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时, 女德学院已经旬假,长安城的百姓们开始为新年的到来忙碌起来。
而阮家则格外忙碌......
今年与往年不同,不仅搬了新家, 也添了几个仆人小厮, 因此,要准备的就更多了些。往年阮氏夫妇要忙着花糕铺子的事, 过年要准备的许多物什皆是交给阮卿兄妹俩去置办,如今, 阮氏夫妇也不用整日忙铺子生意,还有小厮丫鬟们帮着张罗, 因此, 阮卿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因阮家上月才搬来凤阳街,左邻右舍皆还未熟悉, 因此, 趁这个新年, 阮氏夫妇俩便想送些节礼, 结些街坊情谊。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 阮氏夫妇从最初来长安城在桥塘街安家,得到街坊邻居们的帮助颇多,深知邻里关系的重要性。如今来了新的地方,难免要互相认识一番,平日里走动起来,日后便能有个照应。
不仅阮氏夫妇这样想,凤阳街的邻居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带居住的多数是一些小官之家,当他们得知搬来了一户睿王府的亲家时,别提多高兴了。睿王府门楣太高,平日里他们巴结不上,但这阮家就不一样,多走动走动,或许日后能借着阮家有个造化说不定。
于是,还未到过年,阮家便陆陆续续的收到许多人送的礼,甚至还有下帖子邀请阮卿去做客吃茶的。
当丫鬟将一摞帖子递到阮卿手中时,她无奈笑道:“我实在不得闲,但毕竟都是邻居,你帮我妥善回拒了吧。”
不是她摆什么准世子妃的架子,而是她真不得闲,本来以为旬假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然而,嬷嬷却对她更加严厉教导,这会子都还在背《女戒》呢。
......
腊月二十六时,李湛送了许多年礼过来,每人皆有份。给阮爹的,是一把如意烟斗,给吴氏的,则是一箱子上好的布匹,给阮卿的是一串南海珊瑚珠串,汤圆得的是一包肉脯,给阮景是一副上好的雕山水砚台,罗予彤的是一匣子珍珠,甚至连未出世的小侄儿也有一对玉狮子。
从每人收到礼物的神色,便可知晓李湛这礼物送得十分贴心,阮家众人对他这个女婿,也从最初的敬畏变得亲近了几分。
因此,当李湛正月初二上门给岳父岳母拜年时,阮爹已经能淡定的与他坐在一起吃茶了。
李湛对与媳妇儿有关的人和事,都十分上心,跟岳父相处也处处表现低调谦逊,毫无世子爷的架子,反而像半个儿子似的恭敬有加,主动帮阮爹倒茶,主动搬椅子,甚至,还挽起袖子拿起大刀帮阮爹砍猪肉。
阮卿见他向来拿笔的贵手,突然拿着大刀砍肉,唬了一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便赶紧上前去,悄悄问他:“谁让你做这些了?”
“没人,可我不能看着岳父大人干活儿,我自己什么都不做吧?”
“你傻呀,你就不会挑轻省的做么?你又没做过这个,万一伤着了,可怎生是好?”
“卿卿不必担心,我平日里有练剑的,虽没提过刀,但也差不多。”
练剑跟拿刀砍肉怎能一样呢?这刀这样重,拿久了胳膊肘都要疼呢,阮卿拦住他,“总之,你别做这个。”
他堂堂世子爷要是有个万一,她爹爹还得去赔罪呢,得不偿失。
“那......我总得做些什么吧?”
阮卿瞅了瞅堂屋,“要不你跟我哥哥也一起去画灯笼吧,反正你画得好看。”
阮景年前买了许多白纸灯笼回来,准备自己画些人物花鸟上去,上元节时便可挂出来。见李湛也来帮忙,他腾了个位置给他,书生子弟向来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待在一起交流学艺。两人画着画着,不知不觉便往丹青上交流起来,李湛善丹青,阮景爱丹青,两人高山流水遇知音,一拍即合,干脆灯笼也不画了,将案桌腾出来,摆上宣纸,开始艺术层面的交流。
许是李湛年前的礼物过于贴心,许是李湛的魅力征服了阮家众人,于是,在中午的饭桌上,竟毫不犹豫的纷纷倒戈,皆帮着李湛数落阮卿。
事情是这样的,阮卿因不小心夹了一块肥肉,这夹到碗中的肉,不能再退回盘子里,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的看向李湛,李湛见她碗中那块肉竟还在微微颤动,确实肥得吓人,二话不说,悄悄将碗挪过去,“别怕,我帮你吃了。”
原本这是两人觉得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互动,可看在阮家人眼里,就是阮卿在欺负李湛,连罗予彤也暗暗感叹,阮卿如今是被李湛宠得越发骄纵了。
吴氏首先就不乐意了,她斜睨了女儿一眼,说道:“你们读书人有句话不是说,己所不欲那个什么?”
