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在二十一世纪,有一个五岁大的表妹。
有一次, 表妹把她的手摇风扇玩具摔坏了, 里面的齿轮零件全部都滚了出来。
表妹哭着闹着要她修, 白裳裳被表妹哭得没有办法, 只好在网上查资料,看这种手摇风扇玩具应该怎么安装, 没想到,网上竟然真的有它的安装说明。
白裳裳按照网上的资料,只花了十分钟, 就将表妹的手摇风扇玩具安装好了。
因为好奇心, 白裳裳还特意研究了一会儿这个手摇风扇的运转原理。
她对这个风扇印象深刻, 以至于现在,白裳裳都还记得手摇风扇玩具里的结构。
以及它的运行原理。
白令望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问“妹妹, 你想要哥哥做什么东西”
白裳裳道“这东西我说不清楚, 我得去书房画给你看。”
白裳裳放下茶杯起身, 青丝如瀑地落下。
丝滑的乌发从折菊的手心中滑落, 如同荡开的墨色的涟漪, 让折菊有股怅然若失的遗憾, 她拿起茜色发带追上白裳裳, 嘴里喊道“小姐,等等我, 你的头发还没有束好呢”
白裳裳领着白令望去书房, 梅兰竹菊四个丫鬟全都跟了过去。
到了书房, 折菊给白裳裳用茜色发带束了青丝,折兰研墨润笔,折竹手执香扇在旁边给白裳裳扇风纳凉,折兰研好墨汁后,将手中的彩漆缠枝莲纹紫毫笔递给白裳裳。
白裳裳接过折兰手中的紫毫笔,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会儿当时那个手摇风扇。
白裳裳低下了头,右手执笔,左手捏袖,俯身在罗纹洒金纸上画下手摇风扇玩具的主视图,以及它内部的齿轮结构和布局,一个前所未有的图案自她的笔尖描绘而出。
她本就是理科生,这种简单的力学玩具对于她来说,很好理解跟绘制。
当然,为了符合白若裳本身笨拙的画技,白裳裳故意画得歪歪扭扭,让人分辨不出来。
笔触十分的稚嫩。
白令望甚至都看不懂白裳裳画了些什么。
“妹妹,你这画的是马车吗”
“不是,这是风扇。”白裳裳一边解释,一边拿着一个玉如意摆件在图纸上指引方向,让白令望更好理解,“你看,如果我们摇动这里,就可以带动这个大齿轮,大齿轮带动这个齿轮,然后一个带一个,将动力传递到这里,最后让这个小齿轮旋转,外面的扇叶就会跟着动了”
白令望听得云里雾里“妹妹,你再说慢点,哪里带动哪里,为什么可以带动”
“就是这里带动这里”白裳裳用玉如意指向第一个大齿轮,更加详细的讲了一遍整个手摇风扇的运作原理,以及齿轮的作用,扇叶的运作。
一开始白令望还听得如堕烟海,如坐云雾,但很快,他迷茫的眼睛就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到最后,他的眼睛仿佛被火炬点燃,神情激动地看向白裳裳。
“妹妹,你怎么会想出如此精妙的东西”
“因为我热啊”白裳裳眨着澄若秋水的秀眸,“还能因为什么”
“我是说,妹妹你怎么会如此聪明,可以想象出这样精巧玄妙的器具来”
白令望心潮涌动,如果这个东西真的让他制作出来,便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对他们兄妹俩五体投地,刮目相看,到时候他就再也不用被人瞧不起,当做是一个废材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的,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裳裳现在胡说八道已经是家常便饭。
说起大话来真的可以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神色自然得不得了。
白裳裳鬼话连篇地说道“我只是不爱看那些四书五经,不喜欢听先生讲课而已,吃喝玩乐这些,妹妹我还是很擅长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展示而已”
“这倒也是”白令望一点都没有怀疑。
他妹从小就比别人会折腾一些,三岁就会上房,五岁就会揭瓦。
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住她。
而且关于读书念诗这件事情,兄妹二人的态度,一直都保持着高度一致的讨厌。
