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送完景砚之后, 一行人坐马车回到了宣德侯府。
下了马车,白裳裳正准备抬脚走进侯府,却见侯府里走出来一位身穿官袍的男子, 他身后跟着众多官差衙役,正好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官员神情微敛,伸手将白裳裳拦了下来。
“姑娘可是白令望的妹妹,白若裳”
白裳裳一愣,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正是小女子。”
问话的官员正是齐国的大理寺少卿, 正四品, 掌狱案审讯之务。
大理寺右少卿沉吟道“姑娘昨日可曾去过云华观”
和云华观有关
白裳裳看向大理寺少卿, 道“我昨日的确去过云华观上香求平安福, 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大理寺右少卿道“云华观的道士交给下官一张名册,上面有姑娘的名字, 烦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这里人多口杂,中间原委, 到了大理寺, 等国子监的监生们全部到齐, 下官自会跟姑娘解释。”
这时, 白令望和崔思止也被几个官差带了出来。
白令望看到官差围住了白裳裳,微微一愣, 继而面色一变, 疾步走到她们跟前, 挡在白裳裳的身前,愤怒地看向大理寺右少卿“不关我妹妹的事情,你们凭什么抓她”
崔思止的唇畔带着惯有的温润笑容,漆黑的眼眸,在白裳裳的身上一扫而过。
落到大理寺右少卿的脸上。
崔思止紧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眸光却沉了些。
面对白令望的质疑,大理寺少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油盐不进,不卑不亢地说道“下官只不过是奉命办事,邀请诸位去大理寺做客,并未有抓捕之意,还请诸位能够配合下官的行动。”
这时候,宣德侯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微沉,对白令望疾声厉色地说道“休要多话朝廷官员岂是你们这些皮猴能够质疑的好好配合大理寺的调查,是你们做的就是你们做的,不是你们做的,此次三司会审,也定然不会冤枉了你们。”
白裳裳闻言,轻轻蹙起了秀眉。
云华观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闹到需要三司会审这么严重
齐国一般的案件,都是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分开办理,偶尔会彼此协助,极少会让都察院前来监察,这次事件却动用了都察院做三司会审,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案件。
王氏走了出来,脸上愁云密布,她忧心忡忡地对白令望说道“令望,你是哥哥,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你妹妹,千万不要让她在里面受到欺负,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
只希望这件事情不要闹大才好,不然她这一双儿女,若惹上了官司,以后的路便更难走了。
尤其是她的裳儿,连亲事都还没说,就先被衙门之事传唤了。
传出去总归是有些不好听。
白令望听到王氏的话,敛容道“是,母亲。”
王氏走到白裳裳的身前,眼睛看了看周围,宣德侯正在和大理寺少卿寒暄,趁着他们寒暄之际,王氏偷偷塞了许多银票给白裳裳,让她们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白裳裳心中动容,安慰王氏道“娘,你放心吧,女儿和哥哥会没事的。”
那日和白裳裳一同进观求平安符的折梅和小桂,册子上有她们的名字,也被官差们一同带走。
大理寺的官差们将白裳裳一行人带到了大理寺府衙,却并未将他们关押起来,而是请到了衙门正堂里,官差甚至给他们奉了茶,让他们落座,请他们稍作休息,等其他学生们过来。
不多时,国子监的学生们陆续到场。
每个到场的学生起初到这里都会不明所以,四处向官差打听,他们看到白裳裳在这里,都会先愣上一愣,继而俊脸微红,眼神乱飘,时不时来偷看白裳裳一眼,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
大家没有那个胆子敢上前跟白裳裳说话,只敢拿眼睛偷瞄她。
学生们来的越来越多,连不是国子监学生的陈慈,也被请了过来。
陈溥、陈喻琛以及陈慈,一家三口都到场了。
陈慈看到白裳裳,如同见了亲人,立刻走到白裳裳的面前,和她站到了一起,陈慈蹙起了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裳妹妹,你可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白裳裳心中亦是毫无头绪“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是和云华观有关。”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难得去一趟道观,就摊上了这么一件破事。
片刻后,顾无虞也被请到了大理寺。
顾无虞一身白衣胜雪,竹簪束发,眉目如画,清隽灵秀。
他长身玉立,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模样。
白裳裳立刻觉得大理寺昏暗森严的衙门,突然就亮堂了许多。
宛若置身于清幽的山林青谷。
空气里仿佛都散发着淡淡的翠竹冷香。
白裳裳忍不住将视线胶在了顾公子的身上。
所有的愁绪都抛到了脑外。
顾无虞不经意地抬眸,看到了白裳裳。
清雅潋滟的凤眸里滑过一丝讶然。
他微微一笑,朝她远远地点了点头。
白裳裳见顾无虞注意到了自己,还对自己微笑,白裳裳下意识心脏漏跳了一拍。