阮景接话道:“勿施于人......”
“对,就是这个话,阮儿,你自己不喜的食物,怎的好意思让世子帮你吃呢?你也不问问他喜不喜欢吃,再说,你都夹到自己碗中了,还这么递过去,像什么话?”
阮爹也说道:“阮儿,你就仗着世子老实,便这么可劲儿欺负他,实在不该,日后得改。”
阮景也开口了,“阿阮学坏了啊。”
罗予彤也站在他们那边,眼中满满的同情李世子。
就连桌下的汤圆也叼着根骨头嗷呜了一嗓子,好似在无声的谴责......
李湛自己没觉得什么,往日他跟媳妇儿一起吃饭,她遇到不喜欢的菜,也是这么帮她吃的,已经习惯了。可如今,见他们都在说自己的媳妇儿,他赶紧维护道:“你们可不能怪她,我惯的,怪我吧。”
“......”
怎么说来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阮家众人觉得,白替李湛操这份心了。
******
三月三,上巳节,是大晋朝的传统节日,也是阮家的大日子。
阮卿及笄了。
这日,阮家宾客盈门,以前桥塘街相熟的街坊们,还有凤阳街的街坊邻居们也纷纷来观礼。
杨映蓉和庄晴也来了,杨映蓉自告奋勇要当阮卿的赞者,庄晴做有司。
女子及笄的正宾素来请的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原先阮氏夫妇还在为请谁而烦恼,毕竟女儿如今也算身份不一般,不再是曾经的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了,为此,夫妇俩还愁了一阵子。
可后来,黄官首递了口信给阮卿,自荐要给她做正宾,阮氏夫妇得知后大喜,黄官首即是女儿的师傅,又是有德才兼备,有她做正宾再合适不过。
阮卿的及笄礼,恭太妃年前便已经派人送来了发簪、钗笄,以示对她的看中,因此,吴氏只需准备及笄的衣裳便好。
女子及笄有三次加笄,分别有不同的蕴义,初加素色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二加端庄的深衣,象征花季少女的明丽;三加隆重的大袖礼衣,则象征女子雍容大气、典雅之美。
及笄礼繁琐而复杂,每次加笄皆要梳头换衣,在众人面前展示,然后在父母面前拜礼,听正宾吟诵祝词,这样重复三次后,才算礼成。
......
女子及笄,便可嫁人。
如今已是三月,再有两个月便到成婚的日子。
随着日子越近,阮卿越是紧张起来,她坐在廊下盯着开得正艳的牡丹想着心思。
这两年的生活如做梦一般,从认识李湛,到进入女德学院读书,再到如今及笄要嫁人,日子过得飞快。
她要嫁人了,她要有夫君了,日后便要远离父母,离开这个家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
庆幸的是,她遇到了李湛。
她还记得最初他让仆人来买花糕,而他坐在对面茶楼的样子,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长安城最好的儿郎,日后,将是她的夫君。
阮卿兀自甜蜜的回忆着,丫鬟夕荷拿了件外衫过来,“小姐,现在还是初春,别坐太久,小心着凉了。”
阮卿问道:“夕荷,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嫁什么样的夫君?”
夕荷今年十四岁,再过一年也要及笄了,可像她们这样的下人哪有资格办及笄礼呢?她从小就是被卖往各处各家做婢女,如今遇上阮卿这样好性子的主人,她只希望能从此安定下来,因此,平日里服侍阮卿比谁都上心。
听阮卿这样问,她害羞的笑道:“小姐,我这还早着呢,我们做奴婢的,一般二十左右才会去嫁人,在那之前,先好好服侍主子,存些嫁妆。再说了,嫁什么样的人,还得您说了算,我哪能自己选呢?”
“怎么就不能?你即是跟着我,日后我也不会叫你们受委屈,你若是遇到有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主的必定不推辞。”
此时,夕荷心中倒是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今日来送东西时,还悄悄塞了包脆皮酥饼给她呢,虽说的是让她拿去分给姐妹们吃着玩,可她琢磨着,为何要单独塞给她呢?莫不是对她也......
夕荷甩甩头,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是别做了,那人虽也是做下人的,可却是下人中威风凛凛的人物,而且年纪也比她大那样多,又怎会看上她这样的黄毛小丫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爱吃肥肉吗?
老实讲,我都羡慕女儿有个愿意帮她吃肥肉的男票。我近视,饭桌上常常会夹到肥肉555555。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