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顿饭吃的极其尴尬, 离开之前,书燎叫住江枕眠, 俩人的背影消失在阳台门后。
书燎倚着墙点了根烟, 他手搭在扶栏上,整个人姿态懒懒散散,视线看着下边儿,高楼与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 排排冷白光线汇聚成直线, 无限的向城市远处延伸。
仿佛较劲似的, 江枕眠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然后低下头,随便点开了个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漫不经心地开始闯关。
一时间,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一支烟燃到头, 书燎掐了烟,转身把烟蒂扔到窗台上摆着的烟灰缸里。
书燎也不着急, 干脆顺势站在江枕眠旁边。男人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枕眠玩游戏。
到底江枕眠年纪小,率先收不住情绪,心不在焉过了四关之后,他直接摁熄了手机屏幕, 头没抬,嗓音很淡:“叫我出来什么事?”
书燎:“今天不谈人生,谈谈现实。”
这对话鸡同鸭讲, 男人答非所问像玩儿一样,江枕眠看着没情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其实他耐心向来都不太好。
江枕眠转身就想走。
书燎看他不耐烦的背影,出声喊住他:“不跟你绕弯子了,是关于你和书吟盏的事,真不想谈?”
江枕眠脚步顿住,没回头,干脆利落:“谈。”
两个身形挺拔的男性往阳台角落处一站,这地方昏暗避光,拉的他们地上倒影又远又长。
书燎划开打火机,蓝幽幽的火苗迅速蹿起,与此同时,一阵凉风习习吹进来,那簇火光摇曳了几下,颤颤巍巍的消失。
书燎的声线天生带了冰冷质感:“江家小子,你想没想过,如果你让书吟盏出国,她会选择在日本落地生根,再不回来茂城了?”
江枕眠扣在扶栏上的手一顿。半晌,少年嗓音低沉,随着风飘:“她不会。”
“嗤。”
书燎意味不明地扯唇,他五官端正分明,不同于旁边少年的疏淡,男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冰冷。书燎眉目一扬,尽显嘲讽:“别说什么她不会你没想过之类的话,你骗得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中了,江枕眠瞳孔一缩,呼吸在静谧的夜中,悄无声息地加重起来。他侧头,眼神固执且执拗:“她答应过我,两年。”
这话对于成年人来说太可笑。
也或许是激发了男人脑海深处的某一个记忆,他目光在黑暗中转凉,“啪嗒”声,金属材质的打火机被一把倒扣上。
书燎冷声道:“承诺不过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至于保质期能有多久,全取决于那人的良心和她周围的诱惑有多大,你是得有多天真,居然还能把这种连法律都不承认的玩意儿拉出来说事。”
江枕眠视线落定在打火机上,书燎又重新划开了打火机,一道幽蓝色投进少年点漆平静的瞳仁。
江枕眠权当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礼貌性等男人说完之后,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放在阳台门把手上,停住。江枕眠的嗓音比他还不带感情:“我自己做的选择,无论什么后果,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我这儿,不管她怎样都行。”少年下颔紧绷,对面大楼的光打在他侧脸,晕染出一大片暗色。
拉开门走出去之前,江枕眠又扔下一段话,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指尖顿住,像想起了什么,他目光没有聚焦却放得很远。
江枕眠说的是——
“从我让步,同意她离开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将那把能捅中我心口的刀亲手递给她了。”少年嗓音凉凉的很清冽,说到这儿,他似乎极短促的笑了下:“刀尖舔蜜也无所谓,如果两年后书吟盏还是不回来,那我就.去.日本绑她回来我身边。”
这个少年,当初第一个照面开始,书燎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冷静的、散漫的、像是一潭死水般的。跟他太像了。
哪怕是头破血流,哪怕是满身伤爬不起来了,也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所以今晚乍一听到江枕眠的这段话,书燎意外与不知名愤怒之余,居然有些感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深情。
网撒好,退路也想好,冷静到了极致。
更脆弱到了极致。
***
我的自由给你,天上星星给你,水底月亮也给你。
换你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周五的凌晨,书吟盏从梦中惊醒。
虽然不记得具体梦见了什么,但那种溺水几近窒息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她,书吟盏重重呼吸了几口,从床上坐起身。
月影朦胧,不远处的窗户大开,窗帘没有支点,被风吹得在空中晃晃荡荡,像她的心,空落落的找不到合适落脚点。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机票是今天上午十点钟的。
书吟盏倾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钟。
她还剩下不到七个小时。
睡意被彻底驱散,书吟盏开了灯,干脆翻身下床,几个大大的行李箱早已经收拾好,此刻正安静的立在墙边。
书吟盏从其中一个行李箱里翻出了画册本。
她拿着笔和画本,拉开椅子坐到桌前,心不在焉地开始画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边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书吟盏揉了揉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画了些什么,崭新的画册本被翻过去好几页,她也懒得再翻回去看。
收好画册本,书吟盏去浴室洗漱。
等换好衣服下楼,书吟盏一抬头,愣住。
少年身形瘦长,弯着腰躺在沙发上,他闭着眼,一身黑色卫衣,盖在身上的毛毯有点儿凌乱,隐约能看见下面是条深色睡裤。
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吗?