总觉得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似的。
不敢和顾无虞对视。
继而转念一想,如此天赐良机,不如先上前和顾公子打个招呼,顺便刷一波好感度
打定主意。
白裳裳正准备朝顾无虞走过去,却被突如其来的曲游弦挡住了去路。
却见曲游弦一身靛蓝色长袍,金冠束发,长眉如山,唇角含笑,风流如许。
熠熠生辉的桃花眼,见到了白裳裳,溢满了惊喜的笑容。
“裳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相比于曲游弦的热情,白裳裳的态度便显得有些冷淡。
白裳裳眸光幽怨地看着曲游弦。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打断我和顾公子了
委实是可恶
白裳裳心中虽然幽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也是被官差抓过来的。”
如果不是看在曲游弦也是她的攻略对象的份上,白裳裳连话都不想对曲游弦说。
曲游弦假装看不到白裳裳脸上的冷淡之意,飞蛾扑火般往白裳裳的眼前凑,听到白裳裳的话,曲游弦立刻心疼地说道“这些官差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能如此对待裳妹妹你”
白裳裳替那些官差说话“他们也是按例办事,秉公执法。”
曲游弦动容道“裳妹妹真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曲游弦低头看着白裳裳。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波光流转,胡乱放着电。
白裳裳“”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省点电,不要招蜂引蝶吗
曲游弦炙热的视线,令白裳裳觉得有些头大,她只好假装别过头去和陈慈说话,曲游弦见白裳裳和小姐妹聊天,便也不好打搅她们,于是便也离开了这里,和其他纨绔勾肩搭背去了。
见曲游弦离开了,白裳裳这才重新在人群中找到顾无虞的身影。
寻思着现在要不要过去和顾无虞打个招呼。
崔思止温润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白裳裳。
他顺着白裳裳的视线,看到了顾无虞。
崔思止的唇角依旧扬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内心却逐渐冰冷了起来。
顾无虞不过是个寒门书生,表妹却对他另眼相看。
景砚也不过是个家奴,表妹却对他青睐有加。
人人都可以,为什么就是他不可以
白裳裳正准备走过去和顾无虞打招呼,结果人群中却传来不满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抓过来做什么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
却见一位身穿蓝袍锦衣的公子被官差带了过来,那位锦衣公子五官普通,面色不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白裳裳在记忆中找到了他的名字,严贤,严佺的儿子,严璇的哥哥。
严贤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白裳裳看了严贤一眼,心中觉得有些无语。
严贤和严璇这对反派兄妹,还真是祖传地让人讨厌。
严贤这嚣张跋扈的模样,也难怪陈慈这么不想嫁给他了。
这事若是放在白裳裳身上,白裳裳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悔婚,免得被他祸害了一生。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的官员们站在堂前。
大理寺右少卿对着手中的名单,清点了一下人数,这名单是云华观山门口的道士的,少卿对大理寺卿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人数到齐了。”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继而负手走到众人的面前,缓缓说道“今日下官将大家召集过来,是因为云华观的道士昨天夜里过来报官,称他们道观里供奉了五百年的镇观之宝莲花金台被偷了”
白裳裳一愣,皓雪满庭纷里,莲花金台分明是中秋节之后才被偷走的。
明天才是中秋节,怎么今天莲花金台就被偷了呢
白裳裳垂下了纤长的眼睫,敛眸沉思。
是因为昭远帝提前参透了那句仙人的诗文
还是因为发生了别的意外
白裳裳不得而知。
白令望听到大理寺卿的话,皱着眉头反驳道“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被偷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当官的不去抓贼,抓来我们这些学生做什么”
大理寺卿说道“昨日之前,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一直都供奉在三皇殿,从未不见。而昨日,云华观举行斋醮科仪,道观封观,进出过云华观里的人,就只有在场的诸位。”
此话一出,众学子纷纷抗议,喧闹声不绝于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们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不成”
“我昨日只进了云华观,根本就没有去过三皇殿,连莲花金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们莫要冤枉好人,我们怎么可能会偷云华观里供奉的莲花金台呢”
