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特意在府中摆了一大桌宴席, 替景砚践行。
王氏得知这个和女儿纠缠不清的卑贱的马奴,明日终于要收拾包袱走人了,王氏喜上眉梢, 连忙吩咐厨子多炒了几个菜送到宴席上,希望这个马奴吃饱喝饱,有多远就给她滚多远……
王氏看这个马奴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老早就想把他赶出侯府, 可却架不住女儿的哭诉哀求。那时候, 女儿哭着求她, 说梦里的马奴封候拜将之后,回来报复了她们宣德侯府一家。
女儿哭得声泪俱下, 说得头头是道,言辞和情绪都极富感染力。
把那个恶梦说得就跟真的似的……
王氏忍不住就当真了。
齐国民风淳朴,举国信道, 尤其是王氏这种出身于商贾之家的人,更加是迷信得不得了。
王氏名下的每个商铺里都供奉着财神爷,没少去道观寺庙里添些香油钱。
神鬼妖魔,王氏全都相信它们的存在, 不然王氏也不会做出,在中元节让一双儿女给孤魂野鬼烧纸锭,结下鬼缘的事情。这些业障因果功德福报,王氏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在得知女儿的噩梦之后,王氏便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允许这马奴继续留在府中。
王氏她只当是给讨债鬼还债。
反正她家大业大,这点月钱她也还得起,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每天每夜都在心中默默祈祷这讨债鬼赶紧离开。
这下可好了,这马奴终于要滚蛋了。
真是祖宗显灵,老天爷保佑。
王氏高兴得立刻去祠堂里烧了三柱高香,逢人脸上都带着笑。
白裳裳设下的践行宴席,白令望也来参加了。
白令望原本性格就十分的懒散秀逸,喜欢招猫逗狗,不是一个太过注重礼仪尊卑的人。
虽然景砚是侯府里的家奴,身份卑微,但白令望交朋友从来都不计较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两个人志趣相投,白令望便会当对方是朋友,更何况景砚还教了他近一个月的功夫,真要论起来,白令望还得喊景砚一声师父呢,只不过白令望学功夫也只是摸鱼,所以并没有正儿八经地拜师。
妹妹整天说景砚是大将军,是少侠,未来前途无限。
她说得斩钉截铁,双眸发亮,非常具有感染力,弄得最后白令望也开始对景砚的未来期待起来。
白令望不喜文也不喜武,就只喜欢削削木头做做手工,这辈子算是和大将军这个称号无缘了,所以白令望心神恍惚地想,若是宣德侯府里出来了一位大将军,说出去得有多威风啊……
他这个做世子的,脸上也会跟着沾点光。
所以白令望亲自备下了礼物,屈尊降贵过来给景砚践行。
他甚至还拉来了崔思止。
白令望想,好歹他们三个人都在别庄里学过泅水,去后山抓过山鸡野兔,还一起做过烧烤。
也算是缘分一场。
白令望给景砚饯行送别,自然少不了带上崔思止表哥。
而崔思止这个人,谨小慎微,八面玲珑,绝对不会拂了白令望的面子,所以当天晚上的践行宴席,崔思止也唇畔含笑地来参加了,他还送给了景砚一幅他亲自绘写的字画,为其践行。
景砚面不改色地道谢,收了他们的礼物。
折梅折兰折竹折菊小桂这些丫头们全都坐上了宴席。
因为是白裳裳做东,所以这次的践行宴席之上,没有主仆之分,也没有地位之别,大家都是朋友,以朋友的身份,一同为景砚践行。
众人以茶代酒,纷纷举杯,恭祝景砚能够成为白裳裳梦里的大将军。他们希望景砚能够封侯拜将,官居极品,祝福景砚的未来一片光明,青云直上。
小桂看到这么多人为哥哥践行,眼眶微微泛起了红来。
小姐亲自设宴,夫人请贵厨备菜,少爷莅临践行,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眼前。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在支持她的哥哥,把他们兄妹当朋友看待。
小桂的心中感动不已。
景砚的性格清冽,桀骜不驯,泰山崩于前也会面不改色,视而不见,素来都是生人勿近的一张俊脸,但在众人的祝福里,这座冰山也渐渐融化了下来。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
景砚沉黑的视线,淡淡落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白裳裳身上。
少女雪肤红唇,乌发如云。她玉白的脸庞上,眼眸微微的弯起,晶莹流艳的眸光盈盈地流动,娇艳欲滴的红唇带着恬静秀丽的微笑,整个人都绽放出妩媚而又天真的光芒来。
美好而不自知。
看到她,心中总会不自觉地觉得温暖,想要勾唇微笑。
是这位娇小姐打破了尊卑界限,让大家齐聚一堂,化不可能为可能。
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的。
景砚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
看向白裳裳的眼神,也更加的幽沉而深黑。
