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儿, 你醒了吗?”乔清隽将怀里蹭着的小家伙扒拉出来。
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眉眼一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安哥儿醒了, 不发烧了, 相公, 安哥儿好了,他好了。”乔清隽兴奋得坐起来,抱着小家伙上上下下打量检查着,确认他真的没事后,大大松了口气, 一颗提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爹爹,抱。”安哥儿本来被孟向北弄得有些郁闷, 这会被自家爹爹翻来翻去的检查, 更加郁闷。
“好,爹爹抱。”乔清隽将小家伙揉进了怀里,一大一小的脸颊互相蹭了蹭, 安哥儿发出软糯的, 咯咯的笑声。
孟向北里羡慕又郁闷,他似乎融入不进去。
“安哥儿,这是你父亲, 给你父亲抱。”好一会,乔清隽总算发现独自忧伤的孟向北。
安哥儿早慧,一周岁的他,说话能发出简单的字, 比如乔清隽反复教的“爹爹”,他就说得很好。
这会,乔清隽将他面向孟向北,又将柔软的小身体往孟向北的方向推了推,安哥儿大概能明白自家爹爹的意思。
可是……
安哥儿两只手抱着乔清隽的脖子,怯怯望着孟向北,没有动弹。
“安哥儿,那是父亲,会跟爹爹一样疼爱你的。”从昨晚得到孟向北的保证,体会到孟向北怀抱的温暖后,他也惦记着让安哥儿能享受父亲的抱抱。
孟向北露出一个笑容,张开手,声音温柔:“来,安哥儿,父亲抱抱。”
安哥儿看着那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盯了一会,随即慢吞吞伸出小手。
这是终于肯让他抱抱了吗?
孟向北瞬间兴奋,血液都沸腾了。
然而,打脸来得很快。
下一秒。
“啪”的一声,小手对着大掌狠狠一拍,拍完,安哥儿缩回头,把小脸埋在乔清隽的脖颈处,小屁·股对着孟向北。
得了,看来这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和小家伙亲近了。
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
安哥儿是由乔清隽亲自照顾的,晚上也是睡一起,孟向北每次去找乔清隽解决需求的时候,都会让仆人把安哥儿抱走,即便有时候安哥儿哭闹也没有理会。
看到安哥儿哭,乔清隽心疼,可孟向北态度强硬,他也没办法,只能早早陪完孟向北,再去陪儿子。
有时,孟向北白天来,乔清隽会开口让孟向北抱抱安哥儿。
不过孟向北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个孩子,他本来就是想弄没了,可居然生下来了,即便如此,他对这个小孩也没有什么感情。
只是在乔清隽说安哥儿身体弱,小病不断的时候,多扔几锭银子罢了。
而且,不久前,他单方面骂乔清隽的时候,刚好被安哥儿撞见了。
对于他这个又凶又陌生,会抢走自家爹爹的“父亲”,安哥儿会排斥是很正常的。
看来,亲近儿子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啊。孟向北郁闷的想。
老御医看到安哥儿醒了后,脸色终于好看了,又诊了一次脉,重新开了方子。
“这车的病算是过去了。他早产,身体弱,记得不能让他着凉,生病了要及时找大夫,不然小病变成大病就难治了。”
“我会开些适合孩子温补身体的膳食方子,你们照着去孩子弄来吃。”
“……”
老御医边写些方子,边嘱咐着,还说了很多的注意事项。
乔清隽抱着安哥儿,有些着急,老御医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没能记住。
孟向北握了握明显焦虑的乔清隽的手,安抚:“放心,哦记住了,等会回去再细细告诉你。”
乔清隽眼睛亮了亮,点头。
-
一家三口拜谢了老御医,孟向北带着乔清隽父子俩来了医馆抓药。
想着还没吃饭,孟向北提着药,一家三口来到了酒楼。
“饿了吧,我听说这家的馄饨很好吃,我们进去吃。”孟向北拉着抱着安哥儿的乔清隽往里走。
乔清隽停留在原地,望着眼前明显很高档的酒楼,萌生退意。
“相公,我们回家吃。”乔清隽扯了扯孟向北的袖子。
“为什么?”
