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又是一年的夏季，对于人类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有一些过于闷热。但是对于依靠阳光活动的宝石来说，这样的大晴天反而刚刚好。

    宝石人们所居住的学校建立在开阔的平原上，在最初建造的时候，它的石墙便被修葺成了圆润的形状。图书馆便盖在学校主建筑的后身，矮矮小小的，因为堆满了书架而显得有一些阴暗拥挤。

    在图书馆的深处，有一些书不仅没有好好地安放在书架上，反而散落着摊在地面。在书堆的底下伸着两条纤细的腿，上面套着一双长至大腿的深灰色长袜，袜子的上沿和冬装短裤的下沿之间裸露着一圈过于白皙的‘肌肤’。

    因为图书馆里的阳光有些稀少，所以这双腿的主人有些没精神。她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从书堆里伸出了一只同样套着深灰色长手套的手臂，从书籍错落的缝隙里，隐约能够看到几缕蓝色的光。

    “塞菲尔！塞菲尔！”

    听见这由远及近地呼唤声，瘫在地上的蓝宝石——塞菲尔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顺着书缝看向了外面。她的视力是与宝石们一致的优秀，所以塞菲尔很快就分辨出了那个正在靠近的人是谁。

    ——硬度3.5，磷叶石。

    “早上好，法斯。”说着，塞菲尔艰难地把自己从书下面刨了出来。

    这一代的蓝宝石面貌与前代的不同，与拥有着长直发和清冷面容的前代相比，这一代的塞菲尔拥有着打着卷的头发以及勾人的桃花眼。她那头站起来时足足有到小腿那么长的卷发此刻正垂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像是遥远的深海。只不过这片‘海’却是由一根根极细的宝石构成，所以就算是在室内，它看上去依旧十分闪耀。

    “哇，终于找到你了！”被称为‘法斯’的宝石人大喊着对方的名字，乳燕投林一般的扑向了蓝宝石。

    塞菲尔来不及惊讶，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以防止硬度过低的兄长撞在自己没有被布料遮盖住的部位，然后碎个彻底。

    哇，没有碰碎她真是太好了。

    这样想着，无可奈何的塞菲尔只能轻轻地敲了一下正抱着自己小腿的磷叶石的头顶，以表达自己的苦恼之情。两颗宝石撞在一起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不过因为硬度大的那一方戴着手套，所以3.5的磷叶石并没有被蹭裂。

    看着磷叶石那薄荷绿的脑袋瓜，塞菲尔只能认命地蹲下身，问道：“发生了什么吗，怎么突然来找我，法斯？”

    “是法斯哥哥！”仗着自己比对方早出生一年，法斯把脑袋一仰，极其骄傲地说。

    “好，好，法斯哥哥。”

    “哇，被硬度九大人称为哥哥的感觉真好啊，实在是不错！”

    看着磷叶石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塞菲尔只能摇摇头，从自己的脚边捡起了一个装订成册的本子。在本子上画着一些明显是植物的简笔画，在画的边上还草草地写着它们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法斯，这个是？”塞菲尔向着磷叶石晃了晃这本册子。

    “啊，这个啊。那是我的新工作。”谈起工作的事情，磷叶石总算是收回了双臂，正经地跪坐在了蓝宝石面前。“因为你看啊，我的硬度太低了，韧性也不怎么样。所以不是一直没有被老师分配工作嘛，这一回老师终于答应了我，给了我博物志调查的工作！”

    在磷叶石喋喋不休期间，塞菲尔已经翻阅完了那一叠不算厚的册子。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如同在期待着什么的眼神，她轻笑了一声。

    “欸，这是什么意思嘛，塞菲尔！”

    “抱歉抱歉，但是这个工作也很棒呀。”说着，塞菲尔动作温柔地摸了摸磷叶石的发顶，她的脑袋瓜一如既往的滑溜溜，非常的好摸。“我们的生命悠久，在这期间有许多的生物在不断生长，演变。在我看来能够记录下这些东西，这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哦。这不是很好的工作嘛，法斯。”

    “真的……？”

    “真的！”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磷叶石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声欢呼了一下。

    “所以，其实我过来找塞菲尔是因为我想求你帮忙。我的硬度很低，一个人没有办法白天出去太远，而且大家都有事情在忙……所以，好么？”

    塞菲尔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作为刚玉属，却没有被分配战斗任务的宝石，这让她非常的清闲。并不是说她的体质不适合战斗，毕竟她的硬度有九、韧性也算得上准一级，也就是说攻击又凶猛，血条又厚。不如说，蓝宝石的身体本来就是作为战力的上上选

    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就算她拥有这样的硬度和韧性，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虽然不知道月人是哪里的哪根弦接错了，可是那群家伙却极为喜爱塞菲尔。当年她第一次参加巡逻工作时，如果不是最强的圆粒金刚石正巧在附近，也许她会和带着她的紫水晶双胞胎一起被月人砸碎、带走。

    在这个时候，实际上一句反射性的拒绝已经窜到了塞菲尔的嘴边，可是看着磷叶石那期待的表情，蓝宝石又说不出让对方失望的话了。

    盖上布的话，今天稍稍走远一些应该也没关系…吧？

    塞菲尔在心里小声地嘀咕了两句，然后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去，但是不能跑太远。我们不往沼泽那边去，直接顺着白之丘、西之高原，一路往绪之滨走可以吗？”

