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前往二楼换衣间换下白大褂。
医院有规定不许穿白大褂去食堂吃饭,怕传染,只是每天一来一回脱衣服实在太麻烦,加上他们医院食堂是内部食堂,跟患者的食堂分开,很多医护人员也就偷懒。
医生换衣间在二楼走廊顶端,中午往往人不多。
陈越把白大褂叠好放在柜子里,锁上门,刚走出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
“陈越是不是喜欢捡别人剩下的?”换衣间斜对面是厕所,何医生和罗医生像是刚上完厕所,站在镜子前洗手,何医生低头说,“我之前还跟那个邬云云相过亲,不瞒你说,我都没看上她。”
“是吗?”罗医生接腔。
“一看她就不是什么好姑娘,相亲的时候什么都敢问,听她跟陈越谈恋爱,我都老吃惊了。”何医生轻笑,“这样的女孩,玩玩可以,但绝对不能当结婚对象。不过我也没想到,陈越这么快就跟人好上了,有些人表面上无论正经,背地里指不定多好色呢,碰到个漂亮的,没忍住,结果反被对方套牢了吧。”
何医生擦完手,回头:“要是他们很快就结婚,那就一定是未婚先孕,说不定陈越还会当个接盘侠。”
话音刚落,他赫然发现陈越站在走廊对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何医生尤其如此,脸一阵红一阵白,年长的罗医生也有些,但他幸亏自己没有多说,这时候反而哈哈了两声:“陈越,你也在啊。”
陈越没理他们,径自往前走。
医院里的流言蜚语很多,尤其在他被通报批评值班带新女朋友去医院后。
跟王瑶分手,接着带女朋友去医院,医护人员繁忙,大部分都住在医院旁边,也就那么一家大超市,晚上购物,偶尔会碰见他跟邬云云。
于是,事情的脉络很快被“传”出来。
陈越疑似跟王瑶恋爱期间劈腿,导致王瑶提分手并辞职,没过多久,他就跟女方同居,并色胆包天把她带到医院值班室里。
经过多方辗转,连别的科室都有传闻,现在陈越已经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
陈越并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渣男或者劈腿,花心或者恶心,他都不会回应什么,的确有错在先。
更何况,他现在很幸福,别人的流言蜚语影响不了他。
只是他们这样说邬云云……就很不愉快。
陈越回到家,打开门。一股香喷喷的菜香,扑面而来。抬眼望去,桌面已经放好四样饭菜以及两碗白饭,视觉上丰盛而美味。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邬云云抱着呜呜坐在沙发上。
“惊喜。意外。”陈越回答她,总之,他一望见邬云云就心情好,连带着只要回家心情就很好。
“来,尝尝。”邬云云起身把筷子递给他。
陈越接过,站在桌边,吃了一口:“还不错。”
也许是因为他对她抱的期望太低,此刻,竟是真的觉得不错。
色香味俱全说不上,辣椒明显炒焦,空心菜叶子没摘掉,软趴趴糊成一坨,但至少菜原本的味道还在。
可以了,陈越对于邬云云的要求就在这,不需要她更进一步。
“那是。只要我认真做,没有什么做不好的。”邬云云骄傲,“我今天还种了俩棵新的月季呢。”
邬云云牵着他的手,带他来看新种在花盆里的月季:“今天上午挪进去,至今没有枯萎的迹象,而且花骨朵开了一点,我觉得它活了。”
“哪来的?”
“小区里的阿姨给我的,她们人还蛮好的。”
陈越笑,他倒是不知道邬云云能跟小区老太太混熟,低估了她的魔力。
见花盆里有翻起的种子,陈越问:“这是什么?”
“早上吃剩的西瓜籽。我放在里面看能不能长出西瓜。”
“就算长出西瓜,这个花盆也种不下。”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活,我就给它迁出一个更大的空间。只要它敢长,我就敢做。”邬云云喜滋滋,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陈越再次笑,伸手用力揉了揉邬云云的脑袋。
“干什么哟?”
“想揉揉你。”
“别揉了,吃饭。”邬云云拿下他的手,带去饭桌边。
饭菜都已经放好,两个人入座。
呜呜早就吃过了,在陈越来之前,邬云云就给它吃了鸡胸肉。
这时候,见到他们吃饭,还是上蹿下跳。
两个月大的小狗不能吃人类油盐过重的饭菜,原本是不打算给它吃的,但呜呜馋的紧,不停地嗷呜嗷呜,漆黑的眼珠漾着亮光,可怜巴巴极了。
邬云云望了眼,桌上还有清淡的莲藕排骨,便夹了块肉,用清水涮掉盐,小心地撕肉条,等凉了再给它。
呜呜吃得虎虎生风,异常喜欢,迅速吧唧嘴吃完一条,马上前爪搭在邬云云腿上,眼神晶晶亮,示意吃了还想吃。
邬云云无奈,只好一直喂它,并时不时拍拍它的头,声明“这是最后一条”。
陈越就坐在对面,她却视而不见。
以至于陈越真的不知道,邬云云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呜呜做的这顿饭?