乔清隽咬了咬下唇瓣,吐出一句话:“贵,要很多银子。”
孟向北怔了下,了然的同时也心疼。
曾经,乔家也是江南富裕的人家,作为乔父,乔母唯一的孩子,即便是哥儿,从小他享受的也是极好的生活,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的。
以前,曾经进过比眼前更加豪华,昂贵的酒楼。
可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乔清隽就不敢进去了,因为没钱。
是了,他所有的家产全部都给了孟向北,留在身上的就是孟向北施舍给他的,而那些钱,得预留着给安哥儿看病。
孟向北眼眶有些发热,胸腔闷闷的。
“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银子,你的银子都放在我这里保管着呢,我们就算在这酒楼吃一辈子的的饭,也吃得起。”
孟向北劝了一会,乔清隽终于同意进去。
找了个位置,孟向北点了两份馄饨。
安哥儿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看着酒楼里来来回回的人,从出生起,他就陪着乔清隽被拘在家里,从来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他依旧不愿意被孟向北抱,和乔清隽待一起。
“阿清在想什么?”孟向北看乔清隽欲言又止,不由问。
乔清隽轻咬着下唇瓣,犹豫了片刻,终于握了握小拳头,鼓起来勇气,小声道:“相公,等会我可以去书斋买书吗?”
“书?”孟向北疑惑地挑眉。
“嗯。”乔清隽解释,“我想买医书。”
孟向北有些惊讶。
“我想看医书,成为大夫,当大夫,可以安哥儿看病。”乔清隽的想法没有那么长远,没有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他只想成为大夫的自己能给体弱多病的安哥儿看病。
乔清隽大概是被昨晚找大夫,又走投无路的事情吓到了吧。
孟向北思索了几秒就同意了。
其实,孟向北并不相信乔清隽能成为大夫,先不说他本身智力不全,有时候与人对话信息量多,一时都难以理解,更不用说,成为大夫,不是简简单单看几本医书就可以的。
乔清隽想看,就给他看吧。
乔清隽虽然智力不全,不过字还是认得的,只是理解有些困难而已。
“太好了,谢谢相公。”得到支持,乔清隽很高兴,眉眼都笑得弯了,如同月牙般。
安哥儿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说话互动,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爹爹笑,安哥儿也开心。
他不吵不闹,待在乔清隽怀里乖巧的模样,很惹人稀罕,孟向北瞧着眼热,手痒痒的。可惜啊,就是不给除了乔清隽外的其他人抱。
没多久,热腾腾的馄饨上来了。
乔清隽低头一闻,冲孟向北露出一个笑脸:“好香啊。”
“那快点吃吧。”
“嗯。”
孟向北有些喂安哥儿,可小家伙只想待在乔清隽身边。他只能看乔清隽边吃着馄饨边顾着旁边的小家伙。
这家的馄饨,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据说做馄饨的大厨,祖上是皇宫里的御厨,来这里吃馄饨的人络绎不绝。
乔清隽吃得眉眼都弯了。
乔清隽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以前在江南时,并没有因为加重富裕就一定要吃山珍海味,更没有铺张浪费,简简单单的小菜和普通好吃的小食,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这碗馄饨明显很合他的味道,他吃得津津有味。
安哥儿明显也喜欢这馄饨,他已经长牙了,小馄饨被塞进嘴里,他小牙齿咀嚼着,腮帮子鼓鼓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亮亮的,像一只正在觅食的小仓鼠。
这会,他又吃完了一个馄饨,正眼巴巴看着旁边的乔清隽正在投喂,眼睛写满了“我要吃,我想吃,赶紧喂给我吧”。
乔清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倒是旁边的孟向北发生了。
想了想,他从自己碗里夹出来一个小馄饨,怕太烫,吹了吹,递到小家伙面前。
“来,父亲这里有,吃吧。”
安哥儿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自家爹爹的投喂,有点小失落,转眼就看到眼前的白乎乎圆滚滚的小馄饨。
他顺着视线看去,正好与孟向北的眼睛对上。
“来,吃吧。”孟向北再次道。
“安哥儿,父亲给你喂的,快把它吃了。”乔清隽从没看到孟向北会主动给安哥儿喂东西,这会瞧见了,既惊讶又欢喜。
安哥儿一只小手揪着自家爹爹的衣角,怯怯看着孟向北,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孟向北又哄了两遍,可小家伙就是不给面子。
孟向北彻底死心了,罢了罢了,还是不喂了,不然等下把小家伙好好的一顿饭整得没有胃口就不值当了。
他正想把手伸回来,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家伙缓缓张开了粉嫩的小嘴,头低了下,小巧的馄饨就被他吞进了嘴里。
孟向北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家伙终于愿意吃他夹的小馄饨了。
孟向北开心啊,几乎要把小家伙抱过来,狠狠在怀里揉一揉了,不过他到底克制住了。
“我家安哥儿真棒。”孟向北毫不吝啬地鼓励,又再接再厉想继续投喂,可接下来小家伙又翻脸无情了,只吃乔清隽喂的馄饨。
孟向北将那个原本要投喂的馄饨塞进自己的嘴里,算了,只吃一个就一个吧,也就是有小小的进步不是吗?