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想要占为己有的贪婪之意。
他贪婪地看着她。
胸膛里的野心,如同脱笼的猛虎,张牙舞爪,跃跃欲试。
想要扑倒这朵海棠,轻嗅她的芬芳。
景砚的漆黑的眸光越来越幽深,难以启齿的野心也发酵得越来越大。
——若是这种美好,只属于他一个人,该有多好。
景砚滚了滚喉头,默默在心中许下诺言。
——他日封候拜将,定要娶她为妻。
崔思止坐在景砚的对面,将景砚看向白裳裳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家奴竟然是对表妹有非分之想……
崔思止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表情,垂下了纤长浓卷的眼睫,低低地笑了一声。
眸光里清冷一片。
翌日清晨,白裳裳她们一路坐马车将景砚送到了临安城北城门口。
此次幽州、南州、朔州三州招兵,是因为鞑靼占领苍云十九州后,越来越多的草原族群聚集到了苍云诸州,生养民息。虽然彼时鞑靼很老实,并没有闹事,但这么多草原族群迁徙到苍云诸州,仍旧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于是齐国居安思危,决定防患于未然,在幽南朔三州增兵,威慑鞑靼。
幽南朔三州临近苍云十九州,相当于大齐的国门。
若是这三州被破,那么大齐便岌岌可危了。
而增兵的这个建议,也是刚刚回京的靖王在大朝会上提出来的。
朝廷中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而昭远帝这个皇帝虽然自私昏庸,但却也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废物点心,所以尽管他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忌惮靖王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活阎王,却仍旧是同意了靖王的建议。
朝廷招募兵丁的告示发放之后,很快就在各州各府招募到了不少兵士。
临安城北城门口,有许多前来给家人送行的老百姓。
这些送行的老百姓里头,有年迈的父母来为儿子送别的,也有年轻的少妇抱着孩子来为丈夫送别的,众生百态,皆为红尘,众人依依不舍,眼中含泪,挥手作别。
立秋已过,暑气渐消,天气渐凉,金桂飘香。
白裳裳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口的凉亭里,跟景砚告别。
景砚背后背着络绎为他铸造的长剑,剑柄上是白裳裳亲手编的红色剑穗,在清风中飘扬,肩膀上挂着小桂亲手为他准备的包袱,包袱里面装着新衣裳兵书和一些日常用品。
临别在即,小桂哭成了泪人,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泪珠不停地往下落,双眼通红地看着景砚。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当不成大将军也不要紧,只要你人能平安回来就好了。”
景砚的性格又冷又硬,如同深山里的顽石,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他没有伸手帮小桂拭泪,也没有安慰小桂,而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他甚至都没有说:我答应你。
而只是说:我知道了。
这样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但裳裳明白,这已经是景砚表达温柔的极限了。
尽管他嘴上不说,但是白裳裳知道,景砚非常疼爱小桂这个亲妹妹。
白裳裳对景砚说道:“景将军,希望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成为真正的景将军。”
景砚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漆黑深沉的墨眸,安静地注视着白裳裳。
半晌,他才平淡地说道:“等我成为景将军之后,我就回来迎娶你。”
白裳裳:“……”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裳裳:“……”
这迎娶一事又是从何说起呢?
身后的折梅她们听到这句话吓了一大跳,纷纷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然景砚怎么敢对小姐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来呢?小姐对他那么好,他却想要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只有小桂倒吸了一口凉气,泪眼汪汪的杏眸里,写满了惊恐。
哥哥怎么可以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了呢?
