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裳裳卯时就被折菊喊醒“小姐, 时辰到了, 快些起床吧。”
白裳裳睡眼惺忪, 任凭折菊折兰扶着她起身, 直到用帕子洗了脸,白裳裳才清醒了过来, 她涂了面脂和手膏,换上了昨日新到的那身青碧流云纹烟罗裙。
折梅端来银耳莲子粥和莲花卷、水晶梅花包,低声道“小姐, 先用点早膳再梳妆吧。”
白裳裳喝了一杯温水, 早上刚起床所以胃口不佳, 只喝了几口银耳莲子粥,便对折梅道“我待会儿可能还要饿,你备些糕点在马车上, 我在路上的时候吃。”
“是, 小姐。”折梅领命, 端着托盘转身离开。
折竹打开鎏金缠枝梨花镜奁, 将里面陈列的粉盒、脂砚、黛砚全都拿了出来, 折竹低声询问白裳裳“小姐, 我们今日画什么妆容”
折竹有一双巧手, 精通梳妆和女红,什么样的妆容她都可以画出来。
白裳裳坐在妆台前, 看到铜镜里映出来的那张天香国色的脸。
这张脸真是看多少眼都不会觉得厌。
白裳裳轻声道“自然点, 越自然越好。”
折竹道“那我们今日便画仙灵妆。”
折竹打开粉盒, 将玉簪粉轻轻地涂到白裳裳的脸上。
折竹一边在白裳裳的脸上施粉,一边解释道“仙灵妆是素妆,施加的妆粉很淡,眉黛也不深,妆容清浅,和小姐今日的这身青碧烟罗裙十分的相配。”
折竹很早以前就想给小姐试试这轻薄柔白的仙灵妆,只可惜小姐每次选的裙子都和这妆容不太相配,以至于折竹只好每次都给小姐画桃花妆、海棠妆这类红妆。
红妆虽然好看,但是却遮盖住了小姐原本天真灵动的美色,只将妩媚做到了极致。
而实际上的小姐,分明是天真而妩媚,恍若神仙妃子,让人望尘莫及。
折竹的手法很熟练,动作很轻柔。
略施薄粉,淡扫蛾眉。
时间静静地流淌,妆容很快就画好了。
折竹最后打开口脂盒,将唇脂薄薄地涂到白裳裳莹润的嘴唇上,做完这一切,折竹直勾勾地看着白裳裳精致姣好的面容,清冷的眸光变得温柔如水“小姐今日可真好看”
折竹幻想过无数次小姐画仙灵妆的样子,可小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千倍,万倍。
白裳裳翘起唇角,打趣折竹“你家小姐哪日不好看”
白裳裳转眸看向妆镜。
镜子中映出来的美人,黛眉似烟,眸若秋水。
青丝用珍珠玉簪松松挽就,玉白的脸庞晶莹剔透,清媚绝伦。娇颜妆容清淡,宛若画中仙子,纤细柔美,纤尘不染。眼角眉梢的妩媚瑰艳,全都收于眼尾的那一粒朱砂痣上。
清而不寡,媚而不妖。
纵然白裳裳已经习惯了这副身躯。
可每次当她看到镜子中映出来的容颜时,都会忍不住恍惚自恋三秒钟。
如此美人,就应当饮花露,卧芙蓉,长奉瑶台。
可小说里的结局,却死得那般凄惨
白裳裳替这样的美色不平。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想要杀害如此美丽动人的小仙女呢
他们当真是瞎了狗眼。
白裳裳对着妆镜自恋完,便转过身对折竹道“你将妆奁备在马车上,我若是路上吃糕点花了妆,还可以用妆奁修补修补,随时都可以补妆。”
今日,或许还有用得上这妆奁的地方。
“是,小姐。”
折竹将粉盒脂砚全都装进镜奁里,提着镜奁和白裳裳一道出门。
影壁前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华丽,一辆简朴。
白裳裳不用费脑子想,都能猜到后面那辆简朴的马车里,应该坐着白皓雪。
“小姐,我们走吧。”
折梅扶着白裳裳进了前面那辆华丽的马车。
王氏端坐在马车里面,正准备吩咐丫鬟去催一催女儿,今天女儿打扮的时间比从前还要久,再晚一点可能就要迟到了,王氏正要去催女儿,便看到女儿掀开软绸车帘布进来。
淡淡的阳光,落到女儿美丽而精致的面容上。
王氏呼吸一滞,看晃了眼睛,还以为是天上的神仙妃子下凡了。
原本狭小拥挤的车厢立刻蓬荜生辉,仿佛有仙气萦绕。
半晌,王氏握住白裳裳的手,双目放光,激动得语无伦次“裳儿,我的好裳儿,以后出门你便都这个打扮吧,让那些贵女们都好好开开眼”
白裳裳听到王氏的话,心情愉悦地翘起了唇角。
王氏难得夸奖她,白裳裳自然要处处顺着王氏“女儿全听娘的。”
白裳裳闻到了王氏身上好闻的幽香,也夸赞王氏道“娘,您的身上可真香。”
王氏闻言,熨帖到了心里,觉得今日的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
王氏拍了拍白裳裳的手背,喜不自胜地说道“这还不是裳儿你的功劳,为娘昨日沐浴时用了你所做的百花澡豆,洗完之后香得跟花儿似的,梦里头都是香的。”王氏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嘱咐白裳裳,“你下次再多做几盒,为娘给你小姨也送一点过去。”
白裳裳看到王氏心情不错,正是商量事情的好时机,白裳裳低眉顺眼地便提议道“娘,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这澡豆拿到铺子里售卖,赚点零花钱”
齐国允许官员家眷经商,这件事情还得从齐国的开国皇帝齐高祖开始说起。
齐高祖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朝廷财政拮据,军费紧张,甚至发不出军饷。后来军师谢玗珣提议让军队经商,这个建议被齐高祖采纳,于是齐军一边南征北战,一边浩浩荡荡将齐国的商铺开得到处都是,遍地开花。军队赚来的银钱全部用来补贴军资,这项措施大大缓解了军费紧张的问题,不仅如此,军队经商还带动了齐国整体的经济实力,齐国的经济迎来了空前的繁荣。
