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食品厂后, 霍言臻一言不发地开着车，阮艾则是低头抚慰小丧尸的情绪。
几分钟后，霍言臻率先打破宁静。
“把它送到哪”
阮艾顿了一下，“暂时不能送到外面，它被关在地下室的时间太久了，很害怕阳光。”
霍言臻想了想，“去找沈黎川吧, 他办法多, 应该帮得上忙。”
阮艾应了。
沈黎川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
他很不爽，开门的时候都骂骂咧咧的。然而一看到外面的人是阮艾，他静了片刻，“小艾臻哥这么晚了你们来找我干嘛”
霍言臻指了指阮艾怀里的顾昱, “找你帮个忙。”
沈黎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们两个都住一起了难道没有夜生活吗大晚上的来我这里”
他忽然止住了话, 惊疑地看着被外套包裹着的小孩, 整个人的睡意一扫而空。
“不是吧,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沈黎川伸出微颤的手掀开了小丧尸头顶的外套，果然看到一张布满血污的脸朝他龇牙咧嘴。
沈黎川被吓得一个后退撞到门上, 回过神后他赶忙走到门外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时才把阮艾和霍言臻推进屋子里, “砰”地一声关上门。
“祖宗, 这里是北城基地, 遍地都是人，你抱着个丧尸跑来跑去是怎么回事”
阮艾自觉地在沙发上坐下，“有人把它关起来了，是我把它救出来的。”
霍言臻看向沈黎川，“是顾长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就是我小姑死去五年的儿子顾昱。”
沈黎川一愣，思量片刻，“这么一说，这丧尸还是你堂弟”
“是吧。”
霍言臻在末世前不经常和顾家往来，所以和顾昱见面的次数不多，印象中他似乎是一个很少说话、性内向的孩子。
霍言臻停顿一下，说回了正事，“小艾说这只丧尸不能见光，我们就算把它送出基地也没办法安置，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沈黎川把目光转向沙发上的顾昱，“让我想想。”
他在柜子里翻了好一阵，找到一个小手电筒，试探着朝顾昱照了一下，惹得对方战栗不止，一个劲地往阮艾身后躲。
沈黎川把手电筒关掉，陷入沉思。
“我给丧尸看病还是头一次，所以只能按经验跟感觉来，就它这个反应来看，应该是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太久，暂时不能适应光线，也可能是心理上受到了创伤，排斥外物，你看，除了阮艾它不让任何人接近。”
霍言臻问“有什么办法吗”
“霍教授的实验室地下有个生物培养室，只有我和教授有权限卡，可以暂时把它安顿到那里，制造弱光环境让它一步步适应。”
霍言臻没说话，看向阮艾。
阮艾摸了摸顾昱的头，轻声应道“好。”
方案敲定之后，几人没有耽搁，立刻动身前往实验室。
霍正嵩的生物培养室干净宽敞，平时基本不用，所以没有其他杂物。
沈黎川在一台控制器上操作了一番，天花板上的灯管便亮起微弱的光。
“光强开的是最低档，等它适应之后会一点一点往上加，一直到它适应正常室外光的强度时，就可以把它放出去了。”
随后，他又往一个宽大的玻璃箱里注满了温水。
“用这个给它洗个澡吧。”
阮艾动作轻柔地把小丧尸放进水里。
由于在地下室呆的时间太久，它的身上满是累积的血污，已经盖住了它原本皮肤的颜色。
简单地浸泡冲洗一番后，满玻璃箱的水变得浑浊不堪，沈黎川又换了一箱干净的。
阮艾帮顾昱洗干净头发和脸之后，露出了它青白的肤色，看得出来，它曾经是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小男孩，有一双宛如葡萄般晶莹的眼瞳。
顾昱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阮艾，任她摆布着。
阮艾用毛巾擦干它脸上的水，接着伸手去解它破旧的衣服。
“别，停手。”霍言臻跨步上前，接过阮艾的毛巾。
“不用你亲自给它洗，我来吧。”
阮艾犹豫，“它可能不太想让别人接近。”
“没关系，我是它堂哥，我来就好，你到旁边歇着。”
阮艾斟酌片刻，应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在旁边握着顾昱的手，抚慰它不安和焦躁的情绪。
霍言臻利落地剥下它的衣服，一只手按着它的后颈，另一只手给它擦洗身体。
顾昱全程一直在挣扎，时不时偏过头对着空气一顿狂咬，并发出上下牙磕碰的细响。
霍言臻的动作并不温柔，洗完它的背之后又翻了个面，用毛巾遮住重点部位，然后一顿狂搓。
还好有阮艾用手捂着顾昱的嘴，它因为担心伤到阮艾而不敢大幅度挣扎，只能时不时地蹬几下腿表示抗拒。
洗完之后，沈黎川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件小号的白色衣服给顾昱穿上，这么一收拾，它除了皮肤青白、眼窝有些深陷外，看起来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了。
霍言臻一边洗手一边问“这个地方足够隐蔽，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它饿了怎么办”
阮艾微怔，低头沉默。
这时候，沈黎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无菌袋装好的药片。
“我可以推销一下我的团队前不久研发的新药品吗只需要一片就可以大幅度减缓丧尸的食欲，因为它们本身代谢速率很慢很慢，一到两年不进食也没有任何影响，给它吃了这片药就可以不用喂食了。”
阮艾看着那片药没有说话，霍言臻看出她的顾虑之后问道“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当然没有丧尸的抵抗力比人类强了几百倍，几乎所有的毒素对它们都不起作用，想要研发出让它们产生副作用的药品，简直难得要死好吗。”
阮艾权衡利弊之后，从沈黎川手里接过那片药，“我想给它试试。”