这种野心放在心里就好了呀!
小姐听到后会不会勃然大怒教训哥哥呢?
小桂一脸紧张地看着白裳裳,生怕小姐会翻脸。
却没有想到,小姐莹白如玉的脸庞上,表情十分的平和,眸光波澜不兴。
看起来非常的冷静。
白裳裳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望景砚脑袋上方的数值。
【好感度:100】【仇恨值:0】
白裳裳垂下眼睫,冷静地在心中噼里啪啦扒拉小算盘。
她想,就算她此时拒绝景砚,景砚顶多是掉五十分好感度,涨二十分的仇恨值,这数值还是包含在团宠范围之内,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所以,她可以底气十足地拒绝他。
想明白这点之后。
白裳裳抬眸,平静的眸光,落到景砚俊美清冷的脸庞上,她微微侧过脸,不动声色地对身后的梅兰竹菊桂说道:“我有话要跟景砚交代,你们先退下吧,待会儿再过来。”
梅兰竹菊桂听到白裳裳这平静的声音就知道大事有些不妙,于是纷纷道:“是,小姐。”
等丫头们的脚步声走远了,白裳裳这才抬起澄若秋水的眼眸,直视着景砚漆黑幽沉的眼睛。
“我才不要嫁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总算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白裳裳的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
白裳裳以为景砚听到这句话之后可能会沉下脸,然后冷冷地和她吵上一架。
就如同他平时总是故意嘲讽讥笑她的那样。
可是白裳裳没有想到,景砚和她吵了这么多场架之后,道行已经变得极为高深了。
却见景砚冷峻的脸庞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漆黑的墨眸,安静地注视着白裳裳。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狂妄和霸道。
“等我成为了大将军,我就去向皇帝请求赐婚,让他把你赐给我,到时候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白裳裳闻言,蹙起了秀眉:“你敢威胁我?”
景砚淡淡地说道:“威胁你的不是我,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白裳裳的秀眉蹙得更深了,听到他的威胁,妩媚动人的脸庞立刻扬了起来。
“我可以在你成为大将军之前,嫁给其他人。”
景砚闻言脸色骤冷,迈开双腿无声逼近她,声音危险而低沉。
“你要嫁给谁?”
白裳裳吓得立即退后了一步。
心跳也加快了。
白裳裳仰着脸,生气地说道:“用不着你管。”
景砚那双寥若寒星的墨眸,静静地望向白裳裳,暗潮汹涌。
他薄唇紧抿,眸光越来越漆黑。
许久,景砚才沉声道:“就算你嫁给其他人也不要紧,我可以把你夺回来。”
白裳裳听到这句话,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砚。
世界上怎么会有景砚这样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臭小子?!
他还没有当上大将军就已经想要对她强取豪夺了。
这要是真当上了大将军,那还得了?
白裳裳已经有些后悔这段时间对他这样好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养大了一条野狼。
景砚低头,深黑的墨眸,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他黑沉的眸光,如同化不开的墨砚汇聚而成的幽深墨潭,危险而残忍,没有一丝温柔。
仿佛漫天的星光,落到他幽黑深沉的眼眸中,都会被他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天地万物,都淹没在他墨潭般的眼眸里,无法避免,无处可逃。
景砚声音低沉暗哑地说道:“白若裳,逃不掉的。”
他的表情危险而冷漠,不像是在说笑。
白裳裳吓得又后退了一小步。
心脏有些发紧。
她抬眸看着景砚,试图给他讲道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半晌,白裳裳才失望地说道:“当日我为救你性命,不惜一切将你送到丹溪医仙那里,可不是为了让你今日威胁于我的,景砚,你不能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景砚漆黑的眼眸看向白裳裳,清冷俊美的脸庞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恩将仇报,欺负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不是你亲自教会给我的吗?”