两碗馄饨,一家三口吃得挺饱的。
只是孟向北陪着两人出酒楼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粉衣少女的身影。
孟向北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地将乔清隽父子俩往另外一个方向带,不与那个少女碰上。
那个少女正是与原主定了娃娃亲的表妹,更是将军府上的庶女。
孟向北的母亲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嫁给了当朝钱将军为妾,多年来得了钱娇娇这么一个女儿。
钱将军喜欢这个妾室,连带着在所有孩子里,最喜欢钱娇娇。
这个钱娇娇性格不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
孟向北在恢复记忆,回了小侯爷后,就开始频频接触钱娇娇,他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又才华横溢,看着钱娇娇时,满是爱意,使得情窦初开的钱娇娇很快就喜欢上他。
在钱娇娇面前,孟向北将真性子掩饰得很好,更让钱娇娇对他死心塌地,在后期,乔清隽冻死后,钱娇娇心甘情愿为她纳了几房妾室,还生了几个孩子。
不过,在后来得知孟向北与乔清隽的事情后,钱娇娇幡然领悟,毅然与孟向北和离。
彼此的孟向北已经接替了侯爷的位置,只是他并没有什么作为,心思都放在美色上,又在将军府有意无意的打压下,最终侯府快速败落。
现如今,已经进展到孟向北频频约会钱娇娇,后者对他好感越来越深。
如今,他魇兽作为孟向北来了,自然是不会娶钱娇娇,所以还得尽快把两人的婚约给接触了,不过他要与乔清隽光明正大在一起,有困难,第一不同意的,就是孟向北的母亲,如今的侯爷夫人。
出了酒楼,孟向北带乔清隽父子俩去成衣店,给两人买了比较厚的衣服,这大冬天的,两人的衣服还是太单薄了些,尤其是乔清隽,把所有的东西都紧着给安哥儿,对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关心。
除了买衣服,还买了披风。
白色的披风将乔清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哥儿也被乔清隽抱着裹在披风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白色,纯粹,干净,很适合乔清隽,他本就是一个干净,纯善如白纸的人。
披风将寒风都阻挡在外面,带来温暖,乔清隽的心也暖烘烘的。
他望着孟向北笑,心道:相公真好。
孟向北回想了下与乔清隽的小家还缺什么东西,一回想,发现很多东西都缺。
于是,这样东西买一些,那样东西买一些,最后直接让他们送到小家那。
顾虑安哥儿的身体还没大好,两人没打算继续逛下去,一家三口回了小家处。
望着眼前破旧的小宅子,孟向北扶了扶额,看来最快要解决的是住房问题。
乔清隽和安哥儿是他的妻儿,不能就这么如同见不得光的外室一样,养在外面。
再者,一家三口就得住在一起。
“相公,我们忘记买医书了。”临到门前,乔清隽才想起来。
“要不你和安哥儿先进去,把药给安哥儿熬上,我去给你买医书,买完后我立刻就回来。”孟向北建议。
“嗯,好。”
乔清隽依依不舍望着孟向北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进了小宅子里。
“你们在干什么?”