但是后来,军队经商的弊端也渐渐显现出来。
很多将士以经商补贴军用的名义,中饱私囊,败坏军纪,影响到了齐军的士气。当时的士兵全部都想着如何去做生意,军队的战斗力也大大不如从前。
军师谢玗珣发现这一点之后,及时止损,向齐高祖提议,禁止官员经商。但因为当时齐国的经济命脉全都掌握在这些高官将士手中,谢玗珣担心管制过严会弄巧成拙官逼民反,于是他放宽了禁令,虽然禁止官员经商,但却鼓励官员家眷经商,前提是不得动用官员的权力。
这个前提十分的微妙,但却十分的有效。
将士们纷纷将手中的经营权交给了家中亲眷,士兵们也不再参与经商,专心练习军事技能。
各有所得,天下太平。
“拿到铺子里售卖”王氏一愣,眼睛亮了起来,“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白裳裳虚心求教“娘,那您觉得这澡豆一盒可以卖多少钱”
王氏不答反问“你先告诉为娘,这澡豆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耗时多少人手又是多少”
王氏到底是富贾之女,做过一些生意,知道要考量成本再定价格。
白裳裳很大方地将配方告知了王氏,并将功劳推给了传闻中的柯先生。
听完白裳裳的方子,纵然王氏奢靡成风,也忍不住攥紧帕子骂道“你这个败家子”
王氏就说这澡豆怎么如此好闻,原来竟花了那么多的鲜花珍珠玉屑香料做材料。
这怡人的幽香,感情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它能不好闻吗
白裳裳见王氏动怒,怕自己要挨打,连忙扇袖子,将袖中隐隐约约的幽香送到王氏鼻尖。
白裳裳一边扇袖子,一边紧张地看着王氏,循循善诱地说道“娘,你刚刚还夸我好主意的,您再闻闻,好好闻闻这幽香值不值得花重金来买”
王氏闻到白裳裳袖中的香气,蹙起的眉毛渐渐被抚平。
她成功被这道幽香说服。
澡豆本就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成本高一点也没什么。再者说,临安城乃天子脚下,住在临安城的人家都非勋即贵,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王氏自己最知道。
自家女儿浑身上下除了美貌简直是一无是处。
诗文女红一窍不通就罢了,性格也是嚣张跋扈没有耐心,如今好不容易对制香感了兴趣,做出来的东西也还不错,这便勉强算得上是女儿唯一的一个优点。
就这么一个优点,独苗苗呐
王氏痛心疾首。
这么稀缺珍贵的优点,王氏自然要好好珍惜,尽力扶持。
绝对不能灭了女儿的志气,涨他人威风。
王氏逐渐心平气和。
她在心中合计了一番,便对白裳裳道“我看你这澡豆一盒可以卖这个数”
王氏用手指跟白裳裳比了一个数字。
白裳裳问“五两银子”
“不对”王氏摇头,看着白裳裳的眼眸,缓缓说道“是五两黄金。”
这回轮到白裳裳惊讶了。
“这么贵”
王氏收回了手指“跟成本比起来,这卖价可算不上贵。”
白裳裳开始担心起来,她忧心忡忡道“那咱们还可以卖出去吗”
王氏闻言,心中柔肠百结,她伸手扶了扶白裳裳发髻上的珍珠玉簪,眸光慈蔼如水。
“卖不卖的出去,那就要看裳儿今日的表现如何了。”
“娘亲这话是何意”
白裳裳面上露出疑惑懵懂的表情,内心却在微笑。
看来王氏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王氏缓缓道“若是你今日表现良好,众贵女们一定会纷纷效仿你今日的穿着打扮,大到衣裙华裳,小到钗环配饰,甚至是你身上散发的香气,她们一定会趋之若鹜奉为珍宝,到时候,我们便告诉众贵女们,这独特的香气源自于我们铺子里新出的澡豆,如果有购买需求,可以先付定金,随后定制,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到时候我们就用这收到的定金去当制作成本。”
王氏是富贾之女,从小别的都不会,耳濡目染,只会做生意。这澡豆成本如此高昂,她们可以提前收取定金,按需计量,定金充作成本节省费用,这样就不会形成浪费。
白裳裳在心中暗暗赞叹,王氏竟然可以想出预付定金的主意,可真是一位想法超前的商业奇才。
白裳裳做出崇拜的样子,双眼冒光道“娘,您可真会做生意”
王氏谦虚道“这能有什么,比起你外公,为娘还差得远了。想当年,你外公可是白手起家从挑扁担的卖货郎做到了清河首富”王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想起自己的出身,她幽幽叹息道,“可是士农工商,按照地位排序,做生意的商人总归是低人一等的,为娘不想将这些生意经交给你,就是怕你会像为娘一样,身上沾上了铜臭味,怎么遮都遮不住”
白裳裳听到王氏心情低落,心中莫名一痛。
她立刻如同飞鸟回林一般,扑到王氏的怀里“谁说娘亲身上沾了铜臭味,女儿怎么闻不到,娘亲身上又香又软,分明就是花神转世,好闻得不得了”
“你几岁了这么大人了还找娘亲撒娇,真是不知羞”
王氏嘴里说着训斥的话,双手却抱住了白裳裳。
女儿似乎永远都长不大,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王氏有时候觉得女儿闹心,但更多时候,王氏却觉得女儿这副孩子心性让自己觉得年轻。
女儿这般小,证明王氏自己还没有变老。
她还没有变老,她就还可以为一双儿女撑起一片天。
王氏抱了一会白裳裳便轻轻推了推她。