而在吃喝玩乐方面,兄妹二人都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白裳裳用玉如意指向图纸,对白令望道“就比如说,你看,这个扇叶,我就是因为喜欢玩竹蜻蜓才想到的,竹蜻蜓转起来的时候手背上不也有风吗,我就想,如果竹蜻蜓再多一个大一点的叶子,会不会风更大呢,所以我就想出来了这个扇叶”
白裳裳东拉西扯,胡编乱造,想要把白令望给绕晕。
“还有这个齿轮,我也是因为经常坐马车出门遛弯,看到车轮滚动才想起来的,哥哥你想想看,马车虽然是小马在使力,但是如果没有车轮,马车会很难被带动,无法没有阻碍地前行”
“原来如此”白令望感叹道。
白裳裳看到白令望已经把她的话当了真,继而再接再厉,以退为进,谦虚地说道“其实这些东西,别人也可以想出来,只不过我比别人先想出来了而已,算不上什么大智慧啦”
“妹妹不必谦虚,你能想到这些就已经很聪明了。”
白令望听到白裳裳演变的思路,便也觉得这个风扇运行的原理,并不是他无法想象的智慧,而是他在平时吃喝玩乐的日常生活中,都能够触手可及的思绪。
这些一闪而过的思绪,全都被妹妹捕捉到了,所以妹妹才会发明这个前所未有的风扇。
妹妹这么聪明,白令望开心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怀疑妹妹的突发奇想呢。
白裳裳放下手里的玉如意摆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风扇究竟能不能运行起来,我也说不准,毕竟它只是我看到竹蜻蜓,看到车轮,想象出来的风扇而已,说不定,它根本就转不起来。”
白令望看到方才还说得津津有味的妹妹,突然就如枯萎的花朵一样没有生机,他心中便燃起了斗志“妹妹,你放心,哥哥一定会让你的想象变成现实的”
白裳裳弯起了好看的眼睛“那好,哥哥你一定要努力帮我做出来啊”
白令望俊朗的眼睛,亮得有些惊人。
“包在哥哥身上。”
白令望捧着图纸,如获至宝,满载而归。
白裳裳看到白令望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她很喜欢白令望,因为白令望他性格好,会手工,疼妹妹
而且,他真的太好哄了。
作为哥哥,白令望真的很称职。
白令望离开院子不久,宣德侯府里的采买从外面回来,向白裳裳禀告“小姐,你让小的买的花跟香料,小的全部都买好了,全都在这儿,请小姐过目。”
白裳裳赏了采买两枚金叶子,便让采买退下了。
折菊好奇地问“小姐,你买这么多花是要做什么”
白裳裳的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芒“我要做全世界最香的澡豆。”
孙思邈的千金翼方里,有一个非常夸张的澡豆方子“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上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常用洗手面作妆,一百日其面如玉,光净润泽”
白裳裳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特别钟情于古香古色的护肤品,纯天然的草本制品。
她当时想做澡豆玩,无意间在图书馆知道了这个方子,便想要看看这么夸张的澡豆方子,做出来的澡豆究竟会有多么好闻,会让皮肤变得有多好
但这个想法却止在了“奈花”上。
因为现代是没有奈花的。
这件事情只好作罢。
而现在,白裳裳穿到了小说里,有幸得到了奈花。
她便一定要完成她当时没有完成的壮举。
白裳裳领着四个丫头,捣了一整天的花瓣、香料、玉屑、真珠,最后将做好的澡豆放进白玉牡丹纹圆盒子里密封保存,做完这一切,主仆五人手指上都沾满了清雅馥郁的花香。
真的好闻极了。
折菊对于自家小姐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已经见怪不怪了,说不定这又是柯先生告诉小姐的方子,她闻着自己沾满花香的手指,觉得好闻极了
折菊都舍不得洗手了。
折菊赞叹道“小姐,这真的是折菊闻过最好闻的澡豆了。”
白裳裳微微一笑“这说明你家小姐的银子没白花”
那么多珍贵的鲜花和香料,能不好闻吗