国子监里读书的监生们,大多数数都是些权贵世家子弟,他们个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从未被人如此的冤枉,热血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事情,反应自然比一般的老百姓要大些。
大理寺卿高声道“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听下官解释,下官将大家请过来,只不过是为了协助办案,并未有想要冤枉大家的意思,云华观莲花金台丢失一事被陛下知道之后,陛下十分重视此次案件,于是派来刑部以及都察院的官员过来协助办理此案,定然不会冤枉了诸位。”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大理寺的官员将昭远帝都搬了出来,反驳的声音这才消停了一些。
他们的父亲再显贵,也贵不过一国之帝。
白裳裳敛眸沉思,若是这莲花金台是昭远帝提前偷走的,那他也没有必要搞出三司会审这么大的动静来,按照小说里的发展,昭远帝在中秋节过后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紧接着,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打造了一个假的莲花金台,派锦衣卫放到了一个不喜欢的官员府中。
昭远帝栽赃给了官员,让官员替他背了黑锅,趁机贬谪了这位倒大霉的官员。
白裳裳在心中慢慢推理,如果昭远帝是提前参透了仙诗内容,提前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那么他只用按照小说里后续发展写的那样,花半个月再打造出一个假莲花金台,栽赃给倒霉官员就好了,为什么要搞出三司会审这么大的动静来呢除非
白裳裳眸色一凝。
除非,这莲花金台不是昭远帝偷的
偷莲花金台的贼子,另有其人
白裳裳轻轻蹙起了秀眉。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偷走了莲花金台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白裳裳的眸光落在了眼前这群年轻的国子监学生身上,偷莲花金台的贼人真的是这群学生吗,还是说
有人逃脱了大理寺的侦查,成了三司视线之外的漏网之鱼呢
白裳裳的秀眉蹙得更深了。
大理寺卿见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才说道“诸位只用将所见所闻告诉我们,我们核实之后就会放诸位回家。当然,你们中间若是有人不小心拿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现在也可以交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陛下口谕,如果盗窃之人还回金台,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找回了这金台,不仅不会受到责罚,还可以加官进爵,直接入朝为官。”
白裳裳明白了过来,原来作证审问是假,劝学生们还回金台才是真。
这些国子监的学生们,大多数都是些诸如白令望曲游弦般的显贵纨绔,平时不学无术,只会招猫逗狗四处找乐子,他们被国子监的夫子们硬生生带到云华观里学习观摩斋醮科仪,难不保他们其中有人耐不住寂寞,所以恶向胆边生,偷走了云华观里的莲花金台,用以冒险取乐。
白令望立刻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偷走那破金台,去哪里找回金台还给你们说到底,你们还是认定是我们偷走了这莲花金台,威逼利诱想让我们担下这个罪名。”
其他国子监的学生们纷纷迎合道“令望兄说得对,你们就是想冤枉我们”
严贤却立刻倒戈相向,怒视这群国子监的学生“你们当中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偷了云华观的金台趁早给老子交出来,若是连累了老子,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裳裳不敢看陈慈脸上的表情。
严贤这种人,谁嫁给他都是倒了三辈子的血霉。
国子监的学生们听到这话,纷纷反驳道“严贤你是什么意思你也怀疑是我们偷的金台不要忘记了,你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我们是一伙的,你怎么能帮着官老爷老冤枉我们呢”
严贤立刻暴怒道“谁他妈跟你是一伙的就你这种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句”
学生们都是年轻气盛的权贵之子,正是舞象之年,听到如此辱骂,哪里还忍得住
那个被骂的学生当即就高举拳头朝严贤扑过去,拳打脚踢,一阵乱揍,严贤的拥趸们也纷纷反击,更多的学子们过来劝架,却被双方的学子殴打,三方学子们热血上头打成一团。
白裳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群学生们就这样当着三法司的面,毫无修养可言地打起来了
他们还记得这里是大理寺吗
白裳裳心中觉得无语。
国子监的学生们以后会成为齐国的栋梁。
就这种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栋梁
白裳裳觉得齐国真是不要也罢。
却听国子监祭酒怒瞪双目,大喝一声“都闹够了没有”
陈溥年纪一大把,胡子都白了,但吼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如果你们胆敢再动一下,明天就罚写八股文十篇写不完不要过来见老夫”
那群热血上头的国子监学生们,听到这话,立刻如同焉了的茄子,温顺听话的模样。
“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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