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努力像平时一样无视周围那些议论。可无论他怎么分散注意力,超好的听力还是会把那些窃窃私语捕捉进耳朵里。听着那些人议论自己脸上的红晕,听着他们说自己和莱夏“般配”……前者让他羞恼不已,后者则让他有些窃喜。
偷眼看看莱夏,他想知道莱夏听了那些议论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觉得有点儿高兴?毕竟他喜欢自己。
“别理他们。”
莱夏见伊路看过来,脸上红晕未消,以为他还在恼羞成怒,于是安慰道。他神色淡然,完全没被那些议论影响。
伊路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丝丝不悦涌上心头。他“嗯”了一声,然后就埋头专心解决冰淇淋,再也不吭一声。
莱夏敏锐的察觉到了伊路的心情变化。抬眼扫视了一圈,满意的听到那些八卦党配合的压低了声音,或者是干脆没有了声音,这才把目光收回,结果却发现伊路的心情半点儿也没有好转。怎么回事?他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议论才生气?
回想了一下,莱夏发现伊路的心情不好恐怕还真的不是因为那些人,而是因为……自己?
但是为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莱夏拼命回忆。在脑海里把刚刚那几分钟的事反复播放了十几遍,他突然恍然大悟。伊路他……该不会是嫌自己太淡定?
一定是!刚才先入为主以为伊路一定会生气所以没能注意到,但现在回想起来,刚刚伊路看自己的眼神,其中根本就没什么恼怒的成分——他只是单纯的在害羞罢了。听到那些人说“速配”、“天生一对”什么的觉得害羞想看自己的反应,结果他却冷冰冰的一句“别理他们”……
莱夏想挠墙。他不是那个意思啊伊路!不是!
埋头吃冰淇淋的小奥斯安脸上带着些委屈和黯然。注意到这些的莱夏恨不得马上就一个吻封过去赶跑这个小笨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哪怕他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淡定的坐着,眼睛死盯着那杯被吃了一半的芭菲——莱夏现在已经不顾他们来这里的本来目的了,只想着等伊路吃完就把他拉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安慰……
可惜,事与愿违。
玛尤卡送走女儿后,回到家中跟父母一起吃了晚餐,然后就返回了店里。平时喧闹的酒馆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让她恍然以为自己进错了门,回的不是自家酒馆,而是某间高档西餐厅。
没有大声喧哗,没有粗鲁的聊天打屁,客人们做贼似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往某个方向望一眼,服务生们也偷眼望着那边,手底下的活儿都干得心不在焉的。
玛尤卡没有马上训斥他们,而是也转头看向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在那张桌旁,坐着两个十三四岁左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小孩子。两个孩子都做狩猎者打扮——腰间缠着武器带,脚上蹬着短靴。正对着她的那个孩子正低头吃芭菲,所以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那头漂亮的冰蓝色发丝。一看到那扎眼的颜色,玛尤卡立刻停住了目光,再没心思去观察少年旁边的另一个人。
这颜色,她见过……酒馆里客人来来去去,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但这种颜色的头发,她只见过一次。这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年龄也对得上。该不会真的是……
想到刚刚才见过的另一个叫蓝卡的少年,玛尤卡觉得这孩子是那个小鬼的可能性非常大。嘴角挑起一抹微笑,玛尤卡转身去厨房端了两碟黑森林,大大方方的向那张众所瞩目的桌子走去。
“客人,您的黑森林。”
盘子触碰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伊路放下勺子抬起头,见到来人,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玛尤卡姐姐。”
“伊路,果然是你。”
玛尤卡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在看到伊路的脸时,还是愣了愣,心里升起了一种名为“感慨”的情绪——她已经有八年多没有见过伊路。
她还记得,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伊路时,这孩子衣着破烂,瘦骨如柴,那可怜的样子让她心疼得差点儿哭。她简直无法想象,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
这孩子是从大城市被拐来的。
玛丽妈妈看过伊路那身破烂的衣服后,这么说。那衣服虽然破烂,但料子却极好,可以想象这孩子以前的生活条件并不差,而且看他举止优雅,教养极好,说不定还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