她对丧尸的进食习惯很了解，它们吃肉更多的是出于对新鲜血液和生肉的欲望，就像是上瘾一样，得不到满足就会抓心挠肺、十分难受。
然而丧尸们吃下去的东西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能被它们消化吸收，大部分则堵塞在肠胃里，量多了就会引起它们身体上的不适。
所以沈黎川的药一定程度上来说对丧尸是有利无害的。
阮艾把药片朝顾昱递过去，“这个给你吃。”
顾昱乖乖地接过来往嘴里一塞，可发现这不是它想吃的东西时，下意识地想吐掉。
阮艾用拇指轻按住它的嘴唇，“听话。”
顾昱和她对视片刻，乖乖地咽了下去。
沈黎川在一旁道“因为丧尸代谢缓慢，理论上这片药会在两天之后发挥作用，持续时间是一到两年。”
阮艾轻抚着小丧尸的头，“知道了。”
沈黎川眼看没什么需要忙的了，便打了个哈欠往外走。
“我太困了，得先回去睡觉，权限卡我给你放门口的小桌上了。”
霍言臻朝他摆了下手，“快回去吧。”
沈黎川走后，阮艾拿了一小杯水，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给顾昱喝。
霍言臻在她另一边坐下，“小艾，以后有事不用瞒着我，不论什么情况我都会毫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倾尽全力帮助你的。”
平时他管着手下众多异能者，为人处世总是习惯以大局为重，可唯有在阮艾身上，霍言臻保留了十足的私心。
一直以来丧尸和人类都是敌对的，但自从他知道阮艾的情况之后，便毫无原则地站到了她的阵营，凡事以她的立场和想法优先。
所以霍言臻实在不希望阮艾像今天这样，“懂事”地让他置身事外。
阮艾动作微顿，“对不起，我只是以为自己能做好。”
霍言臻揽住她的肩，正要说话的时候，顾昱忽然弓起腰背，对着他一阵呲牙咧嘴。
霍言臻单手按住它的头不让它靠近。
“跟我道什么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以后有事不用亲力亲为，只需要吩咐我做就行了，你是我女朋友，对我呼来唤去是应该的。”
阮艾抿唇轻笑了一下，“好。”
霍言臻笑着亲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对着低吼不止的顾昱道“你年龄还小，没达到做我情敌的标准，往后稍稍吧。”
顾昱吼得更凶了。
霍言臻看着它略显狰狞的脸，沉默片刻后道“这件事我想告诉我小姑。”
顾昱是霍宜琳的儿子，他不知道母子重逢对她来说是好是坏，但不管怎样，霍言臻觉得她有权利知道顾昱现在的情况。
“先让它适应一下这里，等过几天我想让小姑和爷爷来见它一面。”
阮艾望进顾昱的眼睛里，低低地说了声好。
接下来的两天内，顾昱吃下去的药片还没发挥药效，时不时就嚷嚷着饿，阮艾只能向霍言臻要来一些生的鸡胸肉和猪五花，一点一点地喂它吃。
阮艾知道顾昱很依赖自己，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实验室地下陪着它，沈黎川和霍言臻也时不时下来观察情况。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顾昱吃肉的欲望已经没那么强烈，而且能接受第二个档位的灯光强度了。
霍宜琳和霍正嵩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看顾昱的。
霍言臻讲明前因后果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实验室地下，可惜只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阮艾提前说了，他们最好不要出现在顾昱面前，因为人类变成丧尸后就会失去从前所有的记忆，即使是见到家人，顾昱也必定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攻击意图。
这样的反应会让它的家人更加受伤难过。
霍宜琳见到顾昱的第一眼，便捂着嘴痛哭起来，“小昱他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他，我真的”
她哭得上起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霍正嵩轻拍着她的肩，偏过头轻拭眼泪。
“顾长衍真是个糊涂的，他怎么敢不过能让我们见这么一面也好，见过了就放它走吧，这种隔着一层玻璃看不见也摸不着，怪让人难受的。”
霍言臻道“小姑，在小昱离开基地前，请不要让姑父知道它在这里，否则他可能会再次把小昱藏起来。”
霍宜琳擦了擦眼泪，“放心吧，我很爱我的儿子，顾长衍的行为根本不是为了小昱好，而是一种变相的伤害，所以我决不允许他再做出之前那么疯狂的事情。”
霍言臻放下心来，轻声安慰道“小姑你也看到了，虽然它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过得挺开心的。”
门内，阮艾用小勺一点一点给顾昱喂水，有时候不小心把水滴落，就会惹得它一阵偷乐。
霍言臻心想，幸好霍宜琳看到的是如今的顾昱，如果让她见到顾昱刚被救出地下室的样子，她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霍宜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怎么可以和小昱呆在一起的，小昱不咬她吗”
“不会，她有一种可以亲近丧尸的异能，这些天也一直是她在照顾小昱。”
霍宜琳忍不住再次低泣，“感谢她，她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能让我看到这样的小昱，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霍言臻看着蹲在小丧尸面前的阮艾，低声道“是啊。”
也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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