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踩着木质楼梯, 迅速去到三楼。
顾无虞紧紧跟在白裳裳的身后, 一路上替白裳裳挡开过往的恩客和妓子,将白裳裳护在身前。
白裳裳刚到三楼, 正准备往最左边那间屋子走去。
却远远看到, 那间屋子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方才那位花草匠。
花草匠正往白裳裳这边走来。
白裳裳心中一凛, 花草匠不日就要去宣德侯府揭露她的身世,此时若是和他正面交锋, 便会打草惊蛇, 失去她所拥有的剧情优势。
与其这样,不如先暗中观察敌情, 再另做打算,釜底抽薪。
白裳裳摸不准花草匠现在认不认识她。
但眼下,最好还是不要和花草匠打照面比较好。
于是白裳裳脚步一顿, 立刻转过身, 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无虞站在白裳裳的身后。
白裳裳顺势握住了顾无虞的手腕,将他往楼下带。
结果好巧不巧, 白裳裳在三楼阶梯口看到了正在二楼的曲游弦。
曲游弦左拥右抱,偎红倚翠,抬脚走上三楼的阶梯。
他衣襟微敞, 长发如墨,唇角那抹浪荡不羁的笑容, 端的是风流如许, 玩世不恭。
白裳裳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
曲游弦这个臭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来
若是此时白裳裳和曲游弦打了照面,以曲游弦那个聒噪大喇叭的声量,他一定会扯高了嗓子惊声呼喊裳妹妹无虞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完蛋了,白裳裳的脑海里已经有这个画面和声音了。
曲游弦每次制造出来的动静那么高调,若是被花草匠听到,一定会打草惊蛇。
这场面,简直是进退两难。
白裳裳头皮发麻,余光看到旁边这间屋子的房门大开。
于是白裳裳灵光乍现,立刻拽住顾无虞的手腕,将顾无虞扯进了雅间里。
她躲进屋子里后迅速转过身,关上房门,落了锁。
动作一气呵成。
白裳裳站在房门后,隔着一层单薄的窗户纸,眼睁睁地看着花草匠从她们的门口经过。
而曲游弦还没有上来。
白裳裳想要趁曲游弦经过之后,再下楼追花草匠。
时间短的话,白裳裳应该是可以追上去的。
可曲游弦那个纨绔不知道在磨叽些什么,半天都没有走上三楼。
顾无虞拍了拍白裳裳的肩膀。
“白姑娘”
白裳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纸外面的楼梯口,头也没有回。
“顾公子,怎么了”
“这间屋子里有人。”
“有什么人”
白裳裳一愣,意识到顾无虞说了什么。
头皮立刻有些发紧。
白裳裳缓缓回过身来,看到这间屋子里除了她和顾无虞,竟然还立着第三个人。
这个人还是白裳裳认识的。
白裳裳一脸震惊“小萝,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屋子里的第三人,正是当初往景砚药罐里放黄连并嫁祸给折梅的那个侯府丫头,小萝。
小萝站在床边,手上抱着床单,脸上比白裳裳还要震惊。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仆二人相认,白裳裳得知小萝做错事后被徐嬷嬷发卖给了人牙子。
而人牙子为了银钱,将小萝卖到了这间青楼做丫鬟。
白裳裳看到小萝脸颊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痕。
那道伤痕,将她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尤为的可怖。
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想要问小萝,但担心提起小萝的伤心事,所以白裳裳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口。
注意到了白裳裳的眼神,小萝苦笑一声“我不想为妓,所以便自毁了容颜。”
白裳裳心中微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拍了拍小萝的肩膀。
“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虽然小萝做错了事情,但小萝最后得知景砚无碍时,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令白裳裳记忆犹新,白裳裳觉得,小萝并不是一个坏人,她只是一念之差做错了事情而已。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
小萝也已经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惩罚。
身在青楼,宛如苦海。
白裳裳想给小萝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萝听到白裳裳的话之后,立刻红了眼眶。
“小姐,你原谅我了吗”
白裳裳低声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所以也就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白裳裳认真地看向小萝“你应该请求原谅的人是景砚和小桂,而不是我。”
小萝点了点头“谢谢小姐”
寒暄过后,白裳裳跟小萝说起了正事“小萝,你在这间青楼里待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一个手背上有梅花胎记的中年人我在调查他”
白裳裳猜想那位花草匠要么是来青楼里寻欢作乐的恩客,要么是青楼里打杂的仆人,不管是哪一个,小萝在青楼里待了这么久,总该是会有印象的。
小萝听到白裳裳的话后,立刻说道“小姐说的人可是赵贵”
白裳裳一愣“你认识他”
小萝点了点头,正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小萝,你把房门关起来做什么”
小萝脸色一变“不好,是花魁娘子回来了,你们快躲起来。”
顾无虞正准备揽住白裳裳的腰肢,从窗台那里跳下去。
可白裳裳却一把握住了顾无虞的手腕,将顾无虞往衣柜里拽去。
顾无虞被白裳裳握住手腕的那一个刹那,便如同被人用符咒封印了似的。
眸光呆滞,眼神空洞。
神情立刻变得恍惚了起来。
等顾无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他和白裳裳都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衣柜里。