“行了,快起来,当心衣服皱了妆花了,白白被那些贵女们笑话。”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女儿就算是穿破布,不施妆,戴木簪,也比那些精心打扮的贵女们好看。”白裳裳嘴里说着大话,模仿白若裳骄纵任性的模样。
却还是听话地从王氏的怀里爬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有进有退。
折竹见状,立刻坐过来帮白裳裳整理衣裙和发髻。
“是是是,你最好看,好看得没边了”王氏一边敷衍白裳裳,一边放狠话,“你若是今日再像去年诗会那样胡闹,为娘便天天让你穿破布不施妆戴木簪,听到了吗”
白裳裳龇牙咧嘴对折竹做了一个鬼脸,声音极为乖巧“女儿听到了”
折竹看到小姐做鬼脸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停了手,小姐真的永远都像个小孩,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天真可爱,折竹面容清冷,眸光却很温柔,继续有条不紊地给小姐补妆。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气派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夫人,英国公府到了。”车帘外的护卫提醒道。
白裳裳起身准备先行下车,却被王氏喊住。
“裳儿”
白裳裳回过头“怎么了,娘”
王氏叮嘱道“一定要惊艳四座,知道吗”
“放心吧,娘,女儿有分寸的”白裳裳弯起眼眸笑了笑。
王氏哪里放心得下,女儿前几天刚把毅国公的三子吴勇昌打破了相,幸好吴勇昌是武将之后,有没有破相并不影响他的仕途。若是文臣之后,被人打破了脸,怕是连芝麻官都没得做。
断人仕途,这梁子便结大了。
文臣的选拔素来都是注重仪表相貌的,但凡脸上有疤都是不可入仕的,武将的选拔便没有这么严格,脸上的疤痕不仅可以威慑他人,还是身经百战的证明。毅国公和宣德侯同朝为官,同为武将,大齐朝廷如今重文轻武,武将们自然是抱团取暖,能不起干戈便不会起干戈。
王氏还想嘱咐一些什么,可看到女儿的笑容干净又纯粹,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女儿的笑容里仿佛带了一丝底气和自信,整个人都敞亮了起来,清美绝伦。
王氏经常听那些读书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墨香书气
王氏叹了一口气,罢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英国公府门前。
湘容郡主刚从马车上下来,内阁次辅严佺的女儿严璇便笑着迎了过去“我方才在马车上听到外面这车轱辘声便知道是姐姐到了,所以下了马车就特意在这里等姐姐。”
湘容郡主笑道“妹妹有心了。”
湘容郡主是昭远帝的堂妹,郑王的女儿。
而郑王是先帝的弟弟。
当年先帝获得皇位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他雷厉风行地发动宫变,大马金刀镇压群臣,用铁血手腕铲除异己。
尸山血海筑就了龙椅。
先帝的兄弟姐妹在那场战役里几乎都死绝了,只余了郑王、惠王这些年纪尚幼的弟弟们撑门面,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给天下人看,以堵住悠悠众口。
严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湘容郡主的打扮,目露欣羡之色,丝毫不吝啬于自己的溢美之词“姐姐今日这身品红色牡丹缠枝袄裙可真好看,和发髻上的红宝石牡丹金簪相得益彰,衬得姐姐气色甚佳,光彩动人,比那园子里的牡丹花还要美艳万分呢。”
“妹妹过誉了”湘容郡主扶了扶发髻上的金簪,对严璇的夸赞很是受用,她笑道“妹妹你这件月华裙看起来也很不错,皎洁耀眼,和妹妹的气质很是相配。”
严璇听到湘容郡主的夸赞,脸上的笑意不改,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她笑道“妹妹再怎么皎洁耀眼也终归是小家碧玉,不敌姐姐天香国色,端庄美丽。”
“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湘容郡主嘴上说着反驳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更甚,她握住严璇的手,亲切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两人正准备踏进英国公府朱漆大门,便听到身后传来辘辘的马车声。
严璇回头望去,认出了那两辆马车,转身对湘容郡主道“似乎是宣德侯府的马车,想必皓雪妹妹也来了,左右也是前后脚到,不如我们在这里等一等皓雪妹妹,大家一块儿进去”
湘容郡主点了点头“便听妹妹的。”
二人决口不提白若裳的名字,却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了那两辆马车之中更加华丽的那一辆上。她们心中明白,身为庶女的白皓雪是不可能乘坐如此华丽的马车的,白皓雪应该坐在后面那辆更加简朴的马车里,而坐在前头这辆华丽的马车里的人只可能是白皓雪同父异母的姐姐,白若裳。
那个空有美貌而不学无术的女人。
那个美得让所有人都会生出嫉妒之心的女人。
