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宝石人的身体不可能会有肌肉、骨骼这些东西的。就算金刚老师根据他们的轮廓, 为他们雕刻出了各自的外表,他们的内在也不过是一整块的宝石而已。

    没有跳动的心脏,没有承装食物的胃部,当然也没有可以拿来呼吸的肺部。对他们这样的存在来说, 想要控制力气的大小只有将手掌握得更紧、将拳头与刀挥舞地更迅猛这样的方式。

    那么要压制自己的速度么?

    她的这个想法完全说得上糟糕。在继国缘一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男人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耿直的问号脸。

    继国缘一: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速度,而不是提速?

    练着练着倒退了可还行?

    “…抱歉, 我说错话了。”说完了那句脑抽的话之后,间桐可怜捂着脸, 尴尬地垂下头。

    明明对自己说了不要着急的,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又自顾自地开始焦急了。

    继国缘一摇摇头。

    反正今天砍柴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继国缘一护着歌, 送她回到屋里歇息。间桐可怜跟着他一路晃来晃去, 眼睛简直就差黏在男人生着茧子的手掌上了。

    歌看着她这幅激动兴奋却不自知的样子,觉得悄悄有一些好笑又有些难过。

    这孩子总是满脸的笑容, 不管是做什么事都好像很愉快一样。能让她像是这样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向往,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刀术啊。

    想到这里,继国歌默默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划掉了‘缘一拐带女孩子修行’这项罪名。

    “好了, 不用陪我了。我在屋里休息,随便缝补一下衣服, 如果觉得累了我自己知道睡觉的。”说着, 歌拍了拍继国缘一的肩膀。

    “好,别累到了,歌。”

    “好的好的, 出去吧,缘一大人!”

    看着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的两个人,继国歌轻叹了一口气,从边上取来了一件袖头有些破损地衣服。

    那孩子纤细的、乖巧的姿态的确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她那一向安静包容的表象甚至会让旁友有一种想要依靠她的欲望。

    但是越是随着相处时间的不断增加,歌便会越是意识到一件事。

    ——不行啊,不能依靠这个孩子。

    抚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歌的眼角稍稍有一些泪意,“要好好的宠宠她,让她也能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耍性子才行呀。”

    “真是的,都怪你这臭小孩,害得妈妈有事没事就想哭。…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让她变成那个样子?”

    在歌出神的时候,小小的胎动让她猛地惊醒。那孩子的脚丫踹在她的掌心上,让继国歌破涕为笑。

    “…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是她的之前的人生一定很辛苦。等你出生之后,也要好好地爱着姐姐哦。姐姐她呀,也一定会很爱很爱你的。”

    小小的胎儿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应着母亲的话。

    屋内的继国歌为自己打气,认真地缝补着衣物。而屋外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木桶木盆上,继续交谈着。

    “缘一先生是如何这么灵活地控制自己的身体的?”间桐可怜用手比划着,想要从继国缘一那里得到一点启发。

    “长时间地注视自己的身体,在熟悉了如何控制自身肌肉的收缩之后,在战斗中也能更快的把握时机了。”

    他的这话已经超过间桐可怜的理解能力了。

    一般的人类,是能看到自己的身体结构的么?

    诶?不能吧?

    “将意识集中在一点、关闭多余的感官时,生物的身体看起来会变得宛如透明一样。”说着,继国缘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只要看清了对方肌肉的收缩,肺部的动作,战斗会变得十分轻松。在进行攻击之前,他们的肺部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血流也会加速。想要对攻击进行预测和回避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这不是与所谓的“无我”境界很相似么?

    间桐可怜的双眼微微发亮,有些崇拜地看着他,“缘一先生,您是如何修炼到这个境界的?”

    “出生的时候就这样了。”

    嗯?