当天晚上,白裳裳便用这刚做好的澡豆沐浴,洗完澡后,白裳裳闻了闻自己的身体,便觉得自己香得仿佛是花仙子投胎,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凡人都能配得上自己了。
白裳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折菊。
折菊表示认可。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可以配得上我们家小姐。”
白裳裳听到折菊这句话,心中更加自恋了。
第二天早上,白裳裳身上都还散发着一种轻轻浅浅的幽香。
这幽香不同于香佩里散发的香气,它并不馥郁,而是一种淡淡的,轻薄的,若有似无的幽香,它仿佛是美人身上由内而外的香气,浑然天成,宛若神女。
白裳裳知道,她这澡豆算是做成功了。
如果这个幽香在明日的诗会上,能够博得众位命妇贵女们喜欢的话,白裳裳还可以将这个澡豆放到侯府名下的铺子里贩卖,赚来的钱,也算是补偿王氏之前帮她收拾烂摊子的费用了。
刚想到王氏,王氏的丫鬟便来了“小姐,夫人请您去试新衣。”
王氏名下有两家成衣铺,每个月都会往宣德侯府里送衣裳。明日便是英国公府的荷花诗会,所以王氏提前让她们送来了铺子里最新的衣裙,预备在明天穿上,让女儿惊艳四座。
“夫人,小姐来了。”
王氏的丫鬟带着白裳裳过来。
白裳裳靠近的时候,王氏闻到了白裳裳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轻轻浅浅的,沁人心脾。
纵使她见多识广阅香无数,也没有闻到过这样好闻的香气。
王氏凑近嗅了嗅,问白裳裳“你今日熏的什么香,为什么这般好闻”
白裳裳十分地乖巧,低眉顺耳道“这是女儿昨日和折梅她们一起亲手做的澡豆,娘若是喜欢,女儿待会儿试完衣服,就回房拿一盒送给您。”
王氏刚想指责白裳裳不学无术瞎胡闹,但又觉得这幽香的确是好闻,便免去了对白裳裳的指责,只说道“你若是肯将这股折腾劲儿放到读书上面,为娘就算做梦都会笑醒了。”
白裳裳学着白若裳的样子道“诗文又酸又臭,哪有澡豆熏香好闻,我才不想折腾它们呢。”
听到这话,王氏又想骂。
但白裳裳身上的香气委实好闻,制香这也算得上是女儿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王氏忍住骂意,温声道“再酸再臭也要学前日你跟着你崔表哥学的诗文学得怎么样了”
白裳裳温顺道“娘,你放心吧,我已经学好了,明日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顺耳的话,总是让人宽心。
王氏满意道“那为娘就放心了。”
成衣铺一共送来了九件,白裳裳挑了一件素雅的青碧流云纹烟罗裙穿到了身上。
美人如玉,青烟空翠。
举手投足间裙裾飞扬,轻盈飘渺,恍若林雾仙子。
成衣铺的嬷嬷眼前一亮,立刻夸赞道“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套青碧流云烟罗裙是前日才送到铺子里的,色泽极为难得,取用的是雨后山林轻烟空翠的颜色,整个临安只有这么一件,十分的珍贵。这绫罗质地柔软,薄如蝉翼,穿到身上如烟似雾,小姐美若天仙,和这软罗最是相衬不过”
白裳裳在王氏面前转了一个圈“娘,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是好看”
王氏看着白裳裳,心里想,虽然女儿天生丽质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但明日宴会这种争奇斗艳的场合,这颜色就有点太淡了,撑不起惊艳四座的场面。
王氏于是蹙眉道“但这身太素了,你去换身艳一点的。”
白裳裳没有听王氏的,而是劝说道“娘,女儿每次参加宴会都穿胭脂海棠,您没看厌,那些命妇贵女们也都该看厌了,不如这次,咱们杀她们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您觉得怎么样”
王氏一想,觉得女儿的话有些道理。
见惯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便想看看杨柳绿枝山岚翠烟。
这世间万物,美就美在一个“稀”字。