争奇斗艳是女人的天性。
看到白若裳的马车,湘容郡主如临大敌地挺直了背脊唇角含笑,严璇亦是挺胸抬头端正仪态,二女严正以待,一副要将白若裳的美貌踩在脚底的模样。
临安城的贵女们虽然嘲讽白若裳胸无点墨空空如也,但却谁都无法轻视她的美貌,就算是大家围在一起开茶会在背后说她闲话,顶多是嘲笑她两句庸俗不堪愚钝浅陋,谁都没那个脸面去骂她丑八怪,因为白若裳的脸庞和“丑八怪”这三个字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每个人对美丑的标准都不一样,但是,但凡长了眼睛的人,见到了白若裳,都会由衷地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并且是一位姿容出众美艳绝伦让人望尘莫及的大美人。
严璇侧过脸凑到湘容郡主耳边道“去年白若裳在诗会闹了那么大一个笑话,我若是她,羞都羞死了,今年绝对没有脸面来参加英国公府的诗会”
湘容郡主娇笑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她”
湘容郡主的话还没说完,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严璇心中疑惑,顺着湘容郡主的视线回头看去,蓦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却见马车上,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素手掀起海棠软红车帘。
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冰姿玉骨,明媚动人的美人。
美人一身青碧流云纹烟罗裙,青丝如瀑,肤若凝脂。
淡淡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眉目如画,身姿纤细,玉软花柔,如若玉魄仙子踏雾含烟而来,玉白的脸庞,顾盼和柔,天真明媚,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和清美的光芒。
玉姿拂烟翠,娇靥自天真。
她立在高处,俯瞰众人,宛若玉神水仙,神泽自柔光里流艳,受众人虔诚仰望。
原本车水马龙喧闹不止的英国公府门庭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将视线落到了美人的身上,生怕惊扰了她。
湘容郡主回过神来,气得咬碎了银牙“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废物罢了,得意什么”
说罢,湘容郡主头也不回地踏进英国公府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今日湘容郡主特意穿上这身品红色牡丹缠枝袄裙,就是为了艳压白若裳。
这品红的颜色比胭脂色娇,比海棠艳,本以为这次穿在身上一定会盖过白若裳的风光,没想到白若裳竟然另辟蹊径穿了这一身柔和清艳的青碧色,旁人穿青碧色也就罢了,说不定像个丫头,可白若裳肤白貌美,便将这青碧色穿得如烟似雾如若玉中仙子水魄灵珠,让人望尘莫及。
相较之下,湘容郡主这身隆重的品红牡丹缠枝袄裙便被衬托得如同庸俗凡物。
这叫精心打扮的湘容郡主如何能够沉得住气
白若裳若是也化了精致浓艳的红妆也就罢了,输给白若裳的华丽盛装,湘容郡主的脸上也不会如此难看,可偏偏白若裳今日只化了淡妆,如此漫不经心,如此游刃有余,仿佛湘容郡主的精心打扮在白若裳眼底不过是一场笑话,白若裳从来都就没有将她的挑衅放在眼底。
湘容郡主气得妆都快花了。
严璇亦是不敢在这里多留,生怕被人拿来和白若裳比较,被人当做先笑话看,见湘容郡主离开,严璇立即跟了上去“姐姐,等等我,妹妹和你一道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严璇回过身去观望,眼前的场景令她立即停住了脚步。
白若裳那边似乎出了意外。
白裳裳这边的确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但白裳裳却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她今日等的就是他。
白裳裳既然立志要改写白若裳凄惨的结局,那么她今天一定要善待这个人。
这个从小就因为瞳色被亲生父亲杀害后来沦为乞丐而备受欺凌的少年。
在遥远的将来,少年会成为拥兵自重处尊居显的左军都督府都督,独揽大权,生杀予夺。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乞丐,谁都可以欺负到他的头上,谁都可以让他走投无路。
这其中,就包括白若裳。
而在他的复仇名单里,白若裳可能要排到前三。
因为在皓雪满庭纷里,白若裳不仅欺辱了他,甚至还害得他连义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义父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羁绊,最后却成为他永远痛苦的遗憾。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白若裳。