    间桐可怜保持着满脸的笑意,微微僵住了。

    “…总感觉,缘一先生经常会显得有一些不可思议。”说着,间桐可怜抱着自己的腿,将下巴支在膝盖上,侧头思考着。“虽然没有系统地学过刀,但是刀术却很强势。而且就算有这种程度的天赋,也经常会意识不到自己的强大。”

    “我从小就很迟钝。”

    在承认自己的不足时,继国缘一表现得很坦诚。

    “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不寻常的,所以我也一直将它当成正常的事。最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眼中的世界,就是大家的眼中的。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兄长也许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说起‘兄长’的时候,男人露出了更加柔和的表情。不过在讲到歌的时候,这种柔和又立刻被他心里的柔软爱意点燃,让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在离开家之后,是歌收留了我,并且包容着我所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间桐可怜能够体会到继国缘一对他兄长的珍视,也能体会他对歌的爱。

    她觉得,也许正是因为继国歌的存在,这个远离人世的‘神明’才能被拽回凡尘。不管继国缘一是与常人相比多么不同的存在,歌也有着连同他的异常一起去爱的坚韧。

    是歌将缘一先生变成了人类,让他也能够体会到身为人的幸福。

    “真好啊,我也想…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那个人一定要像是立香之于罗曼医生,也要像是歌姐姐之于缘一先生那样…光是这样想着,间桐可怜都觉得很幸福。

    “会遇到的。”继国缘一摸了摸间桐可怜的发顶,这一次他的动作没有那么的生疏了。“我已经遇到歌了,所以你也一定可以。”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间桐可怜开始了新的修行。她放下了手里的刀,钻进了深山中四处行走。

    蓝色的宝石人拿出了当初恩奇都的强制冷静方式,在河边挖了一个好大的坑,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里面只剩下一个脑袋藏在草叶间。

    蝴蝶震动着蝶翼,轻飘飘地落在了间桐可怜的鼻尖上。间桐可怜晃了晃脑袋,想要赶走这个不速之客。而惊飞的蝴蝶却不小心落在了蜘蛛网上,动弹不得。

    同样凄惨的蜘蛛还来不及啃食这只猎物,便被飞来的鸟一口叼住,连蛛带蝶地命丧鸟嘴中。美餐了一顿的小鸟落在树枝上,从上往下地打量着草丛中那块反光的石头。

    野兔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好奇地动着鼻子,在望天的宝石块周围绕来绕去。

    水流的声音、鱼跃出水面的声音、风吹过深林的声音、动物们活动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落进间桐可怜的耳朵里。

    虽然不能呼吸,但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啊。

    蓝色宝石人眯着眼睛,享受着从高空中洒落的阳光。

    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自然…大源魔力?

    昏昏欲睡的间桐可怜猛地瞪大眼睛,支起自己的脖子。被她吓了一大跳的野兔在原地跳了两下,一溜烟地逃回了阴暗的洞窟里。

    对呀,为什么她一定要钻牛角尖,追求人类的呼吸方法呢?

    就像动物是依靠身体的血液来传输氧气,植物是通过身体里的汁液运输养分,她作为一个宝石人也有相应的活动方式。

    虽然作为宝石的她没有办法呼吸,但是实际上这幅躯体不过是一副外壳啊。对间桐可怜来说,那些微小生物才是重中之重,是她能够如同常人般行动的基础。

    如果她能学会如何调动他们,让他们像是呼吸一样震颤,那么是不是她也可以做出类似于继国缘一所说的呼吸的效果呢?

    这样想着,间桐可怜仰着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黑暗中她感受着自己身体内部的微小生物,捕捉着他们的每一次颤动与呼吸。

    很难,非常困难。

    对于宝石来说,微小生物就像是人类身体内的细胞。身为人类是不可能精准的控制自己的每一个细胞的,因此宝石人也不可能轻易的去掌控自己身体内的微小生物。

    但这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初罗曼医生在间桐可怜身体内部纂刻的魔术刻印,完全可以当做是在宝石人身体内部创造出的魔术回路。而魔力正是通过魔术回路变换生命力而生成的。

    在魔术师中,如果是利用自己的生命力制造的魔力,那么这就是小源的魔力。但如果是从外界吸进自然的生命力,再变换成魔力,那这便是大源的魔力。

    一般来说,魔术师无法将大源的魔力大量的储存保存起来,而间桐可怜生前的时候,当然做不到这件事。但是此时此刻的间桐可怜本身却是一块上等的宝石类魔术材料,她体内储存着的是大源的魔力,换句话说,它们正是自然的生命力。

    如果以她自己的精神是无法直接控制体内的微小生物的话,那么她可不可以借由这些魔术刻印来控制它们呢?

