抑不住嫌恶与嗤笑,“就为了傻站着”
星夜之中,原本应当是另一个人掌控身体。只是为了寻找师尊,陆清行才与那个人商量,将身体的控制权全部交给他。
另一个人对此看得很开,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现在终于受不了自己温吞的行事了。
陆清行心平气和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你既然开口,想必是有更好的方法。”
“自然。”
“好。”陆清行没有过多犹豫。
陆清行身上的灵力流动变了。
云溟当机立断,挥手召出厉鬼。与被困守皇都的魂魄不同,这些厉鬼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被他以魔气驯服以后,成了常人闻之丧胆的鬼将。
厉鬼们咆哮着冲向陆清行,想要将他分食殆尽。
让厉鬼与云溟没有想到的是,陆清行并没有运起灵力。
他所做的唯一抵抗是,伸手捉到了第一只触碰他的厉鬼。
纵使手掌被魔气侵蚀得血肉模糊,陆清行也没有一丝动摇,依旧稳稳地捉着厉鬼。紧接着,无数厉鬼将他湮没。
厉鬼身上的魔气在减少
这不可能。若是鬼气减少,还能说是陆清行度化了魂魄。可厉鬼身上的魔气,分明被吸收了。
只有魔修能吸收魔气。
面前这人不是陆清行
云溟不再犹豫,用步法随着厉鬼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只是厉鬼团团包围的中央,早已见不到陆清行的影子。
用魔气做掩护,逃跑了吗云溟回过身去,却发觉脚下灵光大作。
是个困阵。
云溟脚步一顿。能吸收魔气,又能控制灵力。玄衍仙宗的陆清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魔修的种。
这四个字,是贯穿陆清行童年的阴影。
母亲当面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总是以嫌恶的目光看着他。知道实情的旁人更是如此。因为他身体里流着的血,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去死。
只是被师尊收入门中后,这个身份就离他远去了。
几百年来,陆清行很少想起自己被人称作肮脏的血脉。他曾经认为自己和普通修士是相同的。
他可以成为师尊心中的好徒儿,修士的榜样他几乎已经做到了。
只是他更需要师尊的注视与依赖。无论是爱是恨,只要师尊依靠他就好。他愿意为此放弃光明磊落的自己。
偏偏师尊只喜欢他的光明磊落。
才有了另一个人。那里是陆清行所嫌恶的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以及属于魔修的那一半血脉。陆清行明知如此,却依旧信任那个人。无论有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他本来就没变过。
“魔修”陆清行咽下喉头的一口温热,驱散身周的魔气,麻木地奔赴某个方向。
他不是魔修。
他不是的,师尊会告诉他。
自欺欺人的后果是丹田传来剧痛。被三番五次伤害的道基早已伤痕累累,早先因陆清行的视而不见而痛苦地存在着,如今却是因魔气的入侵而轰然崩塌了。
不知不觉间,他仿佛闯进了仙境。
皇都旁的地方都已破败,只有这里还如同全新。鼻翼间萦绕着淡淡的熏香,数颗夜明珠点亮了整个殿宇。
殿宇深处的床帐微微翕动,陆清行本能地察觉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在那里。
师尊在那里,已经安全了。
陆清行如释重负。
精神陡然松懈,被忽视的热浪便张牙舞爪地反扑起来。陆清行再也没有心力去念清心诀。
方才被魔气灼伤后,他的身体就已经很热了。此时只是更热了一点或许是很多。他没法分辨了。
脚步开始虚浮,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床帐走去。
轻微的呼吸声。
若隐若现的身形。
像是意识到有人前来,床帐被蹭开一条缝。
一只修长的手挣扎着探出来,手指不住扯着床帐,无力地消磨着多余的热情。
从那道缝隙,陆清行窥探到了更多。
揉皱的衣物,不断颤动的被褥。
以及下面他熟悉的那个人。
云朔归早被逼出了眼泪,眼角泛红。眼神无法聚焦,他只凭感觉辨认出陆清行的到来。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朝着床下翻去,却脚一软跌在了华美的毯子上。
鼻翼间嗅到了些许血腥味儿,却像是给他的发狂加了把火。
他努力地看着陆清行,被烧干的喉咙只剩几分蜜意。
“陆清行”见来人发出了微微的低吼,似是回应,云朔归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自己的身躯更加滚烫。
“救救我”他悲鸣着。
师尊跌坐在地,媚眼如丝地如此哀求。
陆清行的耳边响起了尖锐的鸣叫。
理智却丝毫无法控制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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