白裳裳微微一愣,怔怔地看向景砚冷漠的脸庞。
景砚紧紧盯着白裳裳的脸,眸光黑沉而幽深。
“当日我从马蹄下救下你的性命,你却恩将仇报赏了我八十大板,而如今我这么做,也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景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温度,在秋风萧瑟里,显得有些冰凉。
“如此行径,娇小姐应当很是熟悉才是……”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了一丝细微的讽刺和自嘲,就如同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
白裳裳心中觉得委屈。
这祸明明是白若裳闯下的,又关她白裳裳什么事呢?
绕来绕去,症结却始终都在这里。
白裳裳心中觉得憋屈,气得牙痒痒:“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原谅小时候的我,你一直都记恨着我,亏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把你当朋友,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白裳裳眼中陡然有了湿意。
莫名其妙想要流泪。
她觉得她和景砚已经是好朋友了,却不想,景砚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朋友,而是依旧把她当仇人。
连系统的数值都在欺骗她。
明明景砚的仇恨值已经降为零了,但景砚却仍旧是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只有她一个人在孤独的努力。
却得不到他们真实的回应。
景砚看到了白裳裳眼角的晶莹,他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记恨你,你不要多想。”
景砚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八十大板,白裳裳的反应会这样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景砚原本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白裳裳嫁给他,所以口不择言反驳白裳裳的话罢了,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他的心中有了白裳裳之后,早就不把这八十大板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可景砚心中所想,白裳裳又哪里知道呢?
她只觉得景砚心中一直有这样一根刺。
就算是她做了多少努力,都无法拔下这根尖锐的长刺。
白裳裳泪盈于睫,仰头看着他:“既然没有记恨我,为什么你又要提这八十大板?”
景砚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白裳裳眼角的晶莹上。
剑悬于颈,都未曾让景砚皱起眉头。
可娇小姐眼角的泪水,让他如临大敌。
他冷峻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景砚想要说出轻言细语,让她不要哭,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毫无温度的陈述句:“我只是为了让你嫁给我,这是你欠我的,只能用你的未来来偿还我。”
白裳裳心中觉得委屈,盈盈的眸光看着景砚。
“我根本就没有欠过你什么,景砚你这个大笨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白裳裳刚刚说完这句话,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
那眼角的晶莹,终于如同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看到白裳裳落泪,景砚的墨眸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手足无措,浑身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从娇小姐眼中掉落的东西是锋利的飞刀,他还可以面不改色地徒手去接,可偏偏从娇小姐眼中掉落的东西,是晶莹的泪珠……
是比珍珠还要珍贵的,晶莹的泪珠。
泪水从她泛红的眼眶里溢出,一颗颗烫到了他的心尖上。
烫得心尖都在冒烟。
细细微微的疼。
景砚微微抬手,想要帮白裳裳擦拭脸上的眼泪,可他从来都不会做出这种近乎温柔的举动,身体十分的僵硬,动作也十分的笨拙,指腹还未碰到白裳裳的脸颊,就被白裳裳一手推开了。
白裳裳恨声道:“你别碰我。”
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白裳裳刚穿越到这本书里的时候,屈尊降贵去柴房照顾景砚,景砚当时不领情,同样的话,景砚也对白裳裳说过,却不想,现在轮到他来听这伤人的话了。
未来杀人如麻嗜血残忍的镇国大将军景砚,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乖巧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白裳裳面前,冷峻的脸庞上,长眉皱起,墨眸慌乱。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犯了错,却不知如何抵过的小男孩。
半晌,景砚才用他这辈子最接近于温柔的声音,低声安慰她。
“我知道了,你别哭了。”
白裳裳抬起眼眸,难过地说道:“你知道了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景砚哪里会知道她孤身穿越到这本小说里,心中有多委屈多害怕呢?
她随时都可能会死掉,以最凄惨的方式。
本来她都以为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却没想到他却还是在记恨她,再一次宣判了她的死刑。
景砚声音沙哑地说道:“我知道我不想让你哭。”
白裳裳红着眼睛道:“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
景砚道:“好,你不欠我什么。”
白裳裳道:“我也不需要偿还你。”
景砚溃不成军道:“好,你不需要偿还我。”
白裳裳听到这句话,眼泪立刻收了收。
她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屈能伸,感情收放自如。
白裳裳的心中觉得奇怪。
景砚这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怎么突然觉悟这么高了?
