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当时看到这个大结局的时候, 只觉得心下恻然,替白若裳的结局感到惋惜。
但她却从未感觉到愤怒或者不甘。
因为她已经过了要去分辨对错的年纪。
原著里的白若裳虽然做错了事情。
但伤害她的崔思止、沈络绎、岐青泞、景砚、曲游弦同样也犯下了错误。
白裳裳越长大就会越明白,这个世界上, 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绝对的善恶
这个世界上, 只有绝对的因果。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白裳裳都以为白若裳之所以会有如此凄惨的境遇,全都是因缘和合,造化使然。是这本小说里的人物相互纠葛, 产生了因果,这才导致了白若裳的灭亡。
但直到现在,白裳裳才明白,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白若裳的因果
这不是白若裳的业障
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将白若裳推向凄惨的死亡
白裳裳替白若裳感到愤怒。
她在替她感到不甘心。
白若裳在药罐里结束这凄凉的一生时。
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她的心中该有多么的冤枉,多么的怨恨呀
想到白若裳凄凉的结局。
白裳裳心如刀割。
她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纸张。
她要还白若裳一个公道
她要找到那个借刀杀人的幕后真凶。
她要让那个害死白若裳的坏人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白裳裳在现代,她尚可以通过最先进的侦查手段,对照纸张上的指纹, 找到凶手。
但白裳裳现在却处于落后的古代。
除了这张纸,和那位服毒自尽的死士,白裳裳什么线索都没有。
如今, 白裳裳只能从对方的杀人动机, 以及作者太太的写作手法来推断凶手是谁。
在这个小说世界里,白裳裳已知的人物中, 白皓雪和湘容郡主是最有可能杀害自己的人。
而湘容郡主早就因为严佺案, 而被昭远帝驱逐出京了。
剩下的嫌疑人中, 便只有白皓雪这一个人。
皓雪满庭纷的大结局, 作者太太通过强烈对比的写作手法, 用白若裳的死有余辜,烘托出白皓雪的众望所归,万人敬仰
种种线索都表明原著中借刀杀人害死白若裳的人,以及这个世界里想要故技重施的人
就是白皓雪
但这一切都只是白裳裳在脑海中毫无根据的推断。
毕竟这个世界里,还有许多未知的人物,潜在的危险,她没有遇到。
白裳裳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白皓雪就是借刀杀人的真凶。
所以白裳裳必须要找到这个可以将白皓雪定罪的证据。
白裳裳缓缓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纸张。
这张纸,左边残缺,像是从一本小说里撕下来的一样。
白裳裳不排除整本小说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可能。
如果她能在白皓雪的宫殿里找到这本小说,那么就可以说明,借刀杀人的幕后真凶就是白皓雪。
岐青泞站在白裳裳的身侧,他一直都在注视着白裳裳脸上的表情。
“白若裳姑娘,你认识这张纸上的内容吗”
白裳裳闻言一愣,她垂下了纤长浓黑的眼睫,不敢看岐青泞的脸。
“我不认识。”
岐青泞淡唇微抿。
“白若裳姑娘”
岐青泞抬起淡黑色的瞳眸,安静地看向白裳裳。
“你说,那个关于前世的梦境,它会不会是真的呢”
白裳裳微微蹙起了秀眉“岐先生,它是假的。前世今生的传言都是假的。”
岐青泞道“那这张纸又该作何解释呢”
白裳裳抿唇道“这是恶毒的人,专门制造出来,蛊惑人心用的工具,你不要相信他们。”
岐青泞怔怔地看向白裳裳,许久,他才垂下眼睫。
“好,我只相信白若裳姑娘的话。”
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让他去死都可以。
他只相信她的话。
白裳裳找到曲游弦,让他彻查白皓雪的宫殿,找到一本书。
曲游弦问“什么书”
白裳裳将岐青泞交给她的纸张,递给了曲游弦。
并将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曲游弦。
曲游弦得知有歹人要对白裳裳不利后,当即带兵包围了白皓雪的宫殿。
翻箱倒柜,寻找那本书。
众人掘地三尺,仍旧是一无所获。
白皓雪派人向陈慈告状,陈慈大着肚子过来主持公道。
“皓雪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皓雪楚楚可怜地扑到陈慈身边,哭着控诉道“姐姐,你可要为妹妹我做主呀他们这些人见我和天儿孤儿寡母好欺负,就派人搜查我的寝宫当真是欺人太甚”
如今陈慈临产在即,白裳裳并不想让陈慈担心自己,于是借口道“小慈姐姐,我前些日子掉了一个手镯,有人跟我说在这里看到过,于是我便让曲大人过来搜查看看”