    这样想着,间桐可怜唤醒了自己双腿内部的魔术刻印。在谁也看不到的漆黑的土地中,淡蓝色的刻印顺着她的腿自上而下的蔓延。

    不是要把魔力变成魔术,而是要把它们汇聚在双腿中。

    感受到魔力流过身躯的酥麻感时,已经两百多年都没有产生过这种生理反应的间桐可怜有一些惊讶。她硬生生的在土里弓起自己的腿,然后用力的向前一踢。

    原比往日力气更大的双腿,即使是在土里依旧能轻易地踢开了身前的阻碍。间桐可怜可怜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也被这股力量影响,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溅起的尘土里混着细小的沙石,它们撞在宝石人坚硬的脑袋上,发出了噼里啪啦像是下雨的一样的响声。

    成功了,她成功了!

    虽然因为并不熟练,她通过刻印来激活身体的也非常的慢,但是间桐可怜可怜不得不说。这一个方法是可行的。

    等等,爬不出去了。

    挣扎出了一只手臂,急着回家找继国缘一商量的间桐可怜用力的拍了拍地面。

    埋得太深了!!

    好不容易从土里钻了出来,间桐可怜先是在水里洗干净了自己制服上的尘土,然后在外面套上了和服飞奔回了小屋里。歌被她这一身湿意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取来布巾帮她擦干净身上的水。

    歌有些担心,“怎么了,可怜,你怎么这么着急跑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头顶顶着那块布巾,间桐可怜说:“不是的,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有一点猜测。”

    “好,好,不管你这孩子有什么想法,现在先把衣服换成干的…诶?可怜,你以前里面也穿着这件衣服么?”

    间桐可怜的动作稍稍一顿,“我里面穿着的衣服?”

    继国歌顺着她的话又向她的领口看了一眼,因为这一次她没有亲手触摸到制服的布料,所以她的所有感知都忽略了这件礼装的存在。

    “没,大概是我看错了?”歌满头的小问号,看着在她眼里只是一件白色里衣的制服。“快换下来,小心生病了!”

    看来暗示魔术并没有失效,这让间桐可怜松了口气。她脱下了身上有一些沾湿了的里衣——好在干得特别快的制服已经被它吸干水分了——换上了一件新的。

    这身用来替换的衣服是先前继国缘一去镇子上卖柴时,歌叫他顺路去托人缝制的。虽然她自己也能做出不错的衣物,但是因为怕累到她,不管是继国缘一还是间桐可怜都回绝了她的跃跃欲试。

    顺带一提,衣服的布料正是间桐可怜第一次跑腿时用猪肉换回来的那些。

    看她换好了衣服,有些生气地歌总算是拉平了眉头,没再满脸怒容了。

    “好啦,你是有修行上的事要问缘一对吧?他现在正在房后劈柴呢。”

    快入冬了,柴火可是每家每户都不会拒绝的好东西。为了防止继国歌生产时赶上雪天,身子被风刺到,继国缘一拿出了十八分的努力,在房后屯了大量的木头。

    间桐可怜来到房后的时候,也为这比早上时翻了一倍的量而惊呆了。

    “怎么了。”

    听到继国缘一的声音,间桐可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接着才想起来收回自己戳着木柴的手。

    “缘一先生,我想到要如何呼吸了。”

    作者有话要说:型月设定中,魔力是分为小源和大源的。小源是自体产生,大源是自然界产生的,大概是这样的区别。

    可怜酱不是人类,没办法自我产生魔力,所以她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大源魔力。

    自然的生命力转换→大源魔力。

    换句话说,可怜酱现在的这个做法类似于用自然的生命力刺激微小生物,让它们用超过平日的效率工作。

    是一群社畜微小生物,被迫加班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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