白裳裳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心中便不觉得那么委屈了,她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仰头望向景砚,一双哭过的秀眸,眸光盈盈,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
“那你以后不许再提那八十大板。”
景砚看到她流泪的模样,心都要碎了。
那颗冷硬的铁石心肠早就被白裳裳的眼泪泡得四分五裂。
景砚声音沙哑道:“好,我答应你。”
给了白裳裳阳光,她立刻就会扑闪灿烂。
白裳裳听到景砚的话,得寸进尺道:“那娶我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再提了。”
景砚却十分地有原则地拒绝了她。
“这不可能。”
白裳裳:“……”你倒是反应快!
白裳裳想了想。
算了。
反正等景砚收复苍云十九州,荡平草原,这都已经是六年后的事情了。
等他六年后回来,说不定白裳裳早就已经刷完剩下的四位攻略目标,回到了现代,海底捞都不知道吃了多少顿,韩剧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部,景砚哪里还娶得到她呢?
白裳裳立刻放宽了心。
她神情自若地说道:“反正我不嫁给你,你就做梦吧。”
景砚见她似乎又恢复成往日里那副懒散明媚的模样,心中好受了些。
他抿了抿唇角:“我会梦想成真的。”
白裳裳听到景砚大言不惭的话,已经懒得和他吵架了。
……你娶得到我才怪呢。
……去你梦里娶吧。
两个人在凉亭里吹了许久的夏风。
白裳裳问景砚:“我的眼睛还红不红?消肿了吗?我怕折梅她们看到了,又要担心我。”
景砚看了她一眼,道貌岸然地说道:“没有,眼睛还红得很,你多等一会儿吧。”
他想和她多单独相处一会儿。
白裳裳并未怀疑过景砚,虽然他嘴巴讨厌,但却从来没有说谎骗过她。
想起刚才的对话,白裳裳后知后觉,心中有些后怕,她紧张地看着景砚,惴惴不安地说道:“我方才骂了你笨蛋,你当了将军之后不会回来找我寻仇吧?”
景砚道:“白若裳……”
白裳裳一脸警惕:“……做什么?”
景砚深黑的眸子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小心眼,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他那张冰山脸,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可白裳裳却仍旧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无奈之色。
“那我就放心了……”
白裳裳微微翘起唇角道,肆无忌惮地骂:“景砚是大笨蛋。”
景砚:“……”
娇小姐幼稚起来的样子,真的是……
让人觉得可爱。
景砚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站在凉亭外面的梅兰竹菊都忍不住奇怪,小姐究竟是要和景砚交代什么?
怎么要交代那么久?
只有小桂一脸神魂颠倒地看着凉亭里的二人。
她觉得哥哥和小姐,真的好相配哦。
越看越觉得像一对金童玉女。
各州的将领看人数差不多到齐了,便敲战鼓让他们集合。
鼓声雷动,一声响过一声,振奋人心。
景砚回过头,对白裳裳说道:“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
他话到了嘴边,又改成了别的。
“……照顾好我妹妹。”
白裳裳没有发现景砚声音里的卡顿,她的肩膀上全是沉甸甸的责任感,眼眸清亮,白裳裳低声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桂的,你也要保重,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那么冲动。”
景砚听到她的话,清冷孤傲的眸光变得极为的柔和。
他漆黑幽深的墨眸,静静地看着白裳裳,郑重地做出了他的承诺。
“我答应你。”
景砚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凉亭。
站在凉亭外面的小桂立刻迎了上去。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小桂在侯府等着你。”
景砚伸手,摸了摸小桂毛茸茸的脑袋,眸光平静,低沉着声音嘱咐她。
“乖小桂,好好听你家小姐的话,照顾好自己,还有……帮我照顾好你家小姐。”
终于说出口了他想说的话,景砚只觉得心中一松。
小桂愣了愣。
长大之后,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摸过自己的脑袋了,和她这样亲近了。
小桂有些怀念小时候。
怔忪过后,小桂狠狠地点了点头。
秀丽的眼眸,有了责任感之后,显得更加的明亮了。
“知道了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小姐,不会让你担心的!”