他的手腕被白裳裳毫无留恋地松开。
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盈上了他的心头。
顾无虞抬起那双漆黑潋滟的凤眸,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紧紧地盯着白裳裳的脸庞。
他的红唇微抿。
看向白裳裳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沉思。
白裳裳并没有察觉到顾无虞的异样。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衣柜外站着的两个人身上。
衣柜空间狭小,视线黑暗,只两扇柜门中间留了一条细缝,透着微光,能够看到外面。
衣柜里面没有挂衣服。
白裳裳怀疑这衣柜是专门用来藏人的。
小萝竖起门栓,拉开房门。
白裳裳听到衣柜外面,小萝解释的声音“娘子,方才有醉鬼想要闯进来,被奴婢赶了出去,奴婢担心那醉鬼会再次闯进来闹事,所以便将这房门关了起来,还请娘子不要怪罪”
花魁道“那便算了,床铺收拾好了没有”
小萝道“回娘子的话,已经收拾好了,奴婢正准备抱着这些床单送去浣衣间”
衣柜外的二人还在说些什么,但白裳裳却没有心思听了。
因为顾无虞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
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如此地悄无声息,没有预兆。
白裳裳吓了一大跳,立刻在黑暗中看向顾无虞的脸,用眼神示意顾无虞。
顾公子,怎么了
衣柜里的视线太过于黑暗。
白裳裳并不能看清顾无虞的脸庞。
因为视觉不明,触觉和听觉便会变得格外的灵敏。
白裳裳能够听到顾无虞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这才发现,此时两人所处的境地,竟是如此的暧昧。
若是白裳裳和其他公子关在这样一间狭小黑暗的衣柜里。
白裳裳一定会心绪大乱。
但眼前的人是顾无虞。
是一心修道,心如止水的顾公子。
白裳裳便从未觉得有什么尴尬暧昧之处。
顾公子和她之间,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更何况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
当初顾无虞揽着她的腰肢,明月当空,穿梭在皇宫之上的时候,白裳裳从未觉得这姿势有多么暧昧,因为顾公子抱着她,眸如止水,不为所动的模样,就像是抱着一小截纤细的木桩。
久而久之,白裳裳在顾无虞面前,便经常忘记了自己是一位身姿婀娜玲珑有致的少女。
她把自己当做纤细的木桩。
直到方才,顾无虞突然在黑暗中握住了白裳裳纤细的手腕。
白裳裳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位鲜活的少女。
黑暗里的触觉,格外的敏感。
白裳裳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的声音。
她感觉到顾无虞的指腹抚过她手腕上的肌理时,那粗粝酥麻的感觉。
白裳裳的皮肤立刻如同火烧一般。
气息都被点燃了。
黑暗狭窄的环境里,空气都有些稀薄。
伸手不见五指。
白裳裳也不知道顾公子想要做什么。
她也不敢出声询问,担心被衣柜外面的花魁娘子听到。
白裳裳感觉到顾公子的指腹,只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便握住她的右手,向他那边伸去。
心跳骤停。
指尖摸到了顾无虞纤瘦的手腕。
白裳裳有些不明所以。
而顾无虞却将她的指尖往他的手腕上压了压。
白裳裳琢磨了半天顾无虞的意思。
最后,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指尖搭到顾无虞的手腕上。
握住了顾无虞纤瘦的手腕。
一直压在白裳裳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白裳裳这才确信,顾无虞是想让她握住他的手腕。
这是什么毛病
白裳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顾公子不会是怕黑吧
白裳裳想明白这点之后,看向顾无虞的眼神便有些悲悯了。
尽管在黑暗里,白裳裳并不能看到顾无虞的脸。
但这并不影响白裳裳对顾无虞表达她对他的同情。
想不到无所不能惊才绝艳的顾公子,竟然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毛病
顾无虞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再次被白裳裳握住。
耳畔响起了小时候那奔流不息孜孜不倦的江水声。
顾无虞缓缓勾起了似血的红唇。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白裳裳安抚性地握住了顾无虞的手腕,然后重新将视线落到衣柜门缝外的两人身上。
小萝道“娘子,我方才在浣衣间,看到曹姑娘新制的留仙裙,模样很是好看,那上面的花纹,奴婢从未见过,您要不要去看看改明儿,我们也给您也买一件”
花魁道“这么晚,还是不去了吧。”
小萝道“若是到了明天,说不定曹姑娘就已经穿上了这件留仙裙,到时候您再买件一模一样的,曹姑娘估计又要说您模仿她了呢”
花魁道“好,我们赶紧去浣衣间,然后出门买新衣”
两人离开了屋子,落了锁。
等她们走远,白裳裳才推开了柜门,从衣柜里走出来,她转过身看向顾无虞。
“顾公子,她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方才那人吧”
白裳裳的话没有说完,声音陡然停住。
因为她察觉到顾无虞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顾公子,怎么了”
顾无虞抬起那双漆黑潋滟的凤眸,眼波如水,安静地看向白裳裳。
他望向她的眸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裳裳见到他的神情,下意识便挺直了肩膀。
直觉顾公子现在是要和她说很重要的事情。
白裳裳听到顾无虞低沉动听的声音。
“白姑娘,你可曾去过牛头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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