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半空之中,那代表着月人来到的“预兆黑点”不断地扩大。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在黑点之后便涌出了一大团漆黑的云朵。它们向着中心闭合,宛如一朵莲花一般从空中生长。与此同时,在这一颗黑点的临近处,天空中竟然又再度产生了一个新的黑点。

    “二重黑点…”看到它,赛菲尔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逃,法斯!”

    “诶诶诶?什么!”因为薄荷绿色的宝石人整个脑袋中间都裂开了一个大缝,所以他有一些迷糊。但是听赛菲尔声音里的急切,他也飞快地抬起脚,跟着对方跑了起来。

    赛菲尔牵着磷叶石的手,领着他在平原上奔跑。与此同时她还回过头,观察起了那已经完全打开的两朵黑云。

    月人们的部队一如既往,依旧是由名为“杂”的常规月人,围绕着中央最大的那“器”。她们的身体是乳黄色的如同由云雾凝聚成,手臂不似宝石们这般顺滑,一眼看上去像是水中的藕节。

    那些月人演奏着几十年都不会改变一个音符的乐曲,让粉色的花瓣如雨一般的落下来。只不过那些花并不是盛开在原野上的品种,它们还没有落在草地上便已经消散在了空中。

    眼瞧着正飞快逃离的两个宝石人,那些月人立刻如同舞蹈一般摇晃着上身,将手里的弓箭拉成了满弓。

    从武器看不出是新式还是旧式啊,而且这种情况下一对二…我被打碎倒是无所谓,但是起码要保护好法斯。

    思考间,就连赛菲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刚刚自己脑袋里飘过了多么危险的想法。

    赛菲尔偏着头,看向了脚程比自己慢不少的磷叶石。与她这种在草地上无法掩盖的颜色不同,磷叶石的颜色天生就与绿叶近似。如果法斯躺在了草地中,那么飞在天空中的月人甚至没办法一眼看清磷叶石。

    咬了咬牙,赛菲尔猛地张开拎在自己手上的白布,将同伴薄荷绿的身姿遮盖在了布下面。月人的乐曲声盖过了什么东西跌倒时的撞击声,而蓝宝石扬着白布,脚步依旧不停。

    天空中的月人张开弓箭,把顶端似叉子一般的箭射向了飞奔着的蓝色宝石。为了防止被击中会影响活动的腿部与脖颈,赛菲尔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断地更改着方向,沿着毫无规则的曲线前进。

    也不知道是又跑了几十米还是几百米,一路逃跑的赛菲尔猛地双脚踏地,止住了自己前冲的势头。她脚上高跟鞋的鞋跟扎进了地里,很好地辅助她借着土地改换方向。

    仗着自己的韧性高,赛菲尔握着手里宽且长的刀,用刀刃接下了朝自己脑袋飞过来的箭雨。她挥着长刀,将这些弓箭原路返还给了其中一朵云上的月人。箭刺透了那朵云上的几个月人,让剩下的“杂”有片刻的混乱。

    趁着这个机会,赛菲尔一跃而起,从地面跳了起来,向着另外一朵黑云冲了上去。她的那头长发也飞了起来,从看着好看的宝石丝线眨眼间变得如同锐利的长刀。

    蓝色的宝石人将刀横在身前用来提防月人的攻击,不过好在她的速度很快,那些弓箭没有一根能够命中飞跃而起的赛菲尔。她落进了月人中间,那把长长的刀斩断了阻拦在赛菲尔面前的月人,将它们从身体最中间斩断。

    紧接着,赛菲尔一闪身躲到了那个捧着大圆盘的“器”身后,用它庞大的身形挡住了旁边那朵云上刚刚从混乱中恢复的月人的箭。

    蓝宝石对月人是没有良心的,所以在听到弓箭的破风声停止之后,她用过就丢,立刻趁机一刀斩断了“器”的身体。

    在月人们重新拉满弓之前,赛菲尔跳到那朵云上,“杂”立刻放弃了手中已经派不上用场的弓箭,挥舞起了手中的长矛。蓝宝石脚下一扭,一个旋身用头发切断了身后的月人,而她的刀也砍中了身前的。

    “以初次独自战斗来说,也算是…好成果吧。”

    赛菲尔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刀对准“器”。只不过在劈开它之前,她却意外地从那“器”的脸上,看到了像是在微笑的表情。

    诶…?