多年之后,少年负责督办前任首辅严佺贪污案,亲自去清河将侯门弃女白若裳抓回临安,抄了白若裳外公王氏一家,将白若裳扔进刑部的天牢里,亲手开启白若裳的亡命倒计时。
复仇之道,是从他开始的。
如果白裳裳想要力挽狂澜,改变白若裳凄惨的结局,就一定要从善待这个少年开始。
善待他,就是善待白裳裳自己。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一分钟之前。
当时,白裳裳踩着马凳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所有人都沉醉在她的美貌中,原本喧嚣热闹门庭若市的英国公府短暂地静默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怔怔地注视着她的美丽。
世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便趁所有人愣神之际,冲散了人流和护卫,扑到白裳裳的面前。
死死拽住了她的袖子。
“求求贵人,救救我义父,赏我点钱吧,我义父病重没有钱治病,求求贵人救命”
他的脸庞被脏兮兮的黑发掩盖,白裳裳看不到他的眼眸。
但她却知道他是谁。
与此同时,白裳裳听到脑海中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叮发布五号攻略目标庆阳伯弃子,沈络绎。
白裳裳“”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白裳裳已然接受了“攻略目标全是白若裳仇家”的这个设定。
白裳裳抬头,看到沈络绎脑袋上突然出现的两个数值。
好感度30仇恨值0
非常好。
无冤无仇。
开局非常稳。
接下来只需要对他施与善意,不要重蹈覆辙做出仗势欺人驱赶痛揍他的恶事就好了。
她的命运一定可以被改写。
白裳裳微微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正准备要亲切地握住他脏兮兮的手背,扮演大慈大悲的女菩萨。她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唇角上翘的弧度都优美得无懈可击,要说的话都涌到了喉头,只待她触碰到他的手,握住他的手,一切就可以被改变
命运之神却再次对白裳裳发出恶意的冷笑。
白裳裳身后的折梅突然行动起来。
折梅的动作快如闪电,她一把抓住乞丐的手腕,将他的脏手从白裳裳的袖子上狠狠扯下来,凶残地掰断了他的手腕,高举胳膊,一拳揍了过去,坚硬似铁的拳头重重砸在了乞丐的脸上。
“哪里来的臭乞丐,竟敢冲撞我家小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折梅如同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将小鸡仔白裳裳紧紧护在身后。
满脸的义愤填膺嫉恶如仇,狠狠瞪向乞丐。
她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快到让白裳裳都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制止。所有的一切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白裳裳会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
白裳裳莹白如玉的素手停在半空中,笑容僵在了脸上。
所有的预演,都化作了易碎的泡沫。
白裳裳“”
梅梅,梅姐姐,梅姑奶奶,你突然杀出来做什么
小说里你可没动手啊
白裳裳老泪纵横。
皓雪满庭纷小说里,白若裳参加英国公府荷花诗会这一天,刚下马车便被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拽住了袖子乞讨,白若裳看到自己精美的华服被这样一个卑贱的乞丐弄脏,英国公府邸前的贵女们都交头接耳掩唇含笑看她笑话,她堂堂一个侯门嫡女,怎么能被这种卑贱的乞丐绊住了手脚败坏了名声白若裳气不打一处来,回身抽出车夫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向这名乞丐。
风驰电掣的的鞭尾伴着耳畔的疾风狠狠扫向乞丐的眼睛。
令他皮开肉绽,眼皮子上全是血。
温热的血液溅到白若裳的手背上,她心中觉得脏,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可如果她不这么做,那她应该怎么做呢
自从景砚离开侯府之后,白若裳就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挣脱不开的蜘蛛网里,手脚都被细细密密的蜘蛛丝缠住,有种束手束脚无力反抗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是错的,言行举止都没有经过思考,没有办法深究。
“行止由行,而不由心。”
她似乎总是在不停地犯错,事后不停的后悔。
可事后后悔也无济于事。
错误已经酿成了。
白若裳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想眼不见心不烦,逃避眼前的这一切。
白若裳下令让侯府的护卫们驱赶这名乞丐,不想再见到他。
侯府里的护卫们本就因为保护不善,不小心让这乞丐冲撞了小姐,正好拿他出气。
