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匪夷所思。
蛇打七寸,命中要害,可贺沧行这一剑竟然没将这紫色巨蟒杀死?
那些品阶稍低的修士们更怕了,唯恐那蟒蛇一个调头转而袭击他们,便越退越远,越退越远。
丹丘仙府的楚兰君楚大小姐坐得八风不动,嘴唇勾着一丝冷笑,只管看戏。
丹丘仙府和巨鹿仙府地域交接,楚、贺两家为了划分地盘的事吵了几十年都没吵明白,彼此结着怨,楚兰君没有立场出手相救。
黑袍男人吹起竹箫,箫声下,紫色巨蟒的眼瞳再度收紧,朝贺沧行、贺惊鹊两人杀去。
梅敬亭正要出手,眼前忽然横来两道雪亮的剑光,双剑并立,左右夹击,这次出手的是谢家的两个小辈。
他们都是少年心性,还不懂得仙府与仙府之间的明争暗斗、利益相夺。
少年不分立场,只分黑白。
这黑袍男人是魔道中人,紫色巨蟒又是狱界的邪物,在梅敬亭的寿宴作乱,简直不将他们中原修士放在眼中!更何况狱界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两位谢家晚辈一左一右,与那蟒蛇缠斗起来。
黑袍男人似乎有意逗弄他们玩,不让巨蟒下杀招。
从殿内追逐到殿外,视野变得平坦开阔。没有了阻障,紫色巨蟒如鱼得水,来来回回灵动地游走着,耐心消耗着他们的气力。
此时,梅开云从后院跑来。
方才他与那头金睛白额虎玩得正欢,听到宋轻舟身受重伤的消息,才知有人来寿宴捣乱。
一到殿前,檐上碎石四溅,瓦砾飞落!
他着急地去寻找梅敬亭的身影,远远看见他无事,终于放下心来。
忽地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拽住梅开云的腰带猛然向后一拉。梅开云后背撞到了谁身上。
“开云,你乱跑什么?”
是谢玄度。
梅开云仰头对上他的眼睛,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玄度没有回答,关心着面前风云变幻的战局。梅开云也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谢家的子弟跟那蟒蛇战得正酣。
片刻后,梅开云担心地说:“不好,他们要输了。”
梅开云在剑道上果然有天赋,才瞧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看清了局势。
谢家两个小孩的体力已渐渐不支,如此耗下去,只要时机一到,必然命丧蟒蛇的口腹之中。
谢玄度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目光停在那黑袍男人身上,灵机一动,别人只道“打蛇打七寸”,他却以为“擒贼先擒王”!
众人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殿前的灵气忽然被搅得如海潮般大涌大涨,霎时一声清越的剑鸣,一道雪亮的剑光呼啸而过!
因那剑光太过明亮,一瞬间,修士们短暂地失去了视线。
他们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猛地坠入漫天的霜雪之间。在那霜雪当中,唯有黑衣金羁最为夺目。
剑意弥沛天地。
黑袍男人哪能料到折梅宗中还有这样的高手?他被锋锐的剑芒逼得连连后退,下意识用箫格挡,从那锋芒中探出一只手,一把夺过他的那根竹箫。
待他站定,竹箫已经落入谢玄度的手中。
黑袍男人惊讶不已,抢步上前,欲将竹箫夺回。
谢玄度亦如戏耍他一样,灵巧地抛转着竹箫,三番五次地要他取而不得。
这般耗了几个回合,黑袍男人急火攻心,暗道:“什么人敢来搅我的好事?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说着,手成虎爪,猛地往谢玄度的面具上抓去。
谢玄度没想到这男人放弃夺箫,而去抓面具,一个不防,那鎏金的银色面具应声而落。
黑袍男人定睛一看,此人俊容甚雅,眉目风流,但凡从前见过谢玄度的,估计八辈子都难忘他这副样貌。
黑袍男人皱眉喝道:“谢玄度,居然是你!”
打落面具时,谢玄度脸颊上还被这男人挠了一道,细长的伤口慢慢渗出了鲜红的血珠。谢玄度摸了摸发疼的脸颊,嘶声道:“我他娘的居然被一个男人抓花了脸?!”
谢玄度在乎自己的俊脸,可其他人在乎的是谢玄度!