白裳裳见王氏眼神松动,便怂恿王氏道“娘,不如您这次也和女儿一样,穿素雅点怎么样我觉得刚才有一件碧色就特别适合娘你穿,和这件衣服的颜色很像,娘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白裳裳这身衣服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王氏越看越觉得喜欢。
也不知道是这衣服抬人,还是女儿生得太美所以衬得这衣服好看。
总之,王氏没有拒绝的理由,便依了白裳裳。
“就听你的。”
白裳裳松了一口气。
因为白裳裳知道,小说中,皇宫里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对外封锁了消息,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年仅六岁的小太子突然落水,后来虽然被随行护卫救了上来,但太小子却因此受到惊吓,从此一病不起,终日缠绵于病榻,怎么调养都调养不好。
太子者,国之根本也。
当今太子是昭远帝唯一的子嗣,不到五岁就被册封了太子,如果小太子出了事,朝纲震荡,大齐必乱。昭远帝为了稳定朝纲安抚朝臣,所以将小太子病重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尽管如此,小太子生病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朝臣之间流传了起来。
昭远帝如今三十一岁,正是壮年,如果小太子没了,昭远帝也未必不能再有子嗣。
但这么多年来,昭远帝膝下只有小太子一个子嗣,后宫一直无所出。
这件事情便显得十分的微妙。
坊间传言,称是昭远帝修仙炼丹炼坏了身子,所以才会一直没有新的子嗣。
更何况,昭远帝的弟弟们
睿王、端王、靖王、康王,如今也都各成气候,虽然这些王爷们表面上不敢做些什么,但难不保他们中间有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前朝,是曾出现过“皇太弟”这个封号,并且最终顺利登基为帝的例子的
而对于朝臣来说,这也是一场博弈。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们是想继续给老东家卖命当一个庸碌无为的贞臣
还是择新主而事,当一个有从龙之功的重臣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行差踏错一步,都会牵连全局,满盘皆输。
不论如何,小太子病重,这个消息就如同一枚小石子扔到平湖里,即将在朝堂里掀起惊涛骇浪,到时候,整个大齐国风起云涌,波云诡谲,所有人都要重新站队,无法避免地面临选择。
所有人都将会在这一场历史洪流里陷落沉浮。
成王败寇,皆在一念之间。
英国公是小太子的外祖父,皇后的父亲,绝对的皇帝党。
为了替皇帝遮掩消息稳定朝纲,所以英国公才会在这个时候特意举办这次的荷花诗会,目的就是为了让众人以为,太子如今身体已无大碍,大家稍安勿躁,切莫私下里乱站队。
这个天下,终将是太子的天下。
只要太子还活着,皇太弟这个称号,便名不正言不顺。
而对于朝臣女眷来说,她们依附于自己的父亲夫君,纵然无法参与朝政,但却也能释放出派系的信号,朝中大臣谁和谁交好,只看女眷们的交友圈就能略知一二。
相同派系的朝臣女眷,总会一起抱团取暖开茶会。
不同派系的朝臣女眷,见面连一个招呼都欠奉。
派系和派系之间,女眷们相互监督,相互造谣。更甚者,派系内部,因为嫉妒和猜疑,也会引发不少矛盾,就连穿衣打扮这件小之又小的事情,放在非常时期,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去追究
这个时候,穿得姹紫嫣红花枝招展总归是不好的。
更何况,明日宴会尾声,太子病危的消息就会传到英国公府。
小说里,白若裳和王氏便是不小心踩中了这道地雷,徒让旁人诟病。
白裳裳劝说王氏换上低调的碧色衣裳,也是为了让她躲掉这些闲言碎语。
明日,她们就要去英国公府参加荷花诗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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