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潮连夜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可细软收拾到一半,他又想起姬湛兮本性多疑,这么一逃跑说不定又会露出破绽,而且天启国户籍排查很严,就算改头换面跑到穷山沟里姬湛兮也有本事把他抓回来。
可是好端端的姬湛兮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呢这简直比国家元首跑到山沟子里还要惊悚,简直令人无解。
莫不是青云镇靠近边关,而姬湛兮又有什么军事上的考量
青云镇上的一座宅邸中,身着雪青色锦衣的姬湛兮正坐在案前画着一副画像,那画中之人犹如灼灼桃花,生的甚是美貌, 特别是一双内勾外翘形如桃瓣的眼睛, 眼神似醉非醉,端的是潋滟多情。
若是天启的老臣在场, 定能认出这画中之人就是当年导致天启灭国的男妃,堪称一代祸水。
姬湛兮凝神端视画中人的眉眼, 末了又提笔在眼尾添了一抹薄红。
今日距离当年天启灭国差不多有六个年头了,如今天启复国已有一年, 他却派人找了那人六年, 无数的探子在天启各地搜寻,甚至还有大量的探子前往西凉大燕刺探情报, 却仍然没有那人的消息。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留下一点踪迹。
直到前些时日宫中有个侍卫去藏书阁帮忙, 整理典籍的时候无意看见了那个人的画像, 那侍卫两月前刚从边关的一个小镇上回来, 说自己曾在街上看到一男子倚窗看斜阳,那男子甚是貌美,令人过目难忘,容貌竟与这画卷上的人一模一样。
于是姬湛兮来到了青云镇,势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一旁侍候的大监齐非命窥了眼姬湛兮的面色,弓着腰上前,轻声说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姬湛兮说道“早些睡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噩梦连连夜半惊醒,如此这般心力交瘁,还不如清醒着更好,你先下去歇着吧,让齐非欲上前来伺候。”
齐非命应了一声是,下去之前恭敬着说道“今日那个神医开了安眠的药丸,经随行的太医查验此药无毒,不如陛下服用一丸,看看是否有用。”
姬湛兮心事重重,都快忘了那瓶安眠药,此时被齐非命一提起不由得想起了那位花神医的身形。
于是他抬眼问道“你今日随我去那医馆,是否觉得那花神医的身形颇为眼熟”
那个人是不能提的禁忌,曾经天启皇宫里有个多嘴的太监提了一嘴,第二日就被拖去了刑部大牢,被各种刑罚折腾了半死才被放出来。
齐非命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奴才瞧着确实有些像,只是花神医相貌平平,奴才当时仔细瞧了一眼,没看见易容过的痕迹。”
姬湛兮说道“朕也没瞧出易容的痕迹,只不过这世间改头换面的法子有不少,那个人精通医理,医术比太医院首席还要强上几分,又是大燕精挑细选的细作,怕是有不少改头换面的本事。”
齐非命说道“也许那个人投靠了西凉和大燕,我们派出的探子还查的不够深。”
姬湛兮摇头“不可能,大燕和西凉的国主都对他有意,如果他去投靠,咱们的探子不会刺探不出消息。”
“朕一日寻不到他便一日寝食难安,只有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齐非命低下头,一语不发的为姬湛兮续上了新茶。
姬湛兮睡前服用了三粒那位花神医开的安眠药丸,起初他认为这花神医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这药丸竟然有奇效,他服用没多久便有些困倦,合上眼睛便安睡了一夜。
以往他入睡之后便噩梦连连,梦中都是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和征战杀伐,硝烟和战火弥漫了整个梦,每次醒来都觉得极苦。
没想到这次入睡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还是天启尚未灭国的时候,他在深夜披着奏折,红烛静静的燃着,窗外下着小雪。
他最宠爱的男妃正趴在他旁侧的软塌上熟睡,整个人像只猫似的蜷成一团,眼角睡的发红。
他深夜批奏折总要那个人陪着,如此才会不觉得孤寂,暂时忘掉坐拥万里江山,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他批完了奏折,上前捞起熟睡的男妃,那个人跟个没骨头的猫一样歪倒在他的怀里,他拿了袍子将他有些单薄的身子拢紧,踩着满地的细雪抱着他回了寝殿。
他依然睡的很熟,被拖了衣裳鞋袜搂在怀里时也只是微微睁了睁眼,随后便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又香甜的睡去了。
疲倦的帝王搂着自己心爱的男妃,心里觉得温暖又满足,很快搂着他沉沉的睡了。
有他在身边的每一个夜晚都睡得很好。