书吟盏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刚准备给他把被子拉上去些,手腕就被人一把扣住,力道紧得她骨头都开始疼。
书吟盏低头看他,却发现江枕眠还闭着眼,明显还没醒过来的模样,似乎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便伸手抓住了她。
在沙发上睡一晚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加上少年人高腿长,实在是很憋屈的睡姿,此刻的江枕眠侧脸苍白,嘴唇紧抿着没什么血色。
书吟盏看得有些出神。
耳边忽然传来极低的微弱声音,“书吟盏,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窗外的晨光盖进来,有鸟叫声顺着风,带了春的气息飘进书吟盏耳中,今天阳光很暖,洋洋洒洒溢到玻璃窗上,形成了点点斑驳色彩。似乎是有人路过,交谈嬉笑声从没关严实的窗户传进屋里。
少年在睡梦中的呢喃,语气低到尘埃,像把杀.人的利刃,随着声闷响,猛地扎进了书吟盏心中。江枕眠眉心皱得很紧,他唇没有血色,微启着。
书吟盏蹲在沙发边,难过的快喘不过气。她无意识地伸出手,不管自己另一只被抓得骨头都发疼,轻轻抚上江枕眠的侧脸。
沙发上,侧躺着的少年睫毛一颤,那握住书吟盏手腕的手微微松了松力道。江枕眠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女生蹲在他身边,咬着唇,手放在他脸侧,目光柔和又心疼。
江枕眠抓住她的手,坐起身。他眉目淡淡,没有了在睡梦中的无助和低伏姿态,只剩下连表情都缺乏的清隽。江枕眠垂眸看她:“哭什么?”
书吟盏被抓个现行,慌乱一秒,又很快冷静下来,听见这句话,她眨眨眼,才感觉到眼眶有些酸涩。书吟盏抿了抿唇,否认:“我没哭。”
这句话实在没什么可信度,江枕眠盯着她看了会,倒也没说什么,无所谓地站起身,顺势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江枕眠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言不发。他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边喝边走出来,书吟盏坐在沙发上发呆,江枕眠把另一杯水递给她:“要走了?”
书吟盏点点头:“快八点了。”
上午十点的飞机,安检那些乱七八糟,现在确实该出发了。江枕眠喝水的动作一顿,“知道了,等我上楼换个衣服。”
说着江枕眠就要走,书吟盏连忙扯住他衣角,江枕眠回头,他低敛眉稍,漆黑的瞳仁很干净,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书吟盏揪着他衣角的手曲了曲,“阿谨......要不你别去送我了吧。”
江枕眠安静地看着她,两秒后,他弯腰把水杯放到桌上,少年咬肌绷得发紧,几近一条随时会断掉的线。江枕眠平静地问:“你不打算回来,所以连送都不想让我送了?”
这句话莫名其妙,书吟盏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自己不打算回来的这个结论,也不知道不让江枕眠去送她这事儿,怎么就和她不打算回来联系到一起去了。书吟盏皱眉看他:“我只是不喜欢告别的场面——”
“——所以我想送你都不可以了?”江枕眠淡声打断她的话,那天晚上书燎的话还历历在耳,少年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书吟盏,是你说你要走的,如果你不去日本,根本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告别场面。”
书吟盏不想讨论这个,她深吸口气,放开了拽住江枕眠衣角的手,干脆直接转身往楼上走。江枕眠盯着她上楼的背影看,放在身侧的手青筋突出,半晌,他面无表情也上了楼。
卧室里,书吟盏用手机约了个网约车,她看了看角落放着的几个大大行李箱,走过去想拎,谁知道手还没摸到行李箱的杆,身侧覆上来一片阴影,少年气压很低,抢先一步提走了箱子。
这过程太快,书吟盏甚至来不及反应,几个大大的行李箱已经被人粗暴推到门口。
江枕眠这会儿换了身衣服,或许速度太快,此刻他上衣略微有些凌乱,领口扯得有点儿开,冷白一小截锁骨露出来。少年的双手撑在门框上,脚尖还轻勾着行李箱,回头看书吟盏,冷淡说:“不让我送你就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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