护卫们将乞丐拖到小巷子里,拳打脚踢,卯足了劲儿,下手的时候没个轻重,揍得乞丐奄奄一息,最后踩断了他的手腕出了这口恶气才肯离开。
可怜的乞丐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小巷子里,艰难地喘息着。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他企图爬起来,但是四肢无力,痛到他爬都爬不起来。他的眼皮上都是血,眼前一片血红,他绝望地看着天空。
天空血雾弥漫。
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义父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破庙里等他回去救命。
而他现在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大的绝望淹没了他。
沈络绎是庆阳伯庶子,天生一双紫瞳,刚出生就被庆阳伯视为妖物,亲手闷死在襁褓中。
见其断气,庆阳伯将他交给管事,命其将孩子的尸体埋在后山中。
那晚是满月,月色带血,被后世称作血月。
管事一个人上山,将孩子放在地上,挥汗如雨地在后山挖坑,准备埋了这孩子。
可这孩子命不该绝。
原本已经断气的孩子,突然又活了过来。
一双紫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管事,在月光下显得近乎鬼怪,格外憷人。
管事挖好一个深坑,正准备抱起死童埋进去,却发现那孩子死而复生,紫色的瞳仁冰冷又妖异,直勾勾地盯着他,孩子不哭也不闹,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像极了恶鬼索命。
血月当空,后山里鬼哭狼嚎,阴风阵阵,管事吓得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只留紫瞳婴儿一个人,躺在襁褓里,紫色的眼眸映着天空中血腥的红月,看了一晚上。
后来,善良的老乞丐阴差阳错地捡到了这紫瞳婴儿。
老乞丐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讨饭的时候听几个路过的读书人说“络绎不绝,是车船人马连续不断的意思。”,老乞丐觉得这个词好听,于是他给紫瞳婴儿取了名字,叫做络绎。
老乞丐希望紫瞳婴儿能够人如其名,一生络绎不绝。
因为这孩子,命不该绝。
络绎因为瞳色的原因,没有办法在同一个城镇久呆。
因为每一个看到他瞳色的人,都会把他当做害人的妖怪,唾弃他,辱骂他,甚至想要烧死他。那些愚昧的百姓将他团团围起来,往他身上砸臭鸡蛋砸烂菜叶,砸得他站不起身子来。
可老乞丐却用他孱弱贫瘠佝偻的身躯,替络绎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挡住了所有的谩骂和羞辱。
他替他遮风挡雨,带他四处流浪,他们行遍大江南北,齐国的每一个城镇。
他们用破草鞋丈量土地。
老乞丐和小络绎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却待他如亲子,教会了小络绎很多东西。
他教他乞讨流浪,跋山涉水,观风问俗,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生存技能。
后来老乞丐病重,轮到络绎来照顾老乞丐了。
落叶归根,化为尘土,滋养大地,天道使然。
络绎将讨到的铜板全都用来给老乞丐买药,他们在临安落了脚。
再后来,老乞丐病危。
走投无路的络绎,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白若裳的袖子。
但这根救命稻草,却并没有对他施与任何善意。
他不仅没有讨到救义父性命的铜板,甚至连义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义父惨死在了破庙里。
他却连厚葬义父的钱都没有。
年长的乞丐们说,如果乞丐死后,草席裹身,后事办得穷酸,下辈子会继续当乞丐。
络绎听到了心里。
义父和他毫无血缘关系,却救济了他一辈子。
他不能让义父走都走得这般不安心。
再后来,络绎跪在闹市里,竖起卖身葬父的木牌。
络绎终日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脸,遮遮掩掩过了小半辈子,生怕别人看到了他的紫眸。
他和义父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四处逃窜,如果这个城镇有人发现了他的紫眸,义父就会连夜带着他逃往下一个城镇,重新开始,沿街乞讨。
而现在,为了厚葬义父,络绎主动拨开头发,将紫色的眼眸露了出来,做出最坏的打算。
他怎么死都无所谓,只希望有人能够买下他的性命,厚葬义父。
路上的行人对他的紫眸指指点点,有人害怕地朝他身上扔鸡蛋和菜叶,骂他是怪物。
端王萧晋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看到了络绎的眼睛。
这是一双奇货可居的眼睛。
端王花了二十两买下了络绎,厚葬了老乞丐。
再后来,昭远帝夜夜噩梦,不得安睡,太医束手无策,百药无医。
直到后来,紫瞳麒麟入梦,坐镇龙渊,昭远帝酣睡至天明。
时至秋猎,黑熊作乱,昭远帝遇袭,亲卫惨死,无人能敌,危急时刻,端王门客络绎从黑熊爪下救出昭远帝,手刃黑熊,解了这一危机。
