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换句话说有那么一点点强迫症,因此虽然等下就要去取人性命,但他还是按照任务目标发给这家花店的订单,一个不落的做了一堆耶诞节装饰。
做手工也是放松的一种方式嘛。
他将这些成品放进纸箱,准备将它们运到花店的货车上,但走出店门还没两步,他便蓦地停住了。
“怎么了?”伊路米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敌人?”
“没有感觉到恶意,”有趣桑摇摇头,收回了刚刚放出的“圆”。“只有一瞬间。要么是我做花环太多累出了幻觉,要么是对方非常敏锐,发现我有所察觉之后就收敛了。”
完全不可能是第一种吧,伊路米眨了下眼睛。
和有趣桑这种时不时要开下屏的孔雀不一样,出于某种天性,伊路米对于目光要更敏感,而他刚刚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是冲你一个人来的,”他说道。
“估计是因为我的造型太先锋派了,”有趣桑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换他在街上见到集塔喇苦版的伊路米,也要多看一会儿呢。
有趣桑没将这个小小插曲放在心上,大概是更经常抛头露面的原因,他对这种注目礼接受度良好,是不会因为被看了两眼就不做生意的。他现在正快快乐乐地和伊路米一起开着车兜风——他们这次的任务目标住得有点远,在城郊的别墅区里。
临时征用了花店用来送货的小货车后,他们像两个平凡的花店员工一样,颠簸着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幢灰色的石质建筑,远远望去像个小小的城堡,还附带一个占地不小的前院,看上去挺气派。而从高耸的围墙、电网以及大门口的念能力者保镖来看,这位叛徒先生很清楚自己这滋润的生活是怎么来的。
不过这些防护措施今天注定是发挥不了作用了,无论有趣桑还是伊路米,都不属于可防可控的风险。
印着花店LOGO的小货车“嘎吱”一声停在了正门前,灰扑扑的车窗缓缓地降了下去。
“你们是送——唔啊!”可怜的保镖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整话,就被伊路米的念钉糊了一脸。他姗姗来迟的同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比他多撑了一秒。
有趣桑悠闲地靠在驾驶座上,看着这两具尸体踉跄着重新爬起,其中一个按下遥控器,替他们打开了这座庄园的大门,另一个则安慰对讲机里的同事,说他们只是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找个认真点的借口嘛。”有趣桑撑着头,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有什么关系,”伊路米回答道,“反正他们十有八九是要死的。”
“说的也是。”
这确实是句实话,要想清爽高效地完成这单工作,就必须清除这些保镖,免得他们过于恪尽职守,从而惊动了目标。
“那么我去解决解决任务目标,你去处理剩下的保镖?”伊路米给出了兵分两路的计划。
“没问题。”有趣桑微微一笑,踩下了油门。
关于揍敌客家的暗杀效率,伊路米的爷爷桀诺曾表示7秒内可以干掉一整个大厅的黑帮,伊路米目前虽然只算是青年骨干,但效率也没有慢太多。
数声钉子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后,一切便见了分晓。其他目标只是普通人,而唯一的念能力者叛徒先生又没有强到需要伊路米和他正面对抗的程度。
“耶诞节,真好啊,”俊美的暗杀者从藏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感慨着。
这句赞美并非空穴来风。
摆放在伊路米面前的,是一张铺着华丽桌布的宴会长桌,经常出现在欧美时代剧里的那种,上面丰盛的食物正冒着热气,冰凉的酒水在玻璃瓶外凝出了一层水雾。
在这张热热闹闹的桌子两侧,叛徒先生和他的全部家人正安静地端坐着,脑后插满了钉子。
如果不是特殊节日的话,这么多人很难有一锅端的时候。
伊路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和有趣桑约定了在这里汇合,因此并不急着离开。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等太久,那些念能力者保镖们既然没有冲进来碍手碍脚,就说明有趣桑也已经完事儿了。
“嗯……正好给委托人打个电话好了,”他缩回墙角,认为这段空当拿来催款正合适。
他低头拿出了手机。
如果糜稽在这里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这是有趣桑公司刚发售的最新款,再拿着用一用的话,他还会发现这部手机额外进行了一些适合杀手这份特殊职业的改动。
这是有趣桑送给伊路米的。
伊路米记得他这位朋友的远期目标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近期目标则是承包揍敌客家未来的通讯设备,鉴于糜稽已经成了有趣桑的小迷弟,他也用上了有趣桑公司研发的手机,这两个目标都多少向着实现迈出了一小步。
不过与欣喜相比,伊路米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失控后的苦恼,有点像奇犽一年前第一次独立完成暗杀任务时那样。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秒,开始拨号,决定还是先把手上这单生意结了再思考别的。而好巧不巧,就在他按下最后一位数字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伊路米看了看来电显示,接起了这通不请自来的电话。
“嗯哼~今天的伊路米接得很快嘛~”一个声线颇为低沉,但语调非常妖娆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来猜猜,任务是没开始,还是刚刚结束呢?~”
伊路米没说话,他在好奇对方能不能猜中。
片刻后,他等待的答案就出来了:
“嗯~扑克牌告诉我是后者呢~看来今天很顺利嘛~”
“是西索啊,”听到正确答案的伊路米语气有点遗憾,“怎么了?”
