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京的各大赌坊里一直有个传说。
曾经有位小公子,大败三大赌坊圣手,连赌九十九局,从未输过。一局两局三局赢了可以说是运气,可九十九局立于不败之地,可真就是可怕的赌术了。
他当时赢走了很多钱吗?不,当时一局一两,最后只拿走了一百两。
为什么是一百两?最后那一两是圣手的拜师钱。
倒也不是抠门,圣手倒是想多给,可小公子高风亮节,只收了一两。
故而,他成了传说。
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除了知道他是位小公子,赌术非凡,也许背景也很可怕之外,所有人对这位小公子都是一问三不知。
丰运赌坊是云京新开的大赌坊,老板对传说一直嗤之以鼻,只道是三人成虎。
但今日,传说似乎显了真身,把她的脸打得啪啪响。
“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板死死盯着台下那一桌,长相过于清秀的矮个小公子笑眯眯地望着摇骰子的盅,似乎胸有成竹。
而已经被他连赢了几把的荷官终于冷汗连连,甚至手抖得不敢开盅。
不为别的,这个人来时上桌就拿了一两银子,现在他面前已经摆了一千两的银票和许多零碎的银子。
最可怕的是,这个人下注从来都很随意,赢来的多少,再加上本金,豪爽地往前一推,次次都是全押。
只是赌了几把大小,他从一两赚到了一千多两……这会儿,他仍然豪爽地全押了小。这一把再开,他如果赢了,就是两千多两。
荷官不敢开了。
这些银子把他卖了都赔不起。他不敢去赌这一盅到底是大还是小。
掌柜和老板显然都已经注意到这点,面对荷官的求助和老板的愤怒,掌柜显得很平静,眯着眼大手一挥——
意思是开!
荷官颤颤巍巍地揭开骰盅,“三一四,八点……小。”又被他赢了!荷官眼前发黑。
他到底是怎么押出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对劲,可又没人能发现什么,甚至不少人都跟着他押,赢了不少。
这名小公子这会儿也张口就问:“我又赢了呀,两千零四十八两,麻烦伙计!两千两还是要银票!”
掌柜被老板狠狠瞪了一眼,就连忙走了过来,一副笑意融融的样子:“这位小公子先等等。”
“嗯?你是掌柜?什么事?”
“就是有些好奇,小公子赌术高明,怎么就盘这一桌?不如玩点别的吧?”
小公子下巴一翘:“什么赌术高明,本公子那是耳朵灵!耳朵灵嘛,你们无论怎么摇都逃不过我的耳朵,当然会一直输了!”
掌柜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小公子,你说你一个男儿带着个小厮跑来赌坊这种女人混的地方玩也就罢了,你还吹嘘自己耳朵灵?
可她没办法,得顺着他说下去:“嗨,我们这也是小赌生意,公子耳朵灵我们算是见识了,还劳请公子玩玩别的去?”
秦珰也不计较,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让知乐捧起揣好银票,就说:“你们这还有什么?”
丰运是家新赌坊,秦珰也是头一回来。
但他晓得,这家赌坊可比原来那‘三大’厉害,估计背后有什么人撑腰,家底厚,在云京开了没多久,就赚得满盆金钵。
这也是秦珰盯上这家的原因。
“牌九,六博,投壶,马吊,奕棋,叶子戏,走马,走犬,斗促织……呵呵,只要您想玩的,咱们赌坊都有。”
秦珰听着就乐了,难怪这家赌坊在云京能赚,这花样还挺多。可他也不傻,听这掌柜说的,一样样的全都是用不着他的耳朵的。
“掌柜怕我这灵又灵的耳朵么?”他逗乐地笑笑。
知乐在一旁附和:“大抵是我们小公子耳朵太灵了,掌柜都怕了吧!”
掌柜勉强笑了笑:“小公子看玩点什么?”
秦珰随意道:“我还是最喜欢骰子呀……”
掌柜生怕他还要继续玩这个,秦珰还没说话,知乐就开了口:“小公子,要不咱们玩牌吧,牌九里不也有骰子么!”
是啊,牌九是有骰子,可那是用来决定发牌顺序的。而且牌九全凭运气,赌坊这边还容易做手脚。
于是掌柜连忙应和:“是啊,这牌九里也有骰子,也有的。”
秦珰迷惑地回头问知乐:“可是我没玩过牌九,怎么玩的?”
掌柜闻言,压下内心喜悦,神秘一笑:“您去试试就知道了。”
秦珰歪了歪嘴,“行,那小爷就去试试。”
掌柜吩咐了人带着他和小厮过去玩,自己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回了老板的那桌。
“怎么样?”
“您放心,这回一定不会再继续赢了。”
老板满意地笑了笑。
谁曾想,掌柜才刚坐下,赌坊里的伙计就跑了过来,低声问:“掌柜的,他上来就压了五百两……这要不要管管?”
掌柜又确认一次:“他是在玩牌九吧?”
“是。”
“那就不用管他,他压多少,我们收多少!”
“可是掌柜的,没牌友啊,他玩得大,别人都不愿意跟他一桌。”
掌柜冷笑:“那就咱们赌坊自己出人,发牌的时候让荷官注意些,最好把卖身契都输在这!”明天就卖到烟花巷里去!