    蓝宝石一僵,然后立刻弯下腰,想要借此躲避身后的攻击。

    咔,一声脆响。

    从赛菲尔身后飞来的飘带击中了她飞起来的发丝,将她的头发从中上部分起整个切断成两半,断裂的宝石长发在晴空的阳光下发出了一瞬间的耀目光芒。不仅如此,那飘带上坠着的宝石甚至割裂了赛菲尔的手臂、颈侧和大腿。

    “不是吧…不仅是两重黑点,其中一个还是新式。”

    回过身,看着身后那个原本应该已经因为被自己砍中而消散的“器”,赛菲尔只能认栽。

    她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了,就算能照猫画虎地仿照兄长们战斗,可不足依旧是不足。不仅如此,此时此刻那被新式月人拿来使用的不只是高硬度的宝石,它们甚至是属于硬度最高的钻石属——红钻。

    在红钻的面前,不但赛菲尔手中黑曜石质地的刀略显不足,就连她自己的硬度都差了一个台阶。

    刀几乎折断,右眼眶也被红钻撞裂,一个不查赛菲尔的左腿被飘带缠住,立刻发出了被割裂扭断的嗡鸣声。在她整个顿住的同时,剩下的“杂”纷纷将矛尖刺向了宝石人。

    “赛!菲!尔!”

    在圆粒金刚石波尔茨怒气冲冲的声音里,一根长矛刺穿了赛菲尔的脖颈,将这块蓝宝石的头颅与脑袋直接分了个家。

    …再醒来的时候,赛菲尔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里。

    从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可以看出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而学校内也摆上了用来照明的水母。光照的不足与记忆的混乱让赛菲尔的脑袋有一些迷糊,所以她稍稍发了一会儿呆,才猛地从铺着白布的诊疗床上坐起来。

    因为还缺了一条腿,所以赛菲尔坐着有一些不稳,差点摔到水磨石的地面上去。

    “小心一些哦,赛菲尔。”从蓝宝石的背后传来了金红石露琪尔的声音。“如果你一头摔到地上,把医务室砸出一个坑,我就不把腿还给你了。”

    金红石的说法让赛菲尔有一些尴尬,为了缓解自己的这种情绪,她下意识地想要撩一撩自己的头发。只不过她这么一抬手,却一下子摸了个空。

    “啊,这么说起来,我的头发被月人打断了。”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赛菲尔追问道,“我好像听到波尔茨兄长的声音,是他救了我么?法斯呢?他怎么样?”

    “嗯,也幸亏你的头发被撞断了,波尔茨才能注意到你那边的战斗。至于法斯的话,因为倒在草地里所以没有被月人发现。黛雅把他带了回来,我之前也替他拼好了脑袋。”

    说话间,金红石已经从赛菲尔的背后绕了过来。在她一只手臂间夹着一条已经拼好的腿,从蓝色的断裂面能够看出这是属于赛菲尔的断腿,而她的另一只手上则端着一盆白色的花粉粉末。

    “你身上碎掉的地方已经处理过了,因为找不到手臂上的碎片,所以我取了一些你的头发填补。…好了,把腿给我。”

    赛菲尔立刻乖乖地侧过身,把自己断裂的大腿递给尊敬的医者大人。

    “抱歉,是我太不小心了。”

    “我倒是没有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不过你接下来可能逃不掉波尔茨的训练了,他今天扛着你回来时看起来不太高兴。”

    “啊…以波尔茨兄长的性格来看,接下来一定会严厉地教导我,直到我就算出门工作也不怕月人的地步。”

    “在我看来这也是好事,你总不能再被关在学校里几百年,赛菲尔。”

    金红石没打算在这事上纠缠太久,她在诊疗床前蹲下身,将手里涂好了胶的腿接回了赛菲尔的身上。这让赛菲尔下意识地轻哼了一声,然后试探着活动了几下左腿。

    因为微小生物们的活跃,分离的身体与断肢再度凝聚在了一起,很快就只剩下了体表的一圈细小裂纹。在金红石用棉扑为她补好了腿上的粉末之后,赛菲尔便又是一整个完整的蓝宝石人了。

    “怎么样,有觉得忘记了什么吗?”说着话,金红石端起手边的盆,将它送回了柜子里。

    赛菲尔记得好像今年花粉产量不够多,所以金红石在保管时才会这样谨慎,以提防容器被嬉闹的宝石们撞翻。

    “突然这么问,我也没有感觉。不过应该没有问题,各位兄长的事、月人的知识、战斗的方式我都记得。”

    “是么,那就好。”

    最后检查了一圈赛菲尔的身体,金红石放了她自由。

    “赛菲尔。”在赛菲尔准备离开医务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时,金红石叫住了她。

    赛菲尔回过头,看向了正站在昏暗中垂着头整理工具的金红石。纤细的宝石人站在那里,她那金与红交杂的头发也微微闪耀着光泽。

    “再努力一些,不要被月人抓走…至少,见一见你的兄长。”

    赛菲尔知道金红石指的是谁,这个“兄长”所说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沉睡在医务室里的莲花刚玉。与其他被她以兄长相称的宝石人不同,帕帕拉恰与赛菲尔拥有着相似的构成,硬度与韧性。

    他们都是同属于刚玉属的宝石,理应是亲密的、能够小心地去拥抱片刻的一对兄弟。

    其实金红石的话说得有一些过了,而且她的语气也有一些复杂。但是赛菲尔不但没有觉得不快,她甚至笑了笑,然后肯定地说:“嗯,为了见到哥哥,我会更谨慎一些的。”

    “露琪尔,如果…”

    “什么?”

    “不,没什么。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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