“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西索回答道,“不过今天是节日嘛,想到伊路米抛下我去和有趣桑出去约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心呢~”
“我们是在工作哦,”伊路米纠正道。
“是~是~这样的话,下次工作时也可以考虑一下寂寞的我~”西索说到这里顿了顿,再开口时忽然认真了一点,“那么关于有趣桑,你得出想要的结论了吗?我记得你之前一直在担心他压力太大。”
“这个啊,”伊路米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因为有趣桑稍微和我抱怨过几句,所以才想借今天来看看他的状态。如果他真的不适应的话,我是打算让他彻底摆脱公司那些事的。”
“不过,”他感到那种欣喜和苦恼混合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有趣桑似乎太低估自己了。”
“哦?~那么伊路米医生的结论是?~”
“他以为是压力的东西,其实是无聊……”伊路米的嘴角挑高了一点,“他对文明世界感到无聊而已。”
话筒里沉寂了片刻,随后传来了几声喑哑的笑。
伊路米的时间估算得很准,他刚挂掉电话没多久,有趣桑的声音就从门口飘了过来:
“看来我们配合的不错嘛。”
和这句话一起飘过来的,还有一丝淡到像是错觉的血腥味,不过伊路米知道那并不是有趣桑的血,只是认真工作的证明。
“嗯,你也辛苦了。”
“真正辛苦的部分是这个,”有趣桑指了指自己的脸,“有几根钉子好像不太对劲。”
“大概是你带着的时间太久了,”伊路米走到他面前看了看,“这和给我自己易容不一样,你的念会排斥我的,所以没办法长时间兼容。那么要摘下来吗?”
有趣桑当然乐得轻松,这里不像城内的商业街那样到处都是活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换脸的必要。别墅内部的监控系统更不足为惧,他早在处理保镖的时候就顺手给关了。
“有劳啦。”他这样说道。
伊路米拔念钉的速度很慢,或许是顾忌面部神经,又或许是某种恶趣味使然。不过速度快慢并不影响结果,最后一根尖锐的长钉拔出之后,在橡胶摩擦的奇怪音效里,有趣桑的长发如月光般散落了下来。
“这样舒服多啦,”他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撩到脑后,被长时间拉扯的面部肌肉不仅不见丝毫的僵硬,反而绽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你也这么觉得吧?”
伊路米乌黑的眼眸中突然暴涨起了一片杀意——
他知道有趣桑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除了他们之外,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伊路米立刻转身,却只捕捉到了屋顶一个一闪而过的残影。几乎同时,一股浓郁的鲜血的气息顺着夜晚的风飘了过来。
有趣桑的念弹是和微笑同时射出的。
但这次他似乎失手了,没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这说明他的猎物并没有如他所愿变成一具尸体。
“嘁,”有趣桑皱了下眉,“被他躲过去了。”
他瞄准的是眉心,但对方鬼使神差地歪了下头,似乎只击中了额角。
“是你在花店提过的那个家伙吧,”伊路米盯着这位偷窥者消失的地方。对方的实力不差,有意要逃跑的话,他和有趣桑在失了先机情况下是追不上的。
“是啊,一模一样的眼神,差点烫到我,”有趣桑打趣道。
“你的脸被他看到了,不要紧吗?”
“这个尽管放心,”有趣桑的声调里带了一丝古怪的愉悦,“我从来都是两手准备,不用说一个人,就算整个小镇现在都过来参观也没问题。”
库洛洛在漆黑的旷野中停了下来。
右半边脸上有什么液体正在干涸,被濡湿的毛衣领子紧紧地粘在他的皮肤上。
肾上腺素逐渐褪去,疼痛的感觉终于真实起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发现那里被掀起了一大片皮肉。
‘是血,’库洛洛这样想着,将手举到眼前。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流去,液面微微地反射着月光,闪烁着粼粼的白色。
他从不知道冰冷的月光也可以令人如此燥热。
白色。
库洛洛攥起拳,表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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