白皓雪道“你血口喷人我这里怎么可能有你的手镯你们搜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搜到我看你就是与我有私仇,所以才借口丢手镯,让这些外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说到这里,白皓雪捶着胸口哭了起来“陛下陛下你怎么去得那么早让这些乱臣贼子,全都欺负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头上小慈姐姐,你是太后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呀”
陈慈大着肚子被白皓雪拉住了胳膊,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白裳裳。
“裳妹妹,你看这件事情,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裳裳皱着眉头看向哭哭啼啼的白皓雪。
曲游弦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那本书。
没有证据显示幕后真凶是白皓雪。
白裳裳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推断来。
可能这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见陈慈还在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白裳裳只好安慰陈慈道“小慈姐姐,你放心,我们没有找到手镯,自然不会为难雪妃娘娘,你的身子要紧,我送你回寝殿休息吧”
陈慈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我们回去吧”
白裳裳将陈慈送回寝殿之后,回到自己的府邸,怔怔地看向手中的那张纸。
她究竟算漏了哪一点呢
那个害死白若裳的人,到底是谁
六月一直都在下雨,淮河水患的消息传到了临安城里。
经由内阁众臣票拟决定,派顾无虞、白裳裳、孟沉舟三人前往淮河,共同治理洪水。
自从白裳裳被封为郡主之后,她曾治理黄河三年的事情就在坊间流传了出来。
一个人的地位如何,决定她的名声如何。
当初,白裳裳之所以隐姓埋名去洛青济三州治理黄河,是不想将来白若裳的名声受损。
而如今,白裳裳贵为郡主,治理黄河这件事情曝光之后,只会给她带来功勋和名誉,不会对她的名声造成任何的损害,所以白裳裳也没有否认这件事情,任由传言在坊间流散。
百姓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更加爱戴这位来自于民间的郡主,纷纷称扬,颂她爱民如子。
白裳裳、顾无虞、孟沉舟以及折梅,这四人黄河小分队,再次踏上了他们的治水之路。
临走之前,白裳裳放心不下陈慈。
古代生小孩就跟跨鬼门关一样。
陈慈临产在即,白裳裳担心陈慈会出意外。
岐青泞看出白裳裳的担心,于是主动请缨进宫照看陈慈。
“白若裳姑娘,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进宫照看皇后。”
白裳裳闻言,心中如释重负,岐青泞医术高超,有他在,陈慈一定会没事的。
六月底,白裳裳和顾无虞他们启程上路,前往淮河治理水患。
山迢路远,沿路都在下雨,众人冒着风雨赶路。
行到第三日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
雨后初霁,天清气朗。
白裳裳和折梅坐在马车里,手指挑起车帘,看向官道两旁的山野风景。
“应该快到淮河了吧”
顾无虞束发玉冠,身骑骏马,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清风拂来,一片落叶突然落到了他的身前。
顾无虞接住了这片落叶,抬头看向天空的流云。
他看到了流云的脉络,清风的方向,生灵无声的呐喊。
世间万物在这一个刹那,变成了五行八卦,洛书和河图,向他昭示世间命运。
顾无虞收拢缰绳,策马转过身,看向临安城的方向。
他的远山眉微微地皱起。
流云清风卦象显示,临安城此时有滔天的晦煞之气。
顾无虞面色凝重,策马来到白裳裳的马车边。
“裳裳,临安城里出事了。”
白裳裳闻言,脸色惨白地掀开了车帘。
“发生了什么事”
顾无虞道“卦象看不清楚,但晦煞之气冲天,是血光之灾的征兆。”
白裳裳浑身冰冷,脸色苍白地看向顾无虞。
“我娘和哥哥他们还在临安城里,会不会是他们出事了”
顾无虞道“我带你回临安城。”
折梅急声道“我也回去”
顾无虞将队伍交给了孟沉舟,让他继续前往淮河治水,顾无虞则将白裳裳抱上马背,策马扬鞭,赶往临安城,折梅骑着骏马,跟在二人的身后。
原本需要三日的路程,被他们快马加鞭缩短成了一天半。
三人在黄昏暮鼓敲响之前,赶回了临安城里。
城门口戒备森严,似乎在搜查什么人,所有人员都不被允许外出,被扣留在了临安城里。
顾无虞问向守卫城门的官员“临安城里发生了何事”
守卫认出了顾无虞,恭敬地回答道“禀告顾大人,昨日夜里,雪妃白皓雪趁皇后娘娘生产之际,联合禁卫军统领发动宫变,幸得岐王爷在宫中,救下了皇后娘娘。事发之后,曲大人让我们严守城门,防止人员外出,誓要将所有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白裳裳的脑袋嗡了一下,脸色惨白道“有没有人受伤皇后娘娘还好吗”
