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高耸的城墙之上, 云朔归和大猪蹄子遥遥对望。
云溟的这张脸不错，与他从前有七成相像, 只是几分温柔全化成了内敛。看起来稳重许多。云朔归忽然觉得没话可说，于是提剑攻了上去。
没在云溟手下过上几招就落败了。
他这具身体原本就像破布娃娃一样, 走不了几步就要散架。如今能够支撑到这里, 已经很不容易。能偷懒的时候，云朔归向来不喜欢亏待自己。与其继续浪费时间逃跑，不如老实在云溟手里待着，等陆清行来救人。
自己累死累活算什么，要看别人辛辛苦苦经营才舒服。
被云溟擒住的人面上痛恶，心中却已经轻松起来。
“哥哥自以为破了幻境就能逃走”云溟眸光深沉地看着他, 不知是喜是悲。
在森森鬼气的束缚中, 云朔归努力转过头去不看他，语气冷漠“如今看来, 我并没有破你的幻境。”
云溟摇摇头，缓步走上前去, 扯住云朔归的衣袖, 将他拉向深深的皇城。
云朔归体内灵力被封, 体力消耗的也过度，只能被他拉着往城中走, 眼睁睁看着城外的人烟消失在视野之中。
云朔归终于看见了这座皇城的真实面貌。
曾经辉煌过的古都，埋没在荒芜的灰尘中。原本秩序井然的城都, 变得死气沉沉。空气中间或飘过一缕没有敛干净的魔气, 让云朔归十分不舒服。
“哥哥怎么了”云溟忽然问。
云朔归淡淡道“没什么。”
云溟于是转过头去。
云朔归偷偷观察着他, 发现这人召来了一个以他目力难以捕捉的鬼影，交代了几句，便将鬼影放走了。
过了没多久，周遭的魔气消散殆尽，云朔归终于能喘得过气来。
恢复活力的云朔归感到迷惑。
如果不是周遭限制着他的鬼气，云朔归可能以为他和云溟还没有撕破脸。
“统子，你帮我分析一下，云溟这是个什么心理”
系统“你让人工智能帮你分析人的心理”
云朔归想了想“说得有理。”
而后不说话了。
倒是系统过了一会儿又问“宿主想出什么了吗”
“什么想出什么”云朔归如梦初醒。
系统“鬼王的心理。”
“哦。”云朔归道，“忘了想了。”
系统“啊”
即便没了旁的活人，为了云朔归的喜好，殿中也还点着香。丝丝缕缕的烟雾升起，很快归于虚无。
被云溟捉回来后，云朔归又被关在了太子殿中。一连几天过去，云溟都没对他做过什么，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几次。
鬼王不爱惹是生非，云朔归对此很满意，私下里看云溟的眼神慈爱了许多。只是面上为了维持人设，见到云溟时依旧一派厌恶。
云溟来时，总是轻描淡写地扫过他，眼中看不出情绪。
只是有时候，云朔归觉得他仿佛想说什么，但云溟终归是沉默着走了。
云朔归知晓云溟天性自然，心里很难藏着事情，也不会使一些“欲擒故纵”的手段。云溟走了他也就乐得清静，实在闲得无聊了，就去看看陆清行的状况。
自云朔归发现通感一事的那天起，陆清行便出关了。
看着陆清行宛若平常地与宗门之人周旋，调动一切资源探查鬼王，云朔归不得不承认天生道体的坚韧。
自己出现后，他受了几次不轻的伤，仇家也结了不少。云溟算一个，玉千鸾以为自己在他那里，也会去找他麻烦。云朔归细数着自己的成绩，心中意外的一片平静。
夕阳之下，陆清行的身影被渡上了一层殷红。
他一瞬间有些摇摇欲坠，却很快平息了。
再次抬头时，陆清行眼中敛去了平素的温柔，变得满富侵略性。像一只斗兽场中的困兽。
这只困兽没有停留许久，身影便飘忽着远去。
云朔归盯着他，有些出神。
过了一段时间，他轻轻打了个哈欠。
“我不舒服。”他忽然道。
系统“或许宿主需要一些小黄片振奋精神”
“不用。他这么拼命让我感觉在欺负小孩。”云朔归轻啧一声，“以前待在一起没觉得，在旁边一看好好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疯。”
系统沉默。
云朔归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算了，最后再欺负他一次。然后我把选择权给他。”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宿主的意思是搞事”
云朔归顿了一下“什么叫搞事。”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听云朔归带着笑意道“死都要死了，当然要搞大事情。”
见云朔归在小憩，云溟在殿外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进去。
他似乎比之前更讨哥哥嫌了。
或许是因为这么久没见了，哥哥对他有些生疏。又或许，在他失忆时发生了些什么。
他上次失忆是在魔界，自己也不知为何进了玄衍仙宗。对于魔修来说，玄衍不是什么安全的去处。失忆时去了一次就算了，若是恢复记忆了还要回去查探，大约要被人耻笑。
别人不说，当世魔尊知道了，定然会笑他畏首畏尾。在昙华魔尊云渊眼里，怕是踏平玄衍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云溟想了想，面无表情地打消了去找云渊帮忙的选项。转而身影化成一阵风，无声无息地去了仙道。
