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二伯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扯开话题道：“书颜, 你相信特异功能么？”
虞书颜心下一惊：“我的系统算不算特异功能？”想了想，不动声色道：“大千世界, 无奇不有, 奚二伯为什么这么问？”
奚二伯沉吟一会儿, “还是回到正题，说怀表吧……”
奚二伯继续讲述：“我们混入香江, 与组织失联, 又意外卷入灰道纷争。那一段时间, 东兴兄弟们相继暴露牺牲, 我每天担心受怕,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
“一天傍晚，我躲在庙街一个破旧板楼内, 东兴里一个来自余杭的小伙子找来，神色紧张地说：‘我暴露了, 快要死了。’然后掏出一块怀表给我, 又说：‘兄弟, 相信自己的直觉，活下去。’说完, 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旺角发生命案，死的果然是他……”
奚二伯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过一会儿接着道：“其实那时候已经麻木了，从越南到香江, 见过战死的，饿死的，械斗死的，很多很多……我在恐惧中，对那个兄弟的死没有太多悲伤，反而好奇他为什么给我一块怀表，为什么说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到我给怀表上好发条，听到嘀嗒嘀嗒的打簧声，忽然有种感觉——世界清晰了，人心不再隔肚皮，而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虞书颜没听懂，问道：“打簧声？世界清晰了？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奚二伯想了想，回道：“听到怀表打簧声，我从混乱恐惧中恢复冷静，那感觉，就像斩断了一切情绪，以极度理性的眼光看待一切。自然而然，世界清晰了，周围人是好是坏、有没有歹心，我都能微妙觉察，甚至危险来临，我都能提前感知——就好像某种特异功能。”
虞书颜心下一凛，听起来和第六感有点像？那块怀表真有这么神奇？
奚二伯道：“我终于懂了那位兄弟的话，他叫我相信直觉，原来就是相信这种感知能力……有了怀表，此后多次危机，我都能逢凶化吉，慢慢地，我在香江站稳了脚跟……”
虞书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奚二伯，那块怀表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这么神奇？”
“这也是我的疑惑，后半生，我一直在寻找答案……”
奚二伯继续讲述：“九七年，我回到金陵，没有刻意为之，我成了金陵灰世界老大——这与我在香江灰道打拼多年不无关系。
“空闲下来，我走访余杭那位兄弟的老家，安抚他的亲人，并打听怀表来历，然而他的亲人对此一无所知。
“我委托关系网，全国范围搜集怀表信息，调查一年多，得到的线索是：怀表生产于一九四二年，制造商是美国纽约的3/4机械公司，同批次不只一块——其余的，一概不知。
“九九年末，我准备出国打探，就在这时候，怀表出故障了……”
奚二伯顿一顿，对虞书颜道：“这故障你也知道，每当上满发条，秒针走到十二就不动了。”
虞书颜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奚二伯回忆道：“我认为这是一种预警，阻止我出国的预警，于是打消了出国念头，先是委托别人修怀表；修不好，自己修。
“我反复拆卸安装怀表，渐渐的，成了半个行家，索性开一间修理铺钻研钟表，意外成了一个钟表匠。”
虞书颜哑然失笑，原来钟表匠奚二伯是这么来的。
奚二伯接着道：“十三年前，我的钟表铺迎来两个老外。
“当时，我有一块修不好的怀表这件事广为人知，两个老外一来，就要买我这块怀表。我当然不肯，他们出高价，死缠烂打，我心想：难道他们知道怀表来历？我起了一个心思，将怀表卖给这两个老外，但暗中派人跟踪窃听他们谈话。
“窃听结果中，有几个关键词，分别是‘白银光辉’‘最后的手稿’‘宝藏’。
“我查了查白银光辉，才知道这是十九世纪中期一个神秘学组织，以研究魔法著称——事情变得荒诞而诡异：怀表是白银光辉的？之所以神奇，是因为施加了魔法？最后的手稿和宝藏是什么意思？
“疑惑太多，只有慢慢调查。”
奚二伯沉吟一会儿，继续讲述：“两个老外买到怀表，准备出国，我派人去机场把怀表偷了回来，从此再也没在公众场合展露怀表。后来几年，不断有老外过来打探，我都说怀表已经卖了，卖给什么人，长什么样，都给他们说得清清楚楚。
“渐渐的，我与这块怀表脱离了关系，除了少数几人，大家都以为怀表不在我手中。”