守卫道“皇后娘娘无恙,只不过
白裳裳唇无血色“只不过什么”
守卫道“只不过,岐王爷身受重伤,此时还在太医院里抢救”
白裳裳眼前发黑,头重脚轻,浑身冰凉,感觉快要灵魂出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太医院里的。
曲游弦看到白裳裳,脸上微微一怔,他眼眶泛红,急切地对白裳裳说道“裳妹妹,你快去见见青泞兄吧,他提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岐青泞气息奄奄地躺在病榻上。
他脸色苍白,淡发淡唇,眉目如画,身形消瘦。
岐青泞身上那件浅淡的霜衣,被猩红的血液,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白裳裳以前总是觉得岐青泞的颜色太淡,淡得像是褪色的水墨画,风一吹,都能将他吹倒。
而现在,岐青泞浅淡的身上,终于有了浓烈绚烂的颜色。
可这触目惊心的颜色,却让白裳裳如鲠在喉,快要喘不过气来。
岐青泞双眸紧闭,头顶上方插着一根细针。
曲游弦说,昨夜他和沈络绎都不在宫中,岐青泞为了护陈慈出宫,以血肉之躯挡住了箭雨。
岐青泞自知伤势严重,药石无医,所以用这根细针封住了自己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白裳裳回来。曲游弦清晨派出信使去追白裳裳,没想到白裳裳不到黄昏,就自己回到了临安城里。
曲游弦伸手,拔掉了岐青泞脑袋上方的针。
岐青泞一口气喘了过来,缓缓睁开了浅淡色的瞳眸。
“白若裳姑娘,你回来啦”
他眸光温柔,晶莹而易碎,美丽得如同一只苍白的妖怪。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白裳裳望着他,泪如雨下,不住地掉眼泪,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岐青泞扯了扯苍白的唇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浅淡纤柔的眸光中,带着三分的怯懦,五分的讨好,两分的小心翼翼。
“白若裳姑娘我现在是一个好人了吗”
他到死都想得到她的认可
白裳裳听到他的话,眼泪决堤,哭得不停地打颤,喘不过气来。
她不停地点头,泪水不停地落下,像是永远都落不尽似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你是一个好人岐先生,你是好人”
岐青泞浅淡色的瞳眸微微亮了亮,就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想要的东西。
他露出一个虚弱,但却开心而清澈的笑容。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白裳裳哭着说道“你不要走你是神医你可以医好自己的对不对你不要走好不好”
岐青泞抬起苍白消瘦的手指头,想要替白裳裳擦眼泪。
可他身受重伤,连说话都十分费力,抬手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过于吃力了。
他苍白的手指头抬到了一半,就缓缓掉落了下去。
就像是即将逝去的生命,就要永远跌进冰冷的黑暗里,和这个温暖的世界永别。
那一瞬间,岐青泞的眸光变得有些黯淡。
他终于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死亡,就是永恒的冰冷,永恒的黑暗,永恒的无能为力。
白裳裳却在那个瞬间,紧紧握住了他垂落下去的那只手。
让他接住了她的眼泪。
岐青泞的指腹,感受到了她为他而落下的眼泪。
那是湿润的,滚烫的,如同血液一样的温度。
但它却比血液更加的温柔,更加的让他心生喜悦。
那滚烫的眼泪从岐青泞的指尖,落到了他的心里。
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他的灵魂燃烧殆尽。
他终于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岐青泞的眼角,不知不觉凝结出了一滴热泪。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对白裳裳最真挚的情感。
“认识白若裳姑娘,我真的很开心。”
岐青泞脸色惨白,唇畔带着柔弱的笑容。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开心呀”
岐青泞的眼角滚落出两滴清泪。
他唇畔带笑,缓缓咽了气。
这辈子我的运气不好,成为了药人。
上辈子,我的运气也不好,成为药人,失去情感,害死了白若裳姑娘。
下辈子,希望我的运气可以好一点,早一点遇到白若裳姑娘,保护她,让她开心。
因为,是她让我明白生命的意义。
我愿意轮回百世,做一百世的药草,救一百人的性命。
只求一世轮回。
可以和白若裳姑娘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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