小宅子正中央的地上,放着他们刚刚买的,送过来的东西,此时那些原本打包好的东西被两个仆人拆开,两人似乎边议论着,边在分东西。
两个仆人,一个是中年女人,最初是孟向北买来照顾怀孕的乔清隽的,主要给乔清隽做饭,打扫卫生等。
另外一个,是个年轻的哥儿,专门给乔清隽跑腿的。
最开始,两人对乔清隽毕恭毕敬,毕竟乔清隽虽然是哥儿,但他毕竟是小侯爷的外室,还怀了孩子,可随着孟向北对乔清隽的越来越冷淡,甚至是嫌恶,他们的心思渐渐活络。
偷懒,事不做了,到如今,看到乔清隽有什么好东西,二话不说就要分了,至于乔清隽会不会给孟向北之类的,他们不在乎。
一来,乔清隽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被欺负了能告状?二来,就算他告状了,可小侯爷不在乎啊。
于是,在乔清隽越来越软包子下,两人也越来越得寸进尺。
这不,乔清隽还没回来,他们已经在分东西了。
米粮,面粉等都分好放在各自的身后,如今两人在扯一件衣服,刚好乔清隽就回来了。
“呦,傻子回来了,我们在干什么,你没眼睛看吗?傻子就是傻子。”年轻的仆人哥儿翻了个白眼,继续与中年妇人扯着那件衣服,大声道,“这是哥儿的衣服,你一个女人要这衣服干嘛,给我。”
“我不能穿,我能拿出卖啊,这衣服质量还可以,值些钱。”中年妇人也当看不见乔清隽,继续扯着衣服。
“衣服,我的。”
眼见着两人不顾一切扯着衣服,乔清隽将安哥儿放好,跑过去:“相公给阿清买的衣服,你们不能拿,不能拿。”
乔清隽焦急要去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两人一见,顿时黑了脸,烦躁的仆人哥儿烦躁地一推,直接把没有多少防备的乔清隽推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衣服也在两人的撕扯下,裂成了两半。
摔在地上的乔清隽眼睁睁看着衣服被撕裂,眼眶泛红。
两人将裂了的衣服丢在地上,咒骂了一声,又瓜分起其他东西。
乔清隽捡起衣服,抱在怀里,眼眶里蓄着泪水。
一抬头,又见他们在分安哥儿的衣服,乔清隽再次阻止:“不可以,这是安哥儿的衣服,不能给你们。”
中年妇人狠狠瞪了乔清隽一眼,板着一张凶狠的脸看着乔清隽,皮笑肉不笑道:“傻子,你还是好好待着,不要干扰我们,不然等会我就收拾你的儿子。”
她知道,乔清隽这个傻子的软肋是安哥儿,毫不犹豫就拿来威胁他。
没有多想的乔清隽吓得连忙抱住了安哥儿。
“呵,傻子。”中年妇人很得意,继续瓜分东西。
“这傻子怎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
“大概是把之前藏着的银子拿出来买的吧。”
“他居然还有那么多银子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他银子放哪里,上次我偷偷去找,居然没找到。”
“你居然要去偷他的银子。”
“怎么,不能偷?呵,说得你好像对他多好似的,还不是经常把这里的粮食偷偷拿去卖了。”
“反正他也只是个傻子。对了,昨晚那傻子在外面一直叫门,说小孩生病,让我们去给他叫大夫,呵,真当我们是和他一样的傻子啊,那么冷,还下大雨,半夜三更出去,我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就是,我看那小孩也好好的,就会大惊小怪,再说了,只是一个不受小侯爷重视的早产的哥儿,死了就死了,要给小侯爷生孩子的女人那么多,还稀罕他不成。啊……”
中年妇人编排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把鞭子袭来,带着刺耳的破风的声音,直接抽在女人的脸上,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宅子。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兔……”崽子。
她怒吼着,瞪向那个人,却在看清那人的面上,身体骤然僵硬,不仅是她,连同她旁边的年轻哥儿手上的东西也掉落在地上。
“小,小侯爷。”
孟向北脸色阴沉,眼里漆黑如墨,如氤氲着暴风雨般,他面无表情盯着两人,一只手拿着一根长鞭子。
孟向北本身会点功夫,不然之前在江南,乔父也不会让他当乔清隽的护卫。
不过,他的武器,并不是什么刀剑或匕首,而是一根长鞭。
孟向北用了最快的速度,给乔清隽买了医书,又赶了回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里的火顿时冒了出来。
他可记得,这两个仆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欺负乔清隽父子俩,昨晚,在安哥儿生病,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在却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孟向北掀眸,再次挥鞭,这一下,结结实实落在那仆人哥儿上。
惨叫一声后,两人吓得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不断磕头。
“小侯爷饶命,饶命啊。”两人磕得用力,头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相公,他们抢衣服,衣服坏了。”乔清隽难受地把衣服拿给孟向北看。
“没关系,等有机会,相公再给你买。”安抚好抱着安哥儿的乔清隽,孟向北手执鞭子,一步步朝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走去。
靴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落在两人的心尖上般,他们战战兢兢,身体害怕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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