没有他在身边的每一个夜晚都无法安眠。
姬湛兮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一旁守夜的两位大监都觉得惊奇。
要知道天启王无法安眠的毛病由来已久,天启复国后这毛病更是愈发严重,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便会惊醒,脾气也愈发暴戾乖张。
姬湛兮醒来时自己都觉得恍惚,他看着透过窗纸照进屋里的晨光,一时间竟然怔了一下。
他这些年每次醒来都是深夜,枯坐在床上看着漫漫长夜,一直熬到晨光熹微。
齐非命惊喜道“今个皇上睡的好,奴才们都没敢叫皇上,看来那花神医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姬湛兮神清气爽的下了床,听到花神医三个字眼神微动,淡淡说道“如此也该好好谢一谢他才是。”
花潮照常来到仁心医馆坐诊,今日问诊的排着长队,花潮从早晨忙到中午,抽了空在医馆里睡了一个午觉,谁想看刚睡到一半便被医馆掌柜给摇醒了。
花潮在古代的午睡时间差不多要一小时,他睡着的时候物我两忘,差不多跟床黏在一起,吴掌柜在他耳边叫了半天硬是没叫醒。
于是他不得不伸出手狠狠摇醒花潮,哪想到花潮起床气大,眼睛刚睁了个缝就满心是火,猛地拿起一旁的枕头就朝着吴掌柜砸去。
吴掌柜一向把这位神医当成祖宗供着,被狠狠砸了也不生气,而是急切的喊道“哎哟我的祖宗哟,今个这贵人可怠慢不得,人家指名道姓要来见你呢”
花潮又是一枕头猛砸过去,闭着眼睛打了滚把头窝在被子里又呼呼的睡过去了。
吴掌柜没有办法,只好灰溜溜的跑回去复命,对着正在喝茶的姬湛兮苦笑道“花神医正在小憩,老夫实在叫不醒他,还请贵人见谅。”
姬湛兮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头发怎么乱了”
吴掌柜苦笑“贵人有所不知,花神医午间小憩时不能被人打扰,若是扰了他的午睡,他定然大发脾气,小人的头发就是方才叫醒他时被他用枕头砸乱的。”
姬湛兮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他慢慢看向吴掌柜,忽然起身说道“哦,花神医这毛病与我的一位故人甚是相像,我倒想去看一看。”
姬湛兮气势摄人,吴掌柜不敢拒绝,只好心惊胆战的给他带路。
姬湛兮推开门走到床榻前,此时花潮正把头埋在被子里,整个人抱着被子蜷成一团,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扑在床上,衬的那段露出的脖颈格外柔白。
姬湛兮伸手掀开了被子,一张睡的眼尾发红的脸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带着一种天然的憨态。
姬湛兮的眼神在那平平无奇的面容上转了一圈,忽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外花潮的鼻子。
花潮蹬了一下腿,挥手把姬湛兮的手掌打落。
姬湛兮再接再厉捏住了花潮的脸,花潮最烦午睡时被人打扰,迷迷糊糊火气上来了就拿着枕头开砸,抬起腿开踹。
姬湛兮下意识一偏头,枕头砸向了地面滚了一圈,但花潮的脚丫却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姬湛兮的大腿上,他嘴里嘟囔出一串听不懂的话,扯过被子又把头埋在里面睡了。
姬湛兮的眸色越来越深沉,连带身边的齐非命都看着花潮的一连串动作发呆。
当年那位男妃可谓是宠冠六宫,天启皇宫里的下人们自然都要小心侍候,他的一些癖好宫里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其中就有午睡小憩时千万不能打扰这一项。
那位男妃起床气极大,若是有人吵了他睡觉,必然扔枕头抬脚踹。
皇上又是特别宠爱这位男妃,尤其喜欢在他午睡时逗弄他,往往把这位睡的香甜的男妃逗弄的怒火中烧,时常往皇帝脸上扔枕头,时不时还会抬脚去踹。
过一会男妃清醒过来就会乖乖的跪在床上认罪,低眉顺眼的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皇帝往往又要逗弄一番,逗弄着逗弄着就屏退下人行云布雨。
齐非命在御前侍候,这样的场景天便能见到一次,对那位男妃的睡态熟悉无比。
只是相貌平平的花神医,怎会与那位的睡态一模一样
姬湛兮的眼眸激流暗涌,直接用衣袖拂过这位花神医的脸,冷冷道“花神医可真是贪睡啊,不如我祝神医一臂之力,让神医就此长眠不醒。”
随着一声铮然剑鸣,花潮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待看清姬湛兮面容那一刻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裹紧了被子缩在床头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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