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金剑,玉佩铃铛,看似美好,背景却是残酷的江湖。
她是不合时宜绽放的花朵,让每个见到的人都惊叹赞美,但在这荆棘遍地的江湖中,谁能披荆斩棘,护住这一朵纯世的白莲?
她若只是花,迟早会凋谢在人心的恶中。所以她选择了做一把剑,无论善恶,一剑皆斩。
聂风现在已经多少明白,固然不喜欢看秦霜受雄霸野心驱使,参与江湖争斗,染上血腥杀戮,但若没了雄霸和天下会,秦霜的处境会更加危险,得霜姬者得天下!本来无稽的谣言,在她展露了两月收蜀的惊世之能后,也变得似乎有根有据。
天下会、无双城,还有乐山神秘出现的佛门,以及那些犹未浮出水面的势力,都容不得她抽身而退,远离江湖的漩涡。
若是断浪知道聂风的所想,定会嘲笑他是多愁善感。聂风看的是秦霜卓然难掩的美,而断浪看到的是秦霜搅动天下的力。若秦霜是一把剑,那么持在雄霸这样的枭雄手中,为他打出一片江山,又有什么不好?宝剑入匣,才是无用武之地的悲哀。
安置了马车,断浪回到马厩旁的小庐,两月不在,小庐看起来更加破败,幸而还依然存在,没有被天山的落雪所压垮。这一次被秦霜带出去,断浪已经初尝到江湖的快意,再做回洗马的小厮,以前是十分的不甘,现在就是十二分的不耐。这让他在听到秦霜说要辞去堂主之职后,比聂风还要揪心。
但他既不可能去左右秦霜的想法,更不可能去问雄霸的打算,也只能认命地动手收拾尘灰积了厚厚一层的简陋住处。
文丑丑来时,见断浪灰头土脸,不禁嫌弃地用扇子遮住半张脸:“断家小子,帮主唤你去第一楼。哎呦,你这样见帮主可不成,还不赶紧拾掇干净。”
断浪精神大振:“可是帮主要用我了?”
文丑丑斜睨他一眼,却反常地没有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这一次突兀召唤,让一向素知雄霸之心的文丑丑也不明白雄霸的用意,虽说他不信断浪会就此一步登天,可也不想在结果出来前,就贸然得罪。
断浪匆匆擦了把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文丑丑去见雄霸。
断浪还是首度踏进第一楼,心情忐忑又激动,不待文丑丑说,断浪利索地跪下,雄霸想要捻死他不比一个蚂蚁更难,能在雄霸面前不屈膝下跪,雄霸也不在意的,除了秦霜,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霜儿这次出去,有很多时间是和你单独在一起,她都做了什么,遇见什么人,你给我一一说来!”雄霸鹰隼般的厉目扫过恭顺跪伏的断浪。
断浪定了定神,有些失望,但心中原也隐有所预料,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当下将所知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同时,断浪也留了些心思,隐下了秦霜传授他烈火诀,指点他练剑一事。
雄霸本不动声色地听,待听到小庙之事,霍然站起:“你是说,你们遇到泥菩萨,他告诉你们有洪水,然后霜儿就吩咐你和聂风去躲避,而她独自带着惊云不知去做什么了?”
断浪低头恭敬道:“是。”
雄霸心中一时转过诸般念头,良久,道:“霜儿曾与我说,你,断浪,是可造之材。”
断浪心中惊喜,但雄霸接下来一句便将他的心情从天堂打到地狱:“可是,我不会用你!”
断浪死命抠住地板,拼命压住想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
将他的表现收在眼底,雄霸嗤道:“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条是回去继续老实当你的杂役,另一条,”雄霸冷冷道,“霜儿身边一直少个跟着她帮她处理杂事的暗卫,现在看你还可堪造就,霜儿对你也似乎另眼相看。从此,你就跟在霜儿身边,听她差遣罢。”
“不要以为这样你的身份就变了。你将始终只是霜儿的一个影子,藏在暗中的一把剑。霜儿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里还得当你的杂役,对旁人,特别是风儿,你不得透露说出半个字!”
“另外,你还有一个任务……”
断浪死死咬住下唇,连渗出血珠都未曾察觉,他要的是重振家名,光耀人前。但雄霸却让他藏身黑暗之中。
为秦霜做影剑也罢了,但雄霸还交给他那样一个任务,若是一旦曝光,他该用什么面目去对秦霜,对聂风?
雄霸见他不答,目光越来越冷,就要开口。
断浪陡然大声道:“帮主,我,我愿意效忠帮主,为霜小姐效力!”雄霸的威势让他瞬间便做出决断,自始自终便不是让他选择,他是根本没得选择。重振断家固然重要,但现在,他首先要活着走出第一楼!
雄霸盯了他片刻:“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秦霜并不似聂风不分尊卑,与奴婢贱役搅在一起,但她总喜欢任人自择的这一特点,雄霸也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身为上位者,就不应让人选择,而应是让人无可选择!你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得要什么。你不给,他们也要老实趴着!
这个南麟剑首断帅的儿子断浪,自恃家门,心高气傲,年纪虽小,但已经流露出野心勃勃,现下也是外表恭顺,内藏不服。不给他机会,他定是满腹怨恨。给他机会,他也未必感激,说不定还会反噬一口。做个杂役充门面也罢了,天下会人才济济,怎么也用不到此子。
不过,现在,不同了。
天下会人虽多,但有潜力,年龄合适,能让秦霜接受带在身边的,一时还真找不出比断浪更适合的人选。
雄霸并不担心,断浪若是老老实实听话也罢了,若真起了别的心思,翻手间便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相信他一定会好好权衡。
走出第一楼,文丑丑追出来:“喂,断家小子,帮主说了,霜小姐虽然将火麟剑交给你用,但只是借用,火麟剑是应该属于霜小姐的,你平常当杂役也用不着,赶紧交到洗剑池去。”
是啊,杂役,无论暗里身份是什么,明面上,他在天下会,便是一个杂役。
家传的宝剑,也变成了别人的东西,必须交出去!
断浪两眼冒火,恨不得一拳打到文丑丑涂满□□令人作呕的脸上,但总算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强忍了下去,冷声道:“知道了。”
文丑丑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趾高气扬地走了。
握着火麟剑,断浪独自走向后山的洗剑池,满腔压抑和怨恨,他没有意识到,此刻他走向的,既是他惟一的生路,也是他的不归之路。
吃力地推开厚重的石门,一眼便望见池心高岩上的秦霜,微微垂眸,似在沉思,左边是无双剑,右边是英雄剑,她竟然没有回天霜阁休息。
断浪游目四顾,在石壁上看到了雪饮的存在,他断家的火麟剑,也要来此和雪饮作伴了吗?
一阵怒火冲上头,断浪抽出火麟剑:“南麟剑首之子断浪,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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