她看那个小公子长得不错。
可惜穿的不怎么样,大抵就是个会听骰子的小混子。来她们赌坊圈钱,还带个小厮装模作样,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小伙计奇怪,掌柜的这么爽快?但没多想,只是应了一声,又匆匆去传话了。
……
牌九么,一组牌两张,说来也简单,四个人一共八张牌,比大小。
“诶,知乐,你看看,公子我这牌是怎么的?”秦珰捏着自己的两张牌,看了又看:“加起来才四点?我是不是输了?”
知乐探头一看,嬉笑:“公子,您这一模一样的两张呢,是地牌,就比天牌和至尊牌小一点!”
秦珰一扫全场,都是杂牌,顿时笑得无辜得像只小白兔:“那我……这是又赢了?”
与他一桌的三个人满脸灰败。
输了。
又输了。
又是五百两。
这个小公子也不是没输过,只是又是十几把下来,她们三人一共输了好几千两了。
不敢赌了,他们都是伙计,会一点小千术,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这下老板怕是要将她们三人的皮都给剥了!
“怎么不来了?”秦珰让知乐收好银票。
“这,我们没银子了。”那三人磕巴着下了桌,跑了。
秦珰笑了下。
紧接着,掌柜的又火急火燎地来了。
百般又要劝他,这一次却不是劝他玩别的,而是要让他走的意思。
秦珰唰地冷下脸,高声道:“怎么你们赌坊输不起啊?云京最大的赌坊,就这么点能耐?”
他声音又软又嫩,可不妨碍声音大,一下子就引得大家全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就赢了这么几百两,你们赌坊也太输不起了,好意思说自己云京第一吗?”
掌柜的听他胡搅蛮缠!
几百两?他小厮兜子里好几张千两银票!
“刚才我玩骰子,你们说我耳朵太灵了不许我继续玩,换了牌九,现在又输不起了!”
他很会说话,众人瞬间都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公子赢了钱,赌坊不让玩了呗!”
“赢了钱就不让玩了?”
“这赌坊也太霸道了,那我们也赢了钱,是不是连这门都走不出去了?!”
“是啊,赢钱就不让玩了?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去金成赌坊吧。”
“云京第一赌坊?我看也不过如此!”
叫嚷的人越来越多,老板横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赶紧站了出来:“大家误会了,误会了。小公子也误会了,您玩牌九压注得太多,找不到牌友跟您玩啊!绝没有要让您不玩的意思!”
掌柜其实也无辜,她本来是想吓吓这小公子,最好把人给劝退。谁知道这小公子……
“那我换一个玩也可以,可你们会不会一会儿又叫我走啊!”
“这倒不会,不会的。”掌柜赶紧道,“您看玩个别的怎么样?投壶怎么样?”
掌柜的不信他什么都会玩!赌坊这么大,花样这么多!他能永远赢下去?
掌柜谄媚着,眼里很是不怀好意,又向他介绍起别的玩法来。
秦珰又是一脸无辜:“好啊,那就投壶吧。”
……
天色暗了下来。
秦珰带着知乐,揣着一万多两银票走出了赌坊。
知乐心里小兔子不停地蹦,小心又谨慎:“公子,咱今日真的赚了那么多啊?”
“是啊,一万多两。”秦珰无所谓地笑,眉宇间却有些发愁。
一万多两,听起来是个很可怕的数,可真要去买粮草,却买不到多少啊。而且大范围屯粮还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他也是糊涂了。
北境多少将士啊,这简直是拿银票去砸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秦珰捧着银两,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暗三,你在不在?”
树后飘然而出一个身影,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原本很好的隐藏在树后,只刹那间就来到了秦珰面前。
“小公子。”
秦珰眨眨眼,从胸前的兜子里摸出十两银子:“这些,给刚才那些帮我说话的人,我刚才差点忘了,这会儿她们应该在暗巷里等着呢。”
暗三愣愣地接过银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在赌坊里起哄的人是您找来的?”
秦珰点头,“莫不然你以为赌坊里的那些家伙为什么会帮我?”
那些所谓的赌徒,在赌桌上红了眼,心里只有钱,怎么可能会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公子起哄闹事?
他找来的那几个也是赌坊的常客,所以才没有露馅。
秦珰看不起那些人,该叮嘱还是得叮嘱,“你别露了身份,给了钱就走。”
“是。”
“等等!暗三!”秦珰摸出一百两的小额银票啪叽拍在她手里,笑得狡黠:“若是我身后有尾巴,你就顺便一起清理了吧。还有,要是我姐姐问起,我今天赢了多少银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您今日赢了百十两。”
秦珰弯唇,“知乐,你也记住了,本公子今日赢了多少?”
知乐从善如流:“百十两。”
暗三看着小公子颠颠儿的步伐,心里突然有些恍然。
——秦府这位小公子,真不愧是丞相主子的亲弟弟。不仅赌术可怕,连心思也缜密的很……
暗三突然心里冒出个莫名的想法,那位新晋的状元娘她见过,还真是配不上秦家的小珰珰。
面上丞相主子总是唤他小铃铛,可秦珰的珰……终究是玉啊。
“知乐!走了,回去写信去!”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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