虞书颜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悄声道：“这里有监控吗？”
奚二伯摇摇头，“应该没有。”
虞书颜用金陵方言道：“奚二伯，你说再也没在公众场合展露怀表，为什么那天我去长乐胡同，你却在铺子里修那块怀表？”
奚二伯笑了笑，也用金陵方言回道：“怀表坏了后，我的特殊感知能力逐渐弱化，然而就在你来的那天，这种感知忽然加强——我有一种直觉，应该拿出怀表。结果证实，这个直觉是对的，十几年没修好的怀表，忽然被我修好了……”
奚二伯在言辞中隐瞒了虞书颜修好怀表的事实，虞书颜懂他的心思，没有质问，接着道：“后来呢？”
“后来……”奚二伯想了想，续道：“怀表修好，感知力却变得不再灵敏，然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寻找真相。于是，我借口环球旅行，将金陵事务委托给小琴，自己一个人来美国调查怀表的秘密。
“我走访3/4机械公司，打探白银光辉的故事，花了半月时间，得出三点结论：
“第一，这怀表是由一个自称‘磁女士’的人提供设计图，于一九四二年向3/4机械公司定制，同批次一共十二块。
“第二，不止一块怀表于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故障，我的也是。有理由推定，同批次十二块怀表同天同一时间停摆。
“第三，一个代号‘追光者’的组织正在收集所有十二块怀表——毫无疑问，我正是被追光者组织绑架。”
虞书颜听闻怀表的故事，惊叹不已：磁女士是谁？十二块怀表为什么同时坏掉？而且坏掉那一天，恰好在一个世纪最后一天？
奚二伯继续讲述：“说到绑架这件事，也很诡异。”
“哦？”虞书颜从沉思中回过神。
奚二伯道：“我打探白银光辉的故事，从纽约飞到洛杉矶，入住酒店后，像往常一样给怀表上发条。
“当我上满发条后，忽然感知一个诡异画面——画面是一间暗室，室内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我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却清晰看到他的周围悬浮六块怀表。
“嘀嗒，嘀嗒……
“六块怀表的打簧声重叠一起，非常震撼。
“就在这时，椅子上的人扭头看向我，一双眼睛在阴暗中异常明亮……”
奚二伯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怀表修好后，我的感知力时灵时不灵，还经常出错，但这一次感知——直觉告诉我，我暴露了。
“我赶紧释放发条，令怀表停摆。为防意外，留下一系列线索，并立刻行动，将怀表藏在洛杉矶一个边缘小镇的废弃汽车旅馆里。
“我将这一切告诉小琴，随后不久，我被人绑架，绑架到这个小岛上。他们要我交出怀表，我沉默，他们以一种奇特噪音令我精神疲惫，渐渐的，我撑不住，透露了怀表藏匿地点……”
虞书颜听完事情经过，感慨同时心下一凛，“奇特噪音？很厉害吗？”
奚二伯点点头，“我经历特工训练，虽然老了，但自认意志坚强。然而噪音一起，整个人就忍不住烦躁，心理防线变得极为脆弱……”
虞书颜沉默，过一会儿才问：“奚二伯，你对追光者组织了解多少？路易斯怀特是什么人？”
“所谓追光者，应该是白银光辉的复兴组织……”奚二伯道：“白银光辉的教义充斥着魔法与奇迹，第二次工业革命后，神秘学逐渐失去市场，白银光辉也跟着没落。
“现在的追光者，没猜错的话，他们坚信世界的某一处隐藏着超自然力秘密，十二块怀表，正是寻找这个秘密的关键。
“至于路易斯怀特，应该是追光者枢机——怀特家族的竞争者，他上头，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根据所有线索推断，怀特家族已经收集了至少六块怀表，并且修好了故障。”
“怀特家族？很有名吗？”虞书颜问。
“名气不大，但他们实际掌控了瓦迪兹生命航线，在霍尔木兹也有一定影响力，他们的决策，影响全球石油运输，算是美国深暗势力之一。”
虞书颜想了想，忽道：“奚二伯，你在这里见到我，不觉得意外吗？”
“并不意外，别忘了，我有直觉……”奚二伯指一指自己的脑袋，“我猜，落日大道废弃旅馆的怀表已经被你取走了……”
“是我的伙伴取走的，”虞书颜纠正，“他们抓不到我的伙伴，抓住了我。所以，为了求生，咱们把怀表交给他们吧？”
“什么？”奚二伯面色微变，“就这样交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明后两天请假，周三开始连更十天，专栏有一篇古耽《佼人僚兮》求助攻，看不看没关系，帮忙添加个收藏，谢谢啦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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