昭远帝看到了络绎的那双紫瞳,将络绎认作梦里的护国神兽紫瞳麒麟。
他认为一切都是天意,络绎是上天派来保护他的。
他比所有人都信任络绎。
昭远帝封络绎为禁卫军副统领,命络绎统领临安所有的禁卫军。
络绎从此鱼跃龙门,官拜三品,屹立于权利风暴的中心,岿然不倒,经久不衰。
官运亨通者,无非八字真言
察言观色,趋利避害。
而这,恰恰是络绎生存的本能。
他从小因为瞳色妖异所以不停辗转在各个城镇之间,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躲在街头巷陌最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地注视这来往的人群,察言观色,趋利避害,他对危险的洞察能力比野兽还要敏锐,遇到危险会迅速避难,用最短的时间寻找新的栖身之地。
他将老乞丐教给他的那一身的本领在官场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因为这是他的本能。
和他的生命同等的重要。
络绎凭借他异于常人的政治洞察眼光,周旋辗转于昭远帝、靖王、端王、睿王、康王之间。
五人对其皆是器重非常。
庆阳伯认出了络绎,让其认祖归宗,替他冠上了沈姓。
络绎从此改名沈络绎。
再后来,沈络绎成为左军都督府都督,独揽大权,他负责督办严佺贪污案,亲自前往清河,将白若裳扔进天牢里,抄了王氏一家,令白若裳从此跌进深渊。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如果不是今日白若裳种下的恶因,他日也不会咽下那般恶果。
小说里是白若裳亲自动手,出手伤了络绎。
而如今,白裳裳自己没有动手,折梅却冲到了前头,替她动了手。
看来有些事情她不做,也会有人替她去做。
是白裳裳大意了。
那乞丐挨了一拳,嘴角流血,重重倒在地上,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手脚并用爬过来,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拽住白裳裳的裙裾,救命稻草一般看向白裳裳。
“贵人,赏我点钱给义父看病吧,求求贵人”
折梅秀眉倒竖,大怒道“你这个臭乞丐,竟然还敢过来,当姑奶奶我是死的吗”
折梅撸起袖子高举拳头要冲上去揍人,白裳裳连忙握住了折梅的手腕。
“勿以恶小而为之,折梅,你又忘记了吗”
白裳裳的嗓音压得很低,声音极为轻柔,却轻而易举地镇住了折梅。
折梅想起了小萝,想起了那个夜晚,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茫然地看着白裳裳。
“小姐”
白裳裳拍了拍折梅的手,轻声道“交给我。”
那乞丐跪在地上,脏兮兮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白裳裳的裙摆,蓬头散发的样子,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透过乱糟糟的头发,只能看到一个布满污秽泥渍的下巴。
白裳裳蹲了下来,双眸诚挚地望向那乞丐,低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的丫鬟行事有些冲动,不小心伤到了你,你的脸没事吧”
白裳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拨开那乞丐的头发,查看他脸上的伤势。
那乞丐面对折梅的铁拳都没有退缩,面对白裳裳的温言软语却突然瑟缩了起来。
他惶然无措,不看和白裳裳对视。
看到白裳裳的玉白的素手向自己探来,他蓦地一颤,往后躲了过去。
让白裳裳莹白细嫩的玉手落了空。
乞丐用那只受伤了的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身体都有些轻微的发抖。
“不要”
白裳裳见他反抗,柔声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那乞丐听到这话,似乎更加慌张了。
他连忙松开攥住白裳裳裙裾的手,不停扯住乱发盖紧自己的脸,生怕让人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慌慌张张道“小人的脸脏,怕弄脏了贵人的手”
那乞丐话还没说完,蓦地睁大了眼睛。
白裳裳竟然不怕脏地拨开了他脏兮兮的头发
那乞丐更加害怕了,他吓得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生怕白裳裳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只要看过他眼睛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嫌恶他,没有一个不会驱赶他。
乞丐绝望地颤抖着。
义父如今病重,无法走动,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逃亡了。
若是这个城镇也容不下他,那么义父就只能在那破庙里等死了。
乞丐的心揪紧了起来,连喘息都不敢。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美人惊恐和厌恶的神情。
