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裳裳握着岐青泞冰冷的手, 哭得泣不成声,哭得喘不过气,哭得眼前发黑, 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折菊将饭菜端到白裳裳的房间里。
白裳裳没有动筷。
她抱着膝盖,怔怔地盯着床帐里的某一处角落出神。
想起岐青泞临死前的话,白裳裳心如刀割,眼眶中的热泪滚落了下来。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攥紧,疼得让她不敢喘息。
岐青泞是因为她而入宫,因为她而保护陈慈,因为她而死去的。
那个因为她才从迷雾丹溪里搬出来的霜衣少年,到死都在渴盼她的认可。
他是那样地喜欢她, 喜欢到可以为了她的一句话,付出他的生命。
但她却一直都在害怕这个对她掏心掏肺的霜衣少年。
她只将他当做了一个冰冷的怪物, 将他当做她的任务。
和他相处的时候, 她永远都带着三分的忌惮, 不肯付出全部的真心。
歉疚和后悔, 如同灭顶的潮水一样,淹没了白裳裳。
白裳裳抱着膝盖, 眼眶通红,不住地流泪。
是她害死了岐青泞。
她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对这个少年好一些, 为什么没有用真心回应他的真心
为什么直到岐青泞死后, 她才开始反省自己的虚伪和敷衍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 岐青泞根本就不会死
紧闭的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顾无虞一身白衣, 走了进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本书。
顾无虞将这本书递到了白裳裳的眼前。
白裳裳瞳孔微缩, 猛地抬起头来。
“这本书是在哪里找到的”
顾无虞眸光沉暗“在禁卫军统领的府邸。”
当日, 白裳裳带兵搜查白皓雪的宫殿时,并不知道白皓雪和禁卫军统领勾结到了一起。
白裳裳当日的推断没有错,真正想要借刀杀人害死自己的幕后真凶就是白皓雪。
只不过那天,白裳裳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白皓雪有帮手。
白裳裳伸手接过顾无虞手中的书,翻开到它缺失纸张的那一页。
她的眼睫轻轻一颤。
那张岐青泞交给她的纸,果然是从这本小说里撕下来的。
顾无虞缓缓说道“裳裳,岐公子的因不是你,而是这本书的主人。”
白裳裳一怔,抬起湿润泛红的眼眸,怔怔地看向顾无虞。
顾无虞漆黑深沉的墨眸,安静地看向白裳裳。
声音如同清风拂林,缥缈而悠长,让她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你要做的,就是讨回岐公子的公道,还有这本书里,所有受害者的公道。”
白裳裳的眼泪止住了。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她的眼前重现。
许多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都迎刃而解。
她终于明白,原著里的小桂为什么而死,梅兰竹菊究竟是被谁害了性命,王氏百口莫辩吞金而亡的死因,还有白若裳,那个惨死的小姑娘,究竟是何等的冤枉,才会让天地都为之动容
让苍天都为她下了一场大雪
白裳裳心间的痛楚,渐渐被另外一种滔天的情绪所覆盖。
那种汹涌而至的情感叫做愤怒。
这愤怒,让她忘记了痛苦,忘记了遗憾,忘记了忏悔。
白裳裳握紧了手中的小说,指尖攥得有些泛白。
在这一刻,白裳裳终于明白了她穿越的意义。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为一人昭雪
为众人平冤
白裳裳的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叮恭喜宿主发现隐藏剧情,奖励3000金币
白裳裳在耳房里找到了小桂,小桂正在低头做针线活,给小长乐缝虎头布偶。
“小桂,是时候去给你讨回公道了。”
小桂一愣,她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混乱而冰冷的回忆如同潮水一样翻涌而至,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那个晚上,是白皓雪让她去找张管事,让她差点失去了清白之身。
后来,是小姐救了她,对她说,总有一天,会让她讨回自己的公道。
小桂缓缓回过神来。
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慢慢站起了身。
“是,小姐。”
小桂的眸光前所未有的坚毅。
她知道,她终于等来了自己讨回公道的这一天
白皓雪夺宫失败之后,被曲游弦关进了大理寺的天牢里。
天牢里潮湿而阴暗,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和苔藓的霉味。
地上散落着干枯的杂草,时不时传来老鼠啃食杂草的声音。
白皓雪手腕和脚腕上戴着沉重的锁链,脸色苍白地蜷缩在天牢的角落里。
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她害怕他们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她饿得发困,但她却不敢睡,她害怕她睡着之后,这些老鼠就会爬到自己的身上,啃食她的血肉。
在这一刻,白皓雪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如果不发动宫变,她会是尊贵的太妃,将来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含笑九泉