    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撞上了月人出没，那一侧今天有钻石组在巡视，倒是比另一边更安全一些。

    磷叶石不知道塞菲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了什么，她兴奋地在原地跳了起来，喊道：“好耶！塞菲尔最棒了！”

    “真是的，法斯你在这之前到底还说过多少人最好？”

    “嘿嘿！”

    “走吧，我们先去黑曜石那里借一把刀再出门。”

    与负责看管图书馆的幽灵水晶道别，塞菲尔领着蹦蹦跳跳的磷叶石回到了主楼。他们两个来到武器制作台那边时，黑曜石欧比斯蒂安正在里面忙着切割新采集回来的材料，一时间宝石削四处纷飞。

    “这个好危险啊。”说着，法斯后退了一些，躲开了那些硬度比自己高了1.5的黑曜石碎屑。

    塞菲尔不怕那些碎屑，所以从边上的桶里翻出了一把备用的直刀，随意地挥舞了两下。

    短了一些，也稍稍有一些轻，但是稍微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想着，塞菲尔向黑曜石报备了一下，便捡了一根背带准备把它系在腰后。黑曜石看到她的动作，有一些急切地打断了塞菲尔。

    “等一下，塞菲尔你是打算出门吗？”

    “啊是的，打算稍稍陪法斯散步一下。”

    黑曜石恍然大悟，转过身从桌子底下翻出了一把更长更重带一些弧度的刀，将它塞进塞菲尔的手里。“你拿这个去用吧，那一把对你来说太轻了。这把是我新作出来给波尔茨备用的，如果用着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替你打磨修改一下。”

    比起前一把直刀，这把新的刀要长一些，看上去足足有一米多将近一米三左右。以宝石人平均一米五左右的身高，这样的刀立在地上时已经将将到了塞菲尔的脖子附近了。

    “好，麻烦你了。”说着，赛菲尔从黑曜石手里接过了新的刀，试探着挥舞了几下。虽然比之前那把重了一些，但是这样动作时的感觉却刚刚好，不会有那种担心一不留神把刀甩出去的不安定感。“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了，那我拿去用了，谢谢你，欧比斯蒂安。”

    将新刀系在腿后，塞菲尔捏着长长的布遮盖在头顶，看上去居然还有一些帅气。

    “哟，塞菲尔好帅气！”

    “住手，不要太戏弄我啊法斯。”

    塞菲尔打赌，如果不是因为法斯还担心着撞到自己拖在身后的头发，也许对方现在已经扑过来了。

    两个宝石人说说笑笑地按照之前塞菲尔说好的路线，一路散步着走过去。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刚刚好工作告一段落，正往回走的黄钻与锆石。友善开朗的黄钻大哥哥送给他们一人一朵粉色的小花，并且小心地别在他们的头发下面。

    磷叶石捧着自己圆乎乎的脸蛋，喜滋滋地叠声叫着“伊尔洛大哥。”

    “这是要去绪之滨吗？”锆石吉鲁空询问道。

    “不，大概走到西之平原边缘那附近就回来。”

    “嗯，多出去散步是好事，小塞菲尔整天窝在图书馆里，哥哥都在担心你会寂寞了。”说着，黄钻伊尔洛用手里仅剩的一朵花搔了搔塞菲尔的脸颊。

    宝石人全身上下都是由宝石组成的，所以当然没有触觉。但是塞菲尔脸颊附近的微小生物却在微微骚动着，让她能够意识到这朵花的存在。

    告别了两人，塞菲尔与磷叶石继续向前走。法斯一只手牵着塞菲尔头顶的白布，背着身子看着渐渐远去的黄钻与锆石。她瞧着伊尔洛将那朵花别在吉鲁空的耳侧，逗得锆石差点原地跳起来，嘴里分毫不差地对着塞菲尔叙述着整个过程。

    塞菲尔听着她在身后絮絮叨叨地讲，很顺利地就构想出了那个画面。不得不说，老师的眼光一向不错，这一次也是，他的确看出了活泼的磷叶石适合的工作。

    “伊尔洛大哥和吉鲁空搭档起来真好啊……啊，等哪天我也可以战斗了，到那个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塞菲尔你一队？我们一起把月人打得落花流水！”

    “当然可以，毕竟我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是一起上课的。组队一定也很默契……啊，小心一些法斯，这附近都是石——”

    塞菲尔的话还没说完，跟在她背后的磷叶石便脚下一顿，直愣愣地朝着她的后背砸了过来。因为怕撞在塞菲尔身上，所以磷叶石有一些手忙脚乱。可是因为着急，她反而一不留神掀起了对方披着的白布。

    硬度三半的脑袋撞在硬度九的头发上，只听一声脆响，磷叶石的脑瓜顶便撞出了一个长长的裂痕，从头顶一路裂到了下巴。

    “我裂开了……”磷叶石声音模糊地说道，因为她移动了嘴巴，所以裂痕又扩大了一些。

    没等塞菲尔说一些什么，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乐曲演奏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半空中那缓缓扩大的黑点。

    月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