可眼前的美人却突然展唇一笑。
她清澈的眼眸里,分明布满了讶然和欣赏。
一丝讨厌的情绪都没有。
乞丐听到美人说“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像是漂亮的紫罗兰。”
美人的声音像是山涧流泉,在他的心尖缓缓淌过,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开来。
乞丐心头一颤。
美人竟然不讨厌他的紫瞳,反而夸他的紫瞳好看
从来没有人夸过他的眼睛好看。
连义父都没有
乞丐心潮涌动,像是海面升起的潮汐,无法抑制地期盼起来。
他慢慢放下挡住脸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紫瞳。
乞丐的神情因为卑微和怯懦而显得有些闪躲,不敢直视美人的眼睛。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瑟缩的紧张。
“小人有妖瞳,贵人不害怕吗”
乞丐屏住呼吸,期盼着美人的回答,却又害怕美人的答案。
他听到美人轻柔的,不以为意的声音。
“那是他们少见多怪,这世界上还有许多蓝眼睛绿眼睛的人呢,这有什么可害怕的而且物以稀为贵,你的紫瞳比蓝眼睛绿眼睛要珍贵得多,别人想变成紫瞳还得戴美瞳呢,唉,扯远了”
美人的话,在乞丐心中种下了一枚奇异的种子,迅速在他的心田里生根发芽。
她竟然说他的眼眸珍贵
这句话震撼了乞丐的心灵,推翻了他多年的认知。
重新建立了他的世界观
他天生紫瞳,被人视作妖物,从小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后来是义父救了他,把讨来的粮食和水分给他一半,一手养大了他,所有人都害怕他的紫瞳,认为他是妖物,驱逐他,恐惧他,憎恶他,只有义父不曾嫌弃他,而现在,世界上竟多了第二个不厌恶恐惧他紫瞳的人。
第一次有人称赞他的眼睛珍贵。
原来他并不是罪恶和污秽的象征,而是稀少的珍贵
乞丐怔怔地看着美人,久久回不神来。
白裳裳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一个碧色芦苇纹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两颗金花生,想了想又将那两颗金花生放进荷包里,把整个荷包连同所有金花生全都送给了这个乞丐。
“这个给你。”
乞丐诚惶诚恐,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多,小人义父的病用不了这么多钱”
“你就收下吧,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呢”白裳裳的声音很轻松,“而且紫气东来,是祥瑞之兆,这说明我今天应该会撞大运,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谢贵人”
乞丐受宠若惊地接过白裳裳递给他的荷包。
他心神恍惚地想不是美人撞大运,而是他今日撞了大运,能够遇到她。
美人不仅没有什么贵人架子,反而亲切又善良,像是神庙里供奉的渡苦渡厄的女菩萨一样。
他恍恍惚惚间,听到女菩萨问他话。
“我叫白若裳,你以后有事情可以来宣德侯府找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抬起头,用那双紫罗兰一样好看的眼眸,很专注地看着她。
他认真道“我叫络绎,络绎不绝的络,络绎不绝的绎。”
白裳裳听到脑海里传来暴涨的电子提示音。
沈络绎对你的好感度 20,目前好感度为50。
沈络绎对你的好感度 20,目前好感度为70。
沈络绎对你的好感度 20,目前好感度为90。
白裳裳看到了沈络绎脑袋上漂浮的两个数值已经显示为好感度90仇恨值0
白裳裳“”这要是支股票该有多好。
那我是不是就赚翻啦
白裳裳没有想到,她今天第一次见络绎,就当场把他攻略成功了。
络绎是她第一位成功攻略的目标。
原来在这些权倾朝野的大臣们籍籍无名的时期,攻略他们,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
成功攻略完络绎这件事情,给予了白裳裳莫大的鼓舞。
她觉得她马上就可以攻略完其他几位目标了。
前途一片光明。
。
谁能想到呢,未来独揽大权拥兵自重处尊居显的左军都督府都督沈络绎,此刻不过是一个人人都可以欺凌打骂的乞儿,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让他走投无路。
没有人可以想到,这个紫瞳乞儿竟然可以绝处逢生,在朝堂上翻雨覆雨,永立于不败之地。
端王萧晋因他而兴,也因他而衰。
康王萧茂因他而盛,也因他而亡。
睿王萧润因他而立,也因他而倾。
昭远帝萧黎曾因他而安睡龙榻,最终也因他而夜不安眠。
他是靖王萧寒夺得皇位的最大功臣,靖王登基后,对他百般礼遇,让他独揽大权。
他非贞臣,亦非奸臣,他是权臣。
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的技能被他写进了骨头里。
文武百官,满朝臣子,都忌讳着他的名字。
他姓沈,名络绎。
络绎不绝,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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