但是她不甘心
她本可以是皇后是太后是这片天下的主人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永远屈于陈慈那个虚伪仁慈的女人之下
要她像只摇尾乞怜的野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这不可能
白皓雪她不甘心
所以她联合禁卫军统领发动了宫变。
白皓雪想让这一切都恢复到天书所记载的内容上。
她是天命所归,是天之骄女
没有人可以阻挡自己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直到现在,白皓雪都相信天书,将天书里的内容奉为真经。
白皓雪认为,天书的内容之所以出现了疏漏,是因为身为凡人的自己没有读懂,做错了事情,这才影响到了天书的进程,让她和太后之位失之交臂。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白皓雪直到现在,都对天书和仙人,充满了虔诚和敬畏。
她不停地祈祷,不停的祷告,祈求仙人的使者,能够将自己从这座天牢里救出去。
但她虔诚的祈祷却没有唤来仙人,而是唤来了白裳裳。
曲游弦领着白裳裳来到天牢,替她打开了牢门。
小桂跟在白裳裳的身后。
白皓雪的脚腕上戴着长长的铁索镣铐。
锁链镶嵌进了墙壁里,让她无法接近白裳裳。
白皓雪看到白裳裳进来,纤细柔弱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紧张。
她发自内心地对这位美艳嫡姐,感到了恐惧。
“白若裳,你过来做什么”
白裳裳将手中的小说扔到了地上,她冷冷地看向白皓雪。
“我来讨回他们的公道。”
白皓雪看到天书,脸色大变“这是天书你怎么敢对天书如此无礼”
“天书”白裳裳低笑了一声,讽刺地看向白皓雪“原来在你的眼中,这本书是天书”
白皓雪的脸色有些难看“你对天书无礼,神明一定会惩罚你”
白裳裳道“那就让他们来惩罚我。”
白皓雪没有说话。
白裳裳问道“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皓雪神情疯狂道“这是仙人送我的礼物,是仙人给我的”
白裳裳低声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仙人。”
白皓雪冷笑“你这种凡人自然读不懂仙人的旨意”
白裳裳讽刺地看向白皓雪,声音像是结了冰的湖泊,冰冷而平静,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你就是因为这本天书,所以将小桂指给张管事,将小桂推进了火坑”
白裳裳脸上的嘲讽之色刺痛了白皓雪的心。
白皓雪冷笑道“是又如何天书里白纸黑字,写着小桂会失身于张管事,她会绝望地自杀,这一切都是天意我做的事情,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我有什么错”
小桂不知道什么是天书,但她却听懂了白裳裳和白皓雪之间的对话。小桂脸色惨白,猛地冲到白皓雪身前,她满脸泪水,眼眶泛红,恨恨地看着白皓雪,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明明知道张管事是人渣是恶棍你还让我去找他,让我去送死”
白皓雪冷冷地看向小桂“因为你该死天意让你死,你不得不死”
小桂气愤至极,扬手狠狠扇了白皓雪一巴掌“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
白皓雪脸上挨了打,眸光阴鸷,扬手想要打回来。
但她的手腕却被身后的铁索镣铐死死的束缚住。
这铁链让白皓雪动弹不得,白皓雪只能用那双布满阴鸷和杀意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小桂。
“你这个贱人以后千万别落到我的手中今日之辱,他日我逃脱升天一定会加倍偿还到你的身上贱人你给我等着等我逃出去之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桂被白皓雪脸上阴鸷的神情吓住,肩头一抖,吓得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白裳裳将小桂拉到自己的身后,走到白皓雪的身前,扬手给了白皓雪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替小桂赏给你的。”
白皓雪脸色大变,阴鸷地看向白裳裳,凄厉地大叫道“你这个贱人”
话音未落,白裳裳扬手又给了白皓雪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替岐青泞赏给你的。”
白皓雪的脸上留下了两道鲜红的巴掌印,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白若裳,你这个”
话音未落,白裳裳扬手给了白裳裳第三巴掌,第四巴掌、第五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替白若裳给你的”
“还有折梅、折兰、折竹、折菊、我娘”
接二连三的巴掌落到了白皓雪的脸上,打得白皓雪双颊血红,脸颊滚烫,面皮发麻。
白皓雪双目赤红,神情癫狂地瞪向白裳裳,那狂怒的眼神,似乎要将白裳裳挫骨扬灰一般。
“你给我等着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吃你的肉吸你的血啃尽你的骨头”