他们的猜测直到一周后才被那孩子否认。因为一周前,这孩子完全不会说这里的话,他们也说不好世界通用语(现在他们一家子通用语说得那么好,不得不说跟当时收留小伊路有极大关系)。一周后,他们仍然说不好通用语,小家伙却已经能磕磕巴巴的用当地话跟他们沟通了。
他首先跟他们道了谢,然后就提出等身体好一点后想在店里帮忙。他们倒是不想用童工的,但是伊路很坚持。他们想着小孩子有点儿事做也好,省得他无聊,就答应了。于是三周后,店里多了个可爱的小服务生。那一阵子店里的生意别提多好了,客人全是来看伊路的。没办法,小孩子本就容易招人疼,伊路又长得可爱,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吉祥物。当初收留伊路时,他们可没想到这孩子会如此漂亮。玛尤卡还记得,当时小伊路的身体慢慢好转,玛丽妈妈看到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的小伊路的样貌后就说,这孩子他们肯定留不住。
“这孩子身上肯定有故事呢。那发色,那样貌,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有的。”
结果他们果然没能留住人。小家伙帮工的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留书离开了。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伊路。
“玛尤卡姐姐,好久不见了。”
伊路的招呼把玛尤卡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好久不见。”
玛尤卡回过神,拉开椅子坐下来,顺手把蛋糕往两人面前推了推。
“喏,我请客。”
“谢谢。”
莱夏道谢,但却没有动叉子。伊路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现在实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这是我的搭档,莱夏·缪拉。”
伊路也没有动蛋糕。他指着莱夏,介绍道。
“雷沃,这就是玛尤卡姐姐。我当时在这里时,受了她很多照顾。”
“伊路跟我提起过您。”莱夏一副伊路家里人的姿态,“真的很感谢你们当时对伊路的救助。”
“你太客气了,我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玛尤卡回道。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莱夏,猜测着他和伊路真正的关系——听他刚才的口气,她可不相信他和伊路只是单纯的搭档,或者朋友。她是已婚的人,可不会看错这个叫莱夏的少年眼里那抹独占欲,那些客人玩笑似的八卦,说不定是说中了呢。
“今天我们只是来打招呼的。这一次回来,我的哥哥们也有来,玛尤卡姐姐,请你转告艾克蒙大叔和玛丽婶婶,改天我们会正式上门拜访的。”
“说什么拜访,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玩。”
玛尤卡对伊路口中的“哥哥们”很好奇,小伊路当时可是说自己没家人了。是堂亲表亲?
“爸妈现在基本上不看店,你去家里,随时都能见到他们。”玛尤卡说完,顿了顿,试探的继续说道:“可惜小克丽丝被蓝卡带走了,你们见不到了。”
伊路一愣。莱夏也是一惊,连忙问:“您说的蓝卡是您家的哪位亲戚吗?”说不定只是同名。
“不是的,是个小孩子。紫发。他还有两个同伴,一个叫莉卡咪,一个叫莫里斯,你们认识他们吗?”
伊路和莱夏对视了一眼。
“看来果然是他们了。”
一见这反应,玛尤卡哪还不知道答案。她偷偷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赌错。蓝卡这个名字,还有样貌特征,她从伊路那里听过很多次,所以才会那么放心大胆的将女儿交出去。就是猜到,这个自称“魔法师”的孩子,就是伊路时时念叨的好友。
“小克丽丝是?”
心里不安的想着自己估计是暴露了,伊路表面不动声色,镇定的问道。
“我的女儿。小家伙身上有些小麻烦,蓝卡说可以帮忙解决。伊路你以前提过他,我听到他自我介绍,又见样貌跟你当时说得一样,就把小克丽丝交给他了。”
“玛尤卡姐姐你可真大胆!”
伊路嘴角抽了抽。只是猜测,根本就没确实的证据证明此“蓝卡”跟彼“蓝卡”是同一个人就敢把孩子交出去,这也太鲁莽了……
“我觉得自己不会弄错。”玛尤卡耸耸肩,“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伊路也不好说什么“不要太信任自己的感觉”,只好无奈的揭过此事。
“玛尤卡姐姐知道蓝卡他们住在哪里吗?”
“应该是在狩猎点里吧。你要联络他们吗?啊,糟了,我好像没有他们的联络方式!”玛尤卡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太粗心大意了,不禁一阵慌乱。
“没关系,我能联系上他。”
伊路懒得吐槽她,应该说他现在没这个心情——知道蓝卡和莉卡咪也来到了阿卡姆哈,他干什么事的心情都没有了。又随便跟玛尤卡聊了两句后,伊路起身告辞——
“再不回去哥哥们要担心了。过两天我会去家里看叔叔婶婶的,在此之前……我回来的事还是先保密吧!”
他本来打算明天就去见他们的,可是现在……
“我知道了。”
玛尤卡答应着,将两个小客人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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