云溟在玄衍周边转了一天，听了不少关于衍清仙尊和他徒弟的传言。
有人说，衍清仙尊的徒弟工于心计，为了拜他为师才混进玄衍。也有人说，衍清仙尊与他徒弟关系不纯。还有的传言扯上了令人反感的妖皇玉千鸾。
没听到哥哥这个玄衍宗前宗主的消息，却感觉陆清行像个负心汉，一边死缠着哥哥，一边招惹着徒弟。
云溟在外一无所获，在归墟峰地禁制外犹豫片刻，最终小心地进了归墟的禁制。
归墟峰比他之前看见的萧瑟了些，半死不活的灵力流动，说明它主人连管理自己家的心力都没有。
云溟转了一圈，没找到陆清行，也没见到他那个传闻中的徒弟。只有自己从前附身的那个少年，身上戴了十几个驱除鬼气的保命符箓，战战兢兢地在偏殿里生活。
云溟无法，又担心被玄衍一些难缠的人发现，便只能先打道回府。
他走时，星夜灿烂。云溟最后回望了一眼归墟峰，回过头时只觉得远处有一分青色的身影闪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玄衍仙宗中弟子繁多，有一两个在夜中出行的也不算怪事。云溟心道。
回到皇城，被禁锢在皇城之中的鬼魂，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从前待在哥哥身前服侍的太监，堆着笑问云溟“陛下，您之前说，大殿下一事了了，就放咱这些孤魂野鬼去投胎”
云溟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太监便道“咱们也知道，陛下最近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咱们帮您分忧啊。”
周围的鬼魂纷纷附和，一时间阴气骤起。
过了许久，云溟才道“你们有办法让哥哥对我亲热些”
亲热
周遭的鬼魂诡异地安静了一瞬，而后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太监鬼吊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肃静，等场面平静下来以后，才得意地对云溟道“陛下这就问对人了，咱们在宫里，哪少见得亲热有一味药，只要您给大殿下喂下去，保管他每次见着您都亲亲热热”
“药。”
“陛下放心吧，这药是宫里常用的，见效快，不伤身”
午夜。
空气有些燥。
云朔归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盯着头顶的床帐，喉头滚了滚。
身上的力气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呼吸也粗重起来。他有些意外。
今晚云溟来过。就算云溟没来，在他的掌控下，皇城中也没有别人敢动自己。
云溟为什么会给他下这种药
想了想陆清行，云朔归一瞬间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
云朔归卷着被褥翻了个身，在床帐外看见了一点光亮。
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溟无声无息地靠近，让云朔归不自觉地感觉到了一丝惊怖。
云朔归“”
他这是来干嘛
床上的人骤然坐起，歇斯底里地朝云溟吼“滚开”
藏在心底的恐惧与深恨，都在这一声怒吼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云溟的脚步顿了顿。
云朔归吼完，平复了一下呼吸。
说实话他能理解，毕竟在云溟看来，自己从前一直是他的模仿对象。学人精想要超越偶像很正常。想要向手下败将展示自己的权力、折辱自己也很正常。
就是这折辱的方式，有些出人意料。
还有些好笑。
修士都该知道，人死了以后，便没有阳气，翻云覆雨是痴心妄想。即便云溟是鬼王，也逃不开普世的法则。
云溟给他下了药，来看着他受折磨，也只能看着。
这药性不轻，得快点解了。云朔归迷迷糊糊地想。
因为云溟的那道傀儡符，他与陆清行的感官还联通着，平时也能感受到一些陆清行那边的响动。
他陪云溟玩玩就算了，要是陆清行被影响，死在了来找他的路上，就太得不偿失了。
得先装成没事，把云溟支走
云朔归提起一口气，正想开口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捉住。
看着面前骤然出现的云溟的脸，云朔归的大脑呆滞了一下。
面对着神色如常的云溟，青年烧红的眼角流露出惊诧与委屈。
云溟不自觉捏紧了些，手下滚烫的肌肤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他顺遂心意，举起云朔归的手腕，轻轻在灼热的肌肤上留下一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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