众人哗然,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什么魔道中人,什么狱界邪物,他们打得多了,见得也多了,一点也不稀奇。这些东西跟谢玄度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谢玄度耳听那蟒蛇还在追着谢家的两个小辈咬,无奈道:“诸位,别看我了,先救救孩子好么?!”
谢玄度一转剑,盈溢的灵光中,剑身收成一把墨骨折扇。谢玄度手捏法诀,折扇如同被注入了神识一般,自主地朝黑袍男人打去。
那折扇仿佛活了,左敲一下男人的脑袋,右捶一下男人的后背,打得他抱头鼠窜。
谢玄度终于空出手来,转身,见那只紫蟒蛇张开猩红的大嘴,淌着毒液的牙正要咬向那谢家少年。
谢玄度忙将竹箫抵在唇间,吹出一段诡异的曲调。霎时间,紫蟒蛇的眼睛再一次收缩起来,险些咬碎那少年头颅的獠牙慢慢收回,经箫声的指示,它安静地退下,乖巧地合拢上了嘴巴。
这曲调竟与那黑袍男人吹得如出一辙!
依靠乐音驾驭妖兽的法术并不罕见,可是每个驭妖师有每个驭妖师独特的曲调,谢玄度不可能提前知晓。
除非他在刚才听见黑袍男人吹曲的时候,就记了下来。
众人紧紧盯着谢玄度。
他吹竹箫时,轻闭双眼,待那蟒蛇伏低、后撤,最后温驯地趴在他的脚下时,谢玄度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刻,看清谢玄度眼睛的修士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谢玄度那颗左眼,眼珠已经由浓黑色变成了浅淡的金色,眼底漾着点点碎光,漂亮无比,亦诡谲无比。
黑袍男人见大势已去,恶狠狠地朝谢玄度啐了一口唾沫:“谢玄度,你居然帮着中原人跟我们作对?哈哈哈,简直可笑!你以为自己在他们眼中,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谢玄度很想解释,我真的只是看不惯你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黑袍男人不给他解释机会,一屈食指,嘴噙住指节,齿间挤出一阵尖锐的哨声。
伏在谢玄度脚下的紫色大蟒扭动起身子,谢玄度下意识往后跳开,那大蟒趁机呲溜一窜,弯弯曲曲着越缩越小,一头扎进黑袍男人的袖中。
男人当机立断,趁乱扫出一条生路,逃也似的跑了。
谢玄度没有追穷寇的习惯,将墨骨折扇召回,折扇化为长剑,铮然一声,被他收进鞘中。
若换作从前,若谢玄度还是从前那个花间仙府的谢大公子,此刻本该拥有一个潇洒风流的回身,而后享受在场修士的赞扬与敬重。
可惜这不是从前了。
背后,也不知是谁,扯起嗓子怒喝道:“谢玄度,你还有脸回中原来!”
谢玄度握着竹箫的手一紧。
他知这竹箫上附着魔力,致使他邪性不减,自己才会越来越暴躁,却还是忍不住地冷声质问回去:“我为什么没有脸回来?”
“你不是中原人!你身上流着一半狱界邪魔的肮脏血统。谢家养你、育你,可你这半人半邪的怪物就改不了残暴的本性,欺师灭祖,残害同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别以为这里没人记得。谢家驱逐了你,我们自然也容不得你!”
谢玄度说:“你们再容不得,如今我也站在这里了。”
那人咬牙,不甘心地朝梅敬亭道:“梅宗主,你可都看见了。好好的一场寿宴,为什么谢玄度一出现,就招来了魔道中人?晚辈斗胆猜测,说不定这就是谢玄度与那人串通好的,在我们面前演戏呢!”
梅敬亭轻皱眉头,为谢玄度辩解道:“此事与谢公子无关。来者皆是客,我梅敬亭同样欢迎。”
那修士道:“梅宗主高义,我却没有这样的气量。中原还有那么多人不识他的卑劣无耻,敬他为‘剑魁’。剑魁的名号,你也配么?”
谢玄度冤枉至极,道:“真有趣,这名号又不是我自封的。谁封的,你不服气的话就找谁骂去,关我什么事?‘剑魁’这名号我是配不上的,我也从不稀罕。”
那修士骂道:“你哪是不稀罕?你是配不上。半人半邪的杂种,滚出去!”
谢玄度眼睛一眯,冷声道:“你骂谁是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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