不过他想,以后要是邬云云生孩子,大概也是个宠爱孩子,容易跟他混成一片的妈妈。
回来后直接吃饭,吃完饭也不过十二点四十,算是比较早,邬云云主动收拾碗,今天她格外勤劳。
天气越来越温暖,人在中午容易产生困意,加上陈越今天很早被吵醒,的确有些疲乏。
邬云云洗完碗出来,见陈越坐在沙发上揉脖子,便伸手过去帮他:“怎么了?”
“颈椎有点僵硬。”陈越说。做医生常常一场手术下来三四个小时全程低头,脖子没问题是不可能的,今天一直有点不舒服。
邬云云略有些凉的手指在他的后颈捏两下:“这样好些了吗?”
“好些了。”她的力气不大,手指头小小的,按着却很舒服,陈越闭目享受。
“明天我休息,带你去买点衣服吧。”马上换季,邬云云带的衣服不多,陈越想给她买点裙子之类的。
“好啊。”邬云云也没客气。
捏了会儿,陈越拿过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别,刚洗过碗,还有洗洁精的味道。”
“没事。”陈越说。
他喜欢邬云云,不因为她经历过什么,她会什么,而在于她的天真、娇俏和热情。
她很可爱,双重意义上的可爱,让人放松,让人快乐,也让爱她的人,愿意付出——她知道别人的好,也体谅别人的辛苦,否则今天不会这么温柔。
这样在他疲惫时,站在他身后。
陈越闭目养神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要出门去上班。不过这半个小时对他来说不算短,相反,他觉得很充足。
上班前,走到玄关,见邬云云抱着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安心。
外面的世界已没有什么再足以撼动他,他已找到幸福所在。
下午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附属医院骨科医生来院开交流会,骨科医生除了当值的基本都要参加。
陈越来的路上跟罗医生在楼梯拐角碰见,罗医生专程凑到他身边解释了一回:“那个陈越,你别介意,何医生这个人就是有点儿口无遮拦的……你也知道,他有点嫉妒你。上个星期前,你不是还被副院长夸奖了吗?他就不太高兴。”
“你知道这人啊,你一旦表现得太过优秀,他就心里容易不平衡——”
陈越往前走,一直没怎么搭腔。
见陈越没说话,罗医生也就没再继续,拍拍他的背:“都是同事,别往心里去哈。”
前方有人三三两两过来,罗医生便笑脸相迎去开玩笑了。
陈越只是不参与八卦,但他并不傻。
何医生花心滥情虚伪刚愎自用,罗医生拉帮结派煽风点火老混子,他心里都很清楚,除了维持表面上的客套,他从来不跟他们深交。
会议上,做病历交流的Erwin医生播放幻灯片,站在台前提出问题:“这位中年女性40岁。车祸致右膝肿胀,疼痛,入院后经过X—RAY,3D—CT,诊断为:右胫骨平台骨折。按Schatzker分型,这应该是什么型?”
何医生坐在会议长桌的右上角率先回答:“应该是3型骨折。”
Erwin医生:“还有吗?”
陈越认真观察后回答:“3型骨折是外侧平台骨折平台中心塌陷,但这例病人外侧平台前方没有骨折,后方劈裂,塌陷也是在后外侧,按Schatzker3型分有点勉强,应该更偏向后外侧柱骨折。是4型。”
这位Erwin医生认真望了眼陈越:“对的。Schatzker分型 4型,骨折线经外髁,屈曲内翻损伤,股骨髁旋转导致后外侧塌陷……”
五十分钟后,分享结束。
接下来由他们骨科副院长带来访的外国骨科医生参观医院,其余医生随行。
Erwin医生参观到病房,何医生马上到最里面的一个床铺,殷勤地问他诊治的病人情况,病人有点茫然,但见这么多人围观回答得也很客气,不停地感谢医院和医生。
Erwin医生点点头,也没参观太久,便要去下一处,何医生表现完,刚想跟上去,临床有个病人喊痛,何医生马上说:“副院长,病人有事,我留下来诊断,待会儿跟上去。”
罗医生跟着说:“我也留下来。”
副院长点点头没说什么,带领着其他医生,簇拥着德国来宾们一起走出病房门。
除了他们,陈越也自动留了下来。
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农民,从高楼掉下来,胫骨骨折,前一家医院术后感染,前两天转到他们医院重新做手术,陈越认真听,并查看,对方其实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手术愈合情况很理想。
跟他说一阵,病人很快就被安抚了下来,躺回病床上。
病人妻子做生意,孩子上学,没有人陪床,陈越把被子给他盖好。
站在旁边的何医生全程不屑,他对刚刚在交流会上对陈越抢了自己风头不爽,此刻也就一直站在病床边没说话,好像因为病人喊疼就立刻申请留下来的人不是他。
“你之前有句话说错了。”陈越突然直起身,对着何医生说,“并不是你没看上邬云云,而是邬云云没有看上你。”
“她之前相亲只是出于好玩,还把所有相亲对象建成‘中国魔幻男性’组,每天围观对方的朋友圈。我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有点明白了。”陈越语气轻描淡写,“你们的确是有点好玩。”
何医生:“……”
陈越说完,直接离开。
整个病房骤然静悄悄的。
连罗医生都有点目瞪口呆,今天陈越,有点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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