景砚点了点头,薄唇紧抿,没有再多说什么。
折梅站在小桂的旁边,秀眸盈动,期盼地看着他。
她希望师父能够交代她这个徒弟几句。
景砚看向白裳裳和小桂的眼神比较温柔,看向折梅的眼神就十分的坚毅。
完全把她当兄弟。
“折梅,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天生就是战士,永远不要忘记自己为何要习武。”
折梅听到景砚的话,盈动的秀眸越来越坚定,信念感油然而生。
“是,师父,我会保护好她们的。”
景砚拍了拍折梅的肩膀。
他转过身,大步走向集结的队伍里,再也没有回过头。
金桂飘香,风清云淡。
战鼓如雷动,越来越急,恢弘的声音震透寰宇。
天空中白云流散,所有的兵士们黑压压地站成了三个阵列,战鼓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如同大雨滂沱,最后落下一击重锤,鼓面微微震动,声音陡然止住。
万籁俱静,天地肃穆。
片刻后,在临安城北门口集结的队伍,兵分三路,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玄武之北。
那里是齐国的边疆,也是他们即将守卫和战斗的地方。
《皓雪满庭纷》里的景砚,孤苦伶仃,只用一卷草席收了小桂的尸首,他浑身是伤,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滔天的怒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临安城……
而现在的景砚,却行囊满载,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待和众人衷心的祝福,离开了这座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城池,踏上了他漫长而光明的征程。
同样一条路,景砚的心态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是白裳裳改变了这一切。
白裳裳看到景砚身姿挺拔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全是对他的祝福以及感谢。
她当时刚刚穿越到这本小说里的时候,面对未来凄惨的结局,白裳裳吓得两眼发黑只想当场去世,后来白皓雪身上陌生的隐藏剧情,更是让白裳裳如坠冰窖,如临大敌。
但景砚却在最恰当的时候,安抚了她惶恐不安的情绪。
他和小说中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危险,一样的目中无人桀骜不驯……
这让白裳裳倍感亲切。
她是这样熟知小说里的一切,熟知景砚的未来,她知道景砚以后会成为名震天下声振寰宇的镇国大将军,只要攻略了景砚,那么她以后在这个世界里就有了靠山,有了立足之地。
她无需害怕,只需要往前冲就好了。
白裳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了所有力气,总算是让他彻底站到了她这边。
她成功攻略了景砚。
景砚虽然不是她第一个攻略成功的目标。
但他却是她第一个接触的攻略目标,花费了她最多心思的攻略目标。
他始终是和其他攻略目标不同的。
因为是他让她融入到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世界。
白裳裳看到景砚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未有半丝肝肠寸断依依不舍的感情。
更多的,是对景砚的祝福和感谢。
在这一刻,白裳裳是如此清晰的明白,她对景砚的感情,与其说是心动,不如说是雏鸟情结。
她一直担心自己会爱上景砚,爱上这个俊美清冷,桀骜不驯,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年。
白裳裳害怕自己会心动。
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小说世界,怎么能和小说世界里的人物产生感情呢?
但现在,白裳裳是如此清晰地明白。
她对景砚那丝若有似无的旖念,可能只是源自于雏鸟情节罢了。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第一位攻略目标,他在她最害怕最慌乱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危险而亲切的基石,让她能够踩在这座基石之上,顶天而立地。
而不是被纷至沓来的陌生的隐藏剧情的巨石砸中,沉沦到自艾自怜的深渊里。
如果她真的爱上了景砚的话,看到景砚离去的背影,六年都不会见面,甚至可能会永别,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应该是充满了依依不舍的难过才对……
但她却并没有这种情绪。
白裳裳可能曾经喜欢过景砚,对他产生过依赖之情。
但白裳裳却不爱他。
六个攻略目标,白裳裳已经攻略成功了两个,剩下几个人,除了岐青泞之外,难度系数都不是很大,白裳裳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攻略完剩下的四位目标,回到轻松而自在的现代。
白裳裳看着景砚头也不回的背影,在心中,郑重地和这个少年道别。
幽州此去,山迢水远。
望君珍重,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景砚:我会杀回来的。
小盆友们儿童节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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