锁住白皓雪的铁链在空中狂舞,发出刺耳的铁器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白皓雪神情癫狂,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破口大骂。
曾经以才华名动京城的临安第一才女,彻底沦为了不人不鬼口吐横沫的怪物。
白裳裳无动于衷地看向凄厉尖叫的白皓雪,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有一件事情,我很想让你知道,你可能听不到,也不会记得,但我还是很想让你知道。”
白裳裳缓缓上前,走到白皓雪的身边。
她抬起浓黑的眼眸,用一种轻蔑而傲慢的眸光,淡淡地看向白皓雪。
白裳裳的眸光越是平静。
白皓雪脸上的神情便越是癫狂。
白裳裳轻启红唇,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其实这本书不是天书,它只是一本小说。”
白裳裳的声音像是一阵夏日凉风,轻柔而低凉,稍纵即逝,很快就消散在炎炎的夏日之中。
“它是一本来自未来的小说。”
世界好像静止了,清风凝固了下来,连天光中悬浮飞舞的尘埃都静止不动。
白皓雪忘记了尖叫,周遭的一切都停滞不前,她怔怔地看向白裳裳。
白裳裳缓缓勾起了红唇,一字一顿,残忍地说道“而你,只是书中人”
白皓雪如遭电击,浑身被闪电狠狠地劈中,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那一个瞬间,白皓雪突然想通了一切,想通了前因后果,想通了她为什么会失败。
多年来的信仰,多年来的虔诚,坚定不移的信念
在那一刹那,如同高高垒砌的高楼,轰然倒塌
曾经的信仰,化为一片废墟。
白裳裳站在这片废墟之上,向她投去怜悯而轻蔑的眼神。
白皓雪心如刀绞,眼角流出两道血泪来。
那触目惊心的血泪,像是要将她所有的心血全都流出来。
“白若裳,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了什么”
白皓雪已经不记得方才白裳裳说的话。
世界重新恢复了秩序。
清风拂来。
天光中悬浮飞舞的尘埃重新滚动飘落。
白皓雪的心中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剜去了心脏,她怔怔地看着白裳裳。
“白若裳,你刚刚说话了吗”
白裳裳缓缓勾起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蔑地看着白皓雪。
“你说呢”
白皓雪陷入了癫狂之境。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内容,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裳裳带着小桂和曲游弦离开了天牢。
所有人都不记得白裳裳说的话。
曲游弦将白皓雪关进了诏狱里。
他掀开袖子,露出白皙精瘦的手腕。
刑具在火盆里烧得滚烫火红。
曲游弦拿起那根烧得火红的刑具,缓缓走到白皓雪的身前。
那双冰冷的桃花眼里,布满了阴郁的寒霜,还有一种近乎于偏执的疯狂。
“皓雪妹妹,你有没有因为一个梦,吓得不敢睡觉”
白皓雪看到曲游弦的眼神,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白皓雪突然感到害怕起来。
“曲哥哥,你要做什么你爱过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爱过你”曲游弦低笑了起来,冰冷的桃花眼里布满了讥诮“无虞兄找到的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全部那应该是我们的前世吧前世的我,竟然因为爱你,识人不清,蒙蔽双眼,那样伤害裳妹妹真是太可笑了,我竟然因为你这种人,伤害了我最爱的裳妹妹”
曲游弦阴沉的桃花眼里,哪里还有昔日光风霁月洒落浪荡的模样。
明月清风荡然无存
此刻的他,冰冷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暴戾的阴霾,阴狠毒辣,冷血无情。
如同他梦境中所梦到过的那样。
那个在梦里,不停喊疼不停求饶的小姑娘
曲游弦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她痛苦绝望的声音。
他每天每夜都不敢睡觉。
他怕自己会梦到她。
他喝得酩酊大醉,醉死过去,这样才能睡上一个好觉。
他在梦里是那样残忍无情地伤害了她,他对她用刑,让她在他的手上哭泣。
他清醒时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曲游弦冰冷的眸光落到白皓雪身上。
他举起烧得火红的刑具,缓缓向白皓雪贴近。
白皓雪凄厉地尖叫“不要”
曲游弦的心中一片冰冷。
在白皓雪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缓缓将烧红的铁具烫到白皓雪的手臂上。
血肉模糊,鼻尖传来烧焦的味道。
曲游弦俊秀疏朗的脸庞上,波澜不兴。
桃花眼里一片冰冷。
梦里,裳妹妹所受到的痛苦,他要加以百倍,千倍的偿还到白皓雪的身上。
就算让他下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天道轮回,白皓雪终于尝到了昔日白若裳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
登云梯在她的手中,但她却走错了路,跳